《东梧纪事》潭中月

11、第十章：金杯记10

　　萧修筠捡起的乌木盒子，八个角上各贴了一块金箔。萧修筠捡起那盒子时，眼神明显亮了一下。这一回怕是歪打正着。

　　“那人目的显然不是这个东西，而是原本在这里的高手。”萧修筠抬头看着那半开的石门。

　　此时背后虽然有路，但是在地牢里对时间的感知是十分微弱的，张元定如果此时回来了，面子上过不去。萧修筠指了指那半开的石门。

　　徐景祁点点头，待出了那石门就见这里的构造与来时的路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萧修筠蹲着借着火折子的光，发现地上竟然留了浅浅的鞋印，在旁边还有十分明显的拖拽痕迹。这条路的灰尘比来时更大一些，想来是很久没有人走动，而先前来的那个人功夫不算太好。

　　两人对视一眼，便心领神会的沿着那些痕迹，不知道绕了几个圈，走了多长时间，远处竟然隐约有火光。此时若有人守在外面，地牢内道路狭窄，两人怕是难以施展拳脚。

　　徐景祁此时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将萧修筠挡在身后，不过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邻近出口的地方地上偶尔散落着些煤渣。

　　等邻近了出口，两人才发现这个口还有个小门，不过此时已是洞开了。徐景祁刚探出了头，一柄柳叶刀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不过徐景祁心已经放下了一大半，这刀他倒是熟悉。

　　果然那刀的主人见到徐景祁后，便收了刀。“怎么这山北城地下有好宝贝，让你们一个个不惜从灶膛里钻出来。”叶三娘声音算不得愉快，似乎是谁打扰了她的好兴致。

　　等两人从灶膛里钻出来，就见灶膛边还有两人，一人年级偏大瘦骨嶙峋，此时还昏沉沉的晕过去。另一个人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叶三娘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麻绳，绑的结结实实。

　　“三娘，这人是哪里来的。”

　　“昨晚上那顿饭吃的不好，大家各怀心事的，而且又被张永文倒了胃口，你们家那几个小姑娘又不知道被你安排到哪里去了，我就自己来厨房准备煮一碗面。火还没生的起来，就听见锅底下有动静，我刚把锅挪开，就看见这人背着那干巴巴的老头从里面出来。”

　　“这个人长得像不像张永易。”萧修筠用胳膊肘碰了碰徐景祁。这人整张脸与张永易有六七分相似，只是眼睛更大一些，整个人显的没有那么阴沉。

　　那人听见张永易的名字，眼神明显亮了一下。“你们认识我哥哥。”

　　这下子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这张永易是张家老四，而老五已经入土为安了。

　　这时萧修筠心下一动，开口问道：“你是张永全？”

　　“早说嘛，原来是哥哥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这绳子勒的我疼死了，快解开。”

　　萧修筠摸了摸下巴，如果仅仅这一个，完全可以给他解开，就他这水平也翻不出天去，可是旁边那瘦巴巴的老人就不好说了。他们两个是沿着那痕迹走出来的，也就说那老人很可能是地牢中原本关着的高手。

　　“松开你也可以，告诉我你是谁。”

　　男人歪着脑袋：“你怎么这么笨，刚才你都问我是不是张永全了，怎么还来一遍。”

　　“你怎么知道那条地道的？”

　　张永全并不说话，嘴巴撅起，那意思好像是你不给我解开什么问题我都不会回答的。

　　徐景祁摸摸下巴，四处寻找。果然在刚进厨房处看到一排煮药用的砂锅，在往旁边有小陶罐子，徐景祁走过去，打开了一个闻了闻，似乎确定了选择，拿着那个陶罐子回来，给张永全松了绑，将那小陶罐塞在他手里。

　　陶罐里装着蜜渍的桃子，开了盖子隔了老远都能闻到那香气。张永全似乎是被这东西吸引，伸手拿了一片，先是小口的尝了尝，然后整个吃了下去。

　　“永全，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走过来的路。”

　　“以前小叔叔带我走过好多次，这不就是小叔叔家么。”

　　萧修筠知道自己这房子是从张家支脉手里买过来的，可是这似乎与张元定家中有什么联系。”

　　张永全吃光了手里的桃子，又伸手去够，“不过我好久没来了，哥哥和我说小叔叔去别的地方生活了，这里不是小叔叔家了。”张永全似乎有点难受，虽然是小孩子的性格，但是往往小孩子最能知道冷暖，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好。

　　萧修筠见张永全放下了防备，也放软了声调问：“那你怎么今日来了，这个人又是谁。”

