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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暗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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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方正文家出来后,宁克凡就一直驾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兜风。
方正文是他大学时期的死党,当年曾和他一起笑傲校园,风流潇洒,可惜的是一毕业就掉进婚姻陷阱,后来就有了小嘟嘟。
晚饭时,系着围裙坐在饭桌上的他配合老婆劝宁克凡早日收心:“还有两年就奔三张,玩也玩够了,总要定下来。男人要真正而立,身后一定要站个女人。”方正文边说边谄媚地望着老婆可可:“你说是不是?”
“有没有看中的?”可可十足的热心肠:“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帮你淘淘。”
“是说叔叔的新娘子吗?”嘟嘟不甘寂寞。
“是啊是啊。把你的糖果阿姨让给叔叔好不好?”宁克凡捏捏他的小脸蛋。
他小脸皱了起来:“叔叔们好讨厌。糖果阿姨最喜欢的是我,你们死心吧。”
想到饭桌上嘟嘟的话,他不禁莞尔。不过三四岁的孩子,说话就老气横秋。现在的孩子,不知该说他们天真还是早熟。
他又想起那个“糖果阿姨”的笑容,她大笑的时候恣情、放肆,眉毛弯弯,眼睛弯弯。怎么可能已经二十四岁?她根本还是个可爱的大孩子。
从见到她到现在,不过短短的三个小时,但她的样子已在脑海中浮现了很多次。这说明了什么?难道是那个小女人引起了他的兴趣?
宁克凡哑然。也许是在国外呆的日子比在国内多,习惯了金发碧眼的狂野奔放,看到这种小女人才会有特别的感觉。
一打方向盘,车驶进了时代广场。
广场边的巷子里有家他经常光顾的酒吧,地方不大,往来的都是常客,气氛也很好。
几个月没来,站在门口时他才发现酒吧已改头换面,变成了什么“暗香西饼咖啡”。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横竖无事,宁克凡决定进去看看。
小小的咖啡厅里,回荡着FrancoisFeldman那首Magicboulvard(魔力大道)。歌曲中那种如漂泊时彷徨的凄美,如孤单时无助的忧伤,让他回想起在国外独自生活的那段日子。
因为这首歌,他推门进去坐了下来,向迎面走过来的很个性的络腮胡服务生点了一杯蓝山。
刚送到唇边,宁克凡就看到了工作台后站起来的一个身影。
真巧,又遇到了她。也许以前他们也曾在人群中擦肩而过,只是那时未曾相识而已。
他凝神望着唐果,看她将一张海报纸平铺在吧台上后,专心地写着什么。在她下意识地啃着马克笔笔头时,淡黄色的光晕给她长长的披散在吧台上的马尾辫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芒。
写了一会儿,她举起海报纸看了看,不太满意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用手揉揉小巧的鼻尖,又趴下了身子。
宁克凡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女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放下咖啡杯,决定听从心里的感受与呼唤。
“糖果阿姨,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他显然吓了唐果一跳,她惊讶地看着他,鼻尖上有一条红色的水笔印,收腰的黑色小马夹内的白衬衣略显肥大。和下午见到的淑女装扮不同,现在的她更像个从学校偷跑出来的学生打工妹。
“写些什么?”他拿起海报纸,打量那花花绿绿的花式儿童体:“卡布奇诺、提拉米苏、夏威夷缤纷水果比萨、美味层层叠、黑森林、邂逅、光辉奇迹等等,还有——写不下了?”
“等等,还有,写不下了都是什么东西?”他好奇。
唐果有些恼火地抠抠下巴:“别提了,字写大了,老板给的清单实在是写不下了!”
宁克凡又是一愣,而后爆发出令人侧目的大笑。
“搞什么搞。”唐果尴尬极了。她夺过海报纸,斜了他一眼;咖啡厅里的客人纷纷向吧台这边望。
真是,居然又遇到了这个男人。虽然自己二十四了,可也不必喊什么“糖果阿姨”嘛,更何况发出这样奇怪的笑声。他是不是故意来找碴儿的?
