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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大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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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沙哑的、冷淡的、仿佛没有丝毫波澜的、此时听来却如天籁一般的熟悉的声音,专属于一个人。
剑圣,盖聂。
卫庄的表情奇妙的变了,似喜非喜,似悲非悲,他眯起眼睛,呢喃一句,“终于是……回来了。”
无名跳了起来,惊喜道:“是爸爸,是剑圣盖聂的声音,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就死的,天明,你听到了吗?”
天明的表情也是狂喜,“我似乎……还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一声尖锐的鸟鸣响彻碧霄,白色大鸟凌空而降,有三道身影从大鸟上俯冲而下。
为首的是一身白衣被血染红、眼神却依旧坚毅如刀的盖聂。
之后是潇洒依旧、英姿俊朗的白衣青年,久违了的百鸟之王,白凤。
与他速度几乎同时的却是一身贼骨头、连眉毛都透着喜感的盗王之王,盗跖。
这样三个人的组合,看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白凤朝卫庄俯首,“流沙及逆流沙成员已集结完毕,在城北待命。”
盗跖也随随便便朝天明行了个礼,左右四顾,摩拳擦掌,“巨子在上,咱们墨家的弟兄也已经进了城啦,好久没有打架,骨头都痒的发酸,这里这么热闹,看起来今日有一场痛快的架可打了,想想就让人高兴。”
陈玄脸色大变,一步步往后退去,却一不留神,退到了盖聂的木剑上。
盖聂木剑架上他肩膀,冷冷道:“那把剑,认识吗?送给你怎么样?”
陈玄面如死灰,“惊鲵……惊鲵大人他……莫非已经……”
盖聂道:“尸体太重,也太脏,不如剑带起来方便,你要实在想看尸体的话,我把你从黛眉山上扔下去,大约就见着了。”
陈玄道:“不、不……我……饶命……”
盖聂道:“现在求饶,不嫌太晚了吗?”
他木剑一回,以剑柄敲上陈玄后脑勺,陈玄一声不吭倒地。
张良脸色一变,惊道:“留他性命。”
盖聂收了木剑,朝卫庄走过去,“放心。”
卫庄笑起来,叫道:“师哥……”
却忽然被盖聂打横抱起来,一声不吭的往床榻走去,瞬间看呆了白凤和盗跖。
其他人的视线尾随张良,张良跨前三步,自腰带上解下一直装饰用的锦囊来,锦囊之内,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黝黑铁片。
张良将这铁片一扬,道:“我乃陛下亲口封的留候,此乃陛下钦封留候之凭证,尔等不管是听命于陈玄,还是听命于王后,难道还要忤逆陛下不成?”
他双手负后,长身玉立,“奉劝各位,速速退去,今晚的冒犯我概不追究,若不听劝告……刚才各位也听到了,昔日席卷天下的流沙已经重聚,天下第一显学墨家已经集结,你们可以用自己手里的剑来试试他们的威名是不是足够的硬。”
罗网众人重归于黑暗,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张良长吁一口气,看向一脸一模一样呆滞状态的盗跖与白凤,“流沙和墨家真的已经赶来了?盗跖兄,端木姑娘可曾一同前来?我们中了毒,正指望她解呢。”
盗跖一摆手,“哪有那么快?我来的快是因为蹭了这家伙的大鸟,蓉姑娘他们赶过来至少也要三天……你们中了毒?看不出来啊,这不看起来挺好?”
张良与逍遥子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倒是好奇,你们如何与盖先生遇上的?”
无名也去揪盖聂衣袖,“就是,爸爸,爸爸,听那个陈玄说你被打落山崖,是什么情况呀?又怎么会跟白凤叔叔他们在一起?”
盖聂勉为其难的把视线从卫庄脸上移过来,温柔的看了他一眼,“放心,我没事,倒是你父亲,他……”
卫庄嘴角微微勾起,视线垂落,“我也没事,只是有些饿了,这些家伙都没有师哥贴心,这么晚了都想不起来给我送些吃的。”
无名冤枉死了,“我们来了几回你都在昏睡不醒啊,父亲,你这样说的话,爸爸会生气的……”
盖聂打断无名,“你想吃什么?”
卫庄道:“一碗白粥,如鬼谷时的那种便可。”
盖聂握了握他的手,站起身来,“好,我这便去做。”
随着他走出门,呆滞了一屋子的人才缓缓回了神,白凤抬手遮住眼睛,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我说卫庄大人,有剑圣可驱使的话,要我们这些人回来干什么?”