　　“哥哥告诉我，今天这家里没人，我可以过来玩，顺便给师父带饭，但是师父今天看起来很累，吃了东西就睡着了。师父总是不晒太阳不行，平日里师父总是不出来，我看今天有机会就偷偷把师父带出来了”，张永全将那陶罐子比了比，里面只剩下些蜜糖，桃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吃完了。

　　“好孩子是不可以吃这么多的，明天再吃。”徐景祁摸摸张永全的脑袋，很是温柔。

　　萧修筠凑在他的耳边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张永全闹别扭的神态与阿昭一模一样，全然一个小孩子模样，不过阿昭认为自己大了之后已经很久不这样了，说来也快还有几个月就是阿昭的十八岁生辰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怎么知道厨房里有蜜渍的果子。”

　　徐景祁微微一愣，低下声音解释：“火如意是天材至宝，那日见萧落儿的表情，定然是破岳山庄有人天寒之症需要火如意吊着命，火如意入药极苦，萧落儿一定很珍惜那个人，既然那么珍惜，所有的东西自然是要准备的妥帖。”

　　萧修筠听了他的解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人之间竟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别在这里咬耳朵，把他们两个搬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叶三娘又把张永全给绑上了。“我昨天回来后一直在想一件事，准备同你们说一说，这两个不能让他们跑了。这头的暗卫估计昨天跟你们去了张府，还不知道他们主人从灶膛里钻出来呢。”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已经是大亮了，将张永全和他师父放在可以看见的地方就听见叶三娘说：“你们两个是用剑的，昨天看张永先耍刀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我总觉得十分别扭。”

　　就见叶三娘抽出柳叶刀，学着昨日张永先的样子，狠狠的将刀往地上一插，抽出来留下与昨日相似的深陷下去的长条形痕迹。

　　萧修筠似乎捕捉到了点什么，但是一时也难觅头绪。

　　“昨天张永先用的是九环刀，刀尖部平，不朝前突，与我的柳叶刀有明显的不同，这地面与昨日硬度近乎一样。刚才我用了至少五成的内力，才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而且只靠蛮力的话，九环刀刀尖是没有承力点，碰到如此硬的地面，很有可能弯折，甚至是断裂。”

　　“萧庄主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徐景祁抽出银泉剑，猛地也插在地里，又从叶三娘手里接过柳叶刀，做了同样的动作，沉默一会说道：“的确，柳叶刀更为纤细，且弯折的弧度稍小，与银泉剑相比更加费力气。”

　　“所以张永先很有可能不是个莽夫，这一家子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的确，这张家秘密可多了。”

　　萧修筠听见这声音，猛地一个哆嗦，这与那日他在地牢中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

　　“想是听出来了，原来上次闯地牢的小贼是你。”那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众人竟然一点没有发觉。“那盒子拿到手了，你上回如果露出家传的武功，我就不吓唬你了。”

　　老人轻松挣开了捆绑着他的麻绳，伸了个懒腰，用手挡住阳光，却又忍不住放下。“阳光真是好啊，想不到就为了这么一个破盒子在那里头耽搁了那么久。”

　　老人摸摸张永全的脑袋，“也算看你们兄弟俩长这么大。那边的小姑娘柳叶十三式的功夫练的还不到家啊。”

　　叶三娘皱着眉头。

　　老人张嘴做吃惊状：“怎么柳叶门传到现在连十三式都学不全了么。”

　　叶三娘将随身携带的柳叶刀往身后藏了藏。老人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就他们柳叶宗得罪人的本事，到如今估计就剩下这一个独苗苗了。

　　“前辈如此厉害，怎么会被困在地牢里。”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又没钱，就只能赔着一条命，守着这破盒子，等你们家人来拿，谁知道就让我等了如此久。如今盒子到你手里了，我也算完事了，这孩子你们也就别为难了。”老人指了指脑袋，“本来从娘胎里出来就体弱，幼时还生了场大病，也是可怜。我替你们把他送回去。”

　　老人几乎是一瞬间就跃上了墙头，没人看到老人以何借力，就好像话本里面的神仙，站在那里就能飞起来。老人站在墙头上看了眼远方，笑呵呵的说：“小贼你们麻烦来了。”

　　转头那老人就化成了一道残影。

　　“这人与你皇祖母相比如何。”

　　徐景祁有些向往的看着那老人：“皇祖母远不是对手”。

　　听完此话，众人都有些沉默，凰仪长公主已经是当今武林共同追逐的目标之一，如今却见人外有人，追逐武学之道远没有尽头。

　　“叶三娘你给我滚出来。”这一声巨喝，打断了众人的思索，果然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