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心安 ...
-
“方大哥想去苏州玩？”陆琅挑眉。
张放一把揽着陆琅的肩头，笑得微妙，“苏州好啊，那里的姑娘说话软绵绵的，不一样的风韵呐。”
王竹石在一旁笑道：“阿喆本就是为南方风情而来的。”
张放对王竹石露出一个亲昵的笑脸，揽着陆琅多往前走了两步，他的嘴贴近陆琅耳旁，声音又轻又急，“我出去玩两三天，你可得把玉成看住了。”
陆琅对张放一个轻佻地挑眉，“我怎么看住他？”
张放一掌拍在陆琅后背上，闷声一响，力道不小，“他要是真扒在桌案上不肯走，你就吓唬他。玉成从小就怕怪力神乱的事儿。”
陆琅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现在还能怕这个？”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现在不怕这个？”张放道，“要真不行，你就直接把他抱走呗。”
张放言者无心，陆琅听者有意，脸颊都微微泛红。
张放没多在意，再往陆琅肩上一拍，转身同王竹石讲话去了。
只是他一转身便变了脸色，神情半是认真半是担忧地看着王竹石，“我这次真的很认真地与你说，你千万当心自己的身体。我们的计划每一步都是险棋，而你是其中最关键的一部分。”
王竹石温柔地对他一笑，“我有分寸。”
张放一对剑眉蹙起来了，“你每次都与我们说你有分寸，事实上你根本没有！就算这个计划失败了也没关系，不管是我还是大哥都不希望你为了这家国天下坏了身体。”
王竹石却还是那句话，“我有分寸。”但现在一句更加刚硬。
张放还能讲什么？他深知王竹石这人虽慈悲温和，但骨子里还是跟他那副冷脸一样，柴米不进、软硬不吃。
张放恨铁不成钢一样地重重叹了一声，还是说了一句“你要万分当心自己的身体”，转而提了包裹翻身上马。
陆琅瞧他动作迅速有力，不禁问道：“方大哥经常在外游历吧？”
张放正心事重重，担忧着王竹石的右腿，竟没瞧见王竹石投来的眼色，他直接答道：“没有的事儿，整天被关着，哪里有机会出门游历？”
陆琅星眼一眯，“可我看方大哥上马的动作很是顺畅呢。”
张放立刻反应道：“这不是经常骑马游京城么？”
陆琅把头点点，替张放牵了缰绳走了一段路。
张放于马背上轻声道：“玉成那小子，估计又要勉强自己了。阿琅，他待你真切，定然更听得进你的话……”
此时两人行至拐角，陆琅便松了缰绳，“放心吧，方大哥。我定然不会令玉成勉强自己，顾大夫的话我也听见了，刮骨一事，我也尽力劝他。”
张放一听便朗声一笑，放心了，一挥鞭，“那就拜托你了！”
那匹黑马仰起前蹄，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那声音也被风一吹，随着马蹄声远去。
陆琅目送了张放，往回走时却看见王竹石那纤瘦的身影立于门前，白墙黛瓦，黑氅玉人，陆琅霎那间有点懂那一段“南方风情”了。但不论是京城的百花阁还是苏州的软语，在陆琅看来，皆不及王竹石眼里一半的风华！
王竹石端立于门前，他就算披着那厚重的大氅也显得消瘦十分。而这样一个身影就一直、一直立在门前，没有离去，等他归来。
陆琅说不清楚这是到底是种怎么样的感觉。他对家的概念太过模糊，但似乎又有点品到了其中的味道。
这好比归鸟傍枝，又好比百溪入海，他骑了这么多年的马，拉了这么多年的弓，从未有过这样的安心。的确如王竹石所说，“此心安处是吾乡”。
王竹石遥遥便望见了回来的陆琅，只是见他越走越慢了，大约是心中有思绪罢。王竹石心中也微微焦灼，便自己先上了前去。
他的步子本就十分不稳，现在右腿的伤势渐重，几乎使不上劲儿。他费力地拖着右腿上前去，晃得似海浪上的船只，生怕不知什么时候就翻了。
陆琅见状连忙快步而上。
他眼前这个人的面容渐渐清晰，看得清王竹石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等待这个时候已经太久。
王竹石为与自己重逢踽踽独行，而他也为了与王竹石相遇披荆斩棘，为了这个时候，两人皆是筋疲力竭，却仍然保留着奔向彼此的力气。
陆琅的步子越迈越大，越走越快，他心尖直跳，心脏几欲从喉间跳出。到最后近乎跑起来，衣摆猎猎，被风带起，鼓鼓作响。
王竹石见陆琅朝他奔来，一时间不知做何反应，眼前一花、脚下趔趄便被陆琅揽入了怀中。
陆琅什么也没想，独独说了一句话，“不知为何，我好想你。”
王竹石登时脸颊涨红，他从未听过别人与自己讲这样的话。
陆琅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又飘进了王竹石的鼻子里，王竹石松了心神，也动了动胳膊，抬手环住了陆琅的背。
“能再见到你，是我三生有幸。”王竹石无不真切地说道，“十年前我没能保护好你，这次一定……一定不会再让你被卷入这场风云之中！”
陆琅听那一句“十年前”便回了心神，过于快速的心跳也缓了，沽沽作响的血液也凉了。
王竹石的一切温情皆是给予那个“陆琅”，而自己却什么也不是。
陆琅皱着眉拉开王竹石，那双星眼把王竹石看住了，他正色道：“我们再也不谈曾经，好不好？”
王竹石见他脸色微变，也只是认为陆琅不愿回想过去，更加心生愧疚，“好。那我以后，便许你往后的喜乐安康。”
陆琅眸色一深，说了王竹石曾与他说的话，“‘你无祸，便是我的福。’”
王竹石的脸又霎时烫了起来，眼角、耳尖都染了红，他别过脸去，竟不敢再看陆琅的眼睛，但他口里语气依旧坚定，“我……我那时绝非哄你，这句话我是真心实意的。”
陆琅听他这话便觉得风和日暖了，心中那北戎的狂风黄沙都散得一干二净，他轻笑一声，“我也是真心实意的。”
王竹石从未听过情话，他整个人都红透了、熟透了，就这样含羞带怯地望着他，什么话也不讲。
陆琅却也不需要他真的说些什么，陆琅就觉得他王竹石是清风、是雨露、是天边的朝霞，只要看着他脸颊红红，他心里便再也装不下其它！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