盗跖搓着下巴看着盖聂离开的方向,“啧啧,那一身的伤,还在滴血呢,就这状态竟然去做饭?这一定是个假的剑圣。”
卫庄分给众人一张冷脸,“逍遥先生留下,其他人都滚出去。”
张良若有所思的看一眼卫庄,立即领了所有人出门,自己却留在门口,“非礼勿视,但是卫庄兄,我迫切的想知道你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卫庄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逍遥子三指搭上卫庄手腕,却发现他手腕在轻微颤抖。
卫庄道:“从刚才开始,那里便血流不止,到现在也……是不是……”
作为一名医者,逍遥子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静心,你的情绪至关重要。”
卫庄强行让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瞬也不瞬的盯着逍遥子的脸,不愿意错过任何细节。
随着逍遥子的漫长沉默,卫庄与张良的心也渐渐沉入谷底。
逍遥子第一句话却是,“不知道,碧血玉叶花拿到了没有。”
答话的是完全不该出现在房内的人,盖聂。
盖聂从窗口踏入,一脸沉静,“拿到了。”
卫庄从不是矫情的人,绝没有到因为想喝一碗粥就让明显是重伤状态的盖聂去劳动的地步,之所以打发盖聂去做事,只是要背着他来请逍遥子诊断。
但盖聂对他何等了解,显然卫庄的想法并未骗过盖聂。
卫庄难得的眼神有片刻的颤动,声音也有些人破碎,“师哥……”
盖聂仿佛没有听见,“可以不要这个孩子,但是小庄不可以有事,逍遥先生,这是我的请求。”
逍遥子沉默片刻,道:“还没有到那一步,刚才不是说医仙端木姑娘已经到了左近吗?区区三日,凭着碧血玉叶花,我还可以维持。”
盖聂走近两步,话语中的情绪极致复杂,“我不想……”
卫庄打断他,“师哥。”
盖聂的视线穿过油灯照耀下的昏暗,与卫庄的清亮视线碰撞,两人默默无语,互不相让。
卫庄声音里加入了别样的情绪,仔细分辨,竟依稀是请求,“师哥,我想留着这个孩子。”
盖聂猛然挪开视线,看向虚无。
空气持续的冷凝。
良久,卫庄打破沉默,“逍遥先生,还请……”
盖聂打断他,朝逍遥子扶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碧血玉叶花在白凤手里,逍遥先生,还请全力施为。”
逍遥子回礼,“放心。”
逍遥子出门,张良在门口朝两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儒家礼节,“这一系列事端,良有可不推卸的责任,良定会给两位一个满意的交待。”
终于清静下来,盖聂默默无言的盯着卫庄,卫庄也倔强的与他对视。
可卫庄因为身体的特殊情况,真没有那么强的精神力来跟他对抗,挪开视线,微微叹口气道:“师哥,你可真是……”
他挪开视线的瞬间,盖聂整个身体忽然轰然倒地,砰的一声,震得卫庄一头蒙。
愣神片刻,卫庄才叫出来,“无名?子房?谁在外面?”
当先溜进来的却是天明,天明扶着门框大眼睛骨碌碌的转,“怎么啦?我在……大叔!”
卫庄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道:“他大概是失血过多,强撑着一口气泄了,就……晕倒了。”
刻着“留侯”二字的令牌和那支碧玉雕成由刘邦亲手送给张良的毛笔被送至案前。
內官战战兢兢,本以为刘邦会大发雷霆,刘邦却只是眯着眼睛看着那两样东西半晌,叹口气道:“子房啊子房,你我终究走到这一步了么?”
內官更加的战战兢兢,“留候张良扣了陛下派出的使臣陈玄,却派人送来这两样东西……却不知留候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刘邦道:“这意思还不够明显?这是要与朕划清界限,并且在逼朕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这个答复不够让他满意的话,他可就要搞事情了。”
內官吓了一跳,“搞……搞什么事情?”
刘邦道:“张良,盖聂,卫庄,流沙,墨家,道家……这些人早几年可都是掀风弄云的人物啊,他们要联手搞起事情来,还不得天下大乱?”
內官瞬间跪下了,“那……是要赶快调兵去镇压?”
刘邦摆手,“两件事情,你去办,第一,那陈玄的家人不是还扣着吗?陈氏九族一个不留全数处决了,切记一定要将画押后的处决名单带回来。”
內官抖若筛糠,“是。”
刘邦道:“第二,为朕策划一次东巡吧,目的地是阳平,五日内要出发。”
阳平忽然之间多出来许多人。
许多废弃的宅院忽然有了衣着光鲜的主人,本非经商要地的阳平,整个县城八家客栈忽然也住了个暴满,商旅不绝,街面上做小生意的也多出来不少,便是要饭的乞丐,也多出来三倍,有数不清的拿着刀剑招摇过市的江湖客满大街晃荡。
阳平县的县令张冲已经吓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这天终于鼓起勇气到明月阁前,求见留候张良。
张良对他很客气,还请他喝茶,“同是姓张,你我原是本家,张大人不用如此惧怕在下,至于忽然多出来许多人,人丁增加,对张大人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为何会惊慌?”
张冲满脑门的汗,“若是简单的人丁增加倒是好了,这看起来明显的有问题,以侯爷之见,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张良道:“以张大人之见呢?”
张冲道:“两个方案,第一个,一一上门登记造册,作为一县之长,如此一来我心里也好有个数,第二个,朝上一级禀报,请求派遣驻军过来,那个驱逐……我说错了吗?”
那一瞬间,张良的脸色微妙的一变,张冲久经官场,看的明白,心里瞬间明晰,这些人果然跟张良有关系啊。
张良笑起来,“没错,你是一县之长,怎么做都可以,我不会干涉,不过,看在你敬重我、前来询问我意见的份上,我可以告知你一个消息,一个月内,必然有大人物要从长安到这里来,我觉得你的重心应该放在迎接大人物上。”
张冲脸色变了,“不是那陈玄刚从长安来吗?还有什么大人物要来?有多大?”
张良一扶手,送客,“我想,会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