宁克凡无视她恶狠狠的眼神,一直笑到好奇的客人失去了探寻原因的兴趣继续喝自己的咖啡,笑到唐果快克制不住想拎着他的耳朵把他丢出咖啡厅的冲动,他才收住笑:“糖果阿姨,这张海报贴出去效果一定不错,听我的,没错的。”
他伸出手,轻触她的鼻尖,又点点下巴:“这里,还有这里。粘上颜料了。”
手指滑过的感觉,让唐果心里咯噔一下。明明划过的是冰凉的手指,却让她的脸开始发烫。她连忙退后一步,习惯性地把手指放进嘴里舔了舔,开始用力蹭着鼻头。
“越擦越脏。”他又笑。
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爱笑?而且笑起来还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过来,我帮你。”
傻瓜才过去!唐果警惕地看着他。
可是——为什么,她的脚步开始向他的方向移动?站住,快站住!
“你——你不去喝咖啡,站在这里干什么?”唐果不敢相信这声音居然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而且软弱得有撒娇的味道。
脸涨得更红了。她一跺脚,躲进身后的工作间。
到底怎么了?早过了一派天真的年岁,居然会因为这个男人的笑脸开始失常。疯了,一定是这段日子没休息好,大脑缺氧不够清醒。要不就是寂寞得太久,让她开始犯花痴。
洗完脸后,自责、反省了好一会儿,唐果探头望望,发现宁克凡已不在吧台边,这才放心地拍拍胸口,走了出来。
真是没出息,躲什么躲。宁克凡看她的眼神告诉他,他绝对不可能是那个一脸羞涩地送上栀子花束的少年,他是个经历过世事的男人,而且是个有着吸引人的外表的年轻男人。这样的男人,对于女人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刚在吧台旁站定,唐果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抬头望去,宁克凡坐在正对着她的位置,冲她举起咖啡杯:“小姐,麻烦你一下!”
她踌躇着,决定忽略他。
他锲而不舍:“这位小姐,麻烦你一下!”拔高的音调再次让客人们的目光狐疑地在他们两人身上游移。
“唐果,快去!想什么呢?没听到客人在叫?”老板开始催她。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她悻悻地站在他一边。
“麻烦你,再来一杯。”宁克凡挑高眉毛,好笑地看着她赌气的样子。很可爱。奇怪,二十四岁的女人怎么还会有少女的风情?
唐果看看他的脸,虽然还挂着微微的笑意,但不象是在开玩笑,于是为他续了一杯。
显然是自己杯弓蛇影,太大惊小怪。长成这样天天开着宝马车嚣张的年轻男人,怎么会对自己有想法?刚才的小伎俩,不过是他闲着无聊时的小小试探吧。想到这些,唐果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开始在店里忙碌起来。已经晚上八点了,来喝咖啡的人却多了起来。难道他们不怕失眠吗?
唐果不爱喝咖啡,唯一喝过的一次的感觉,除了苦,就是涩。不喜欢咖啡却在咖啡店打工——完全是因为这里的工作时间是周末和晚上。
回到工作台旁,唐果看到林老板正在摸着下巴看她写好的海报。
“老大,我马上重写。”她伸手去扯那张海报。
“不用不用,这张不错!明早一来你就贴出去。”他们老大,一个长相粗犷,性格却细致、温和的中年男人拍拍她的肩:“以后海报就交给你了。”
唐果这下放了心:“没问题!”
林老板满意地点点头。这时,他感觉到有人在注意自己。顺着目光望过去,是刚才喊唐果添咖啡的年轻男人。
宁克凡收回紧跟在唐果身上的目光,仰头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对林老板举举杯子。
同样是男人,他怎会读不懂那眼神中的含义?于是他吩咐唐果:“快去,有顾客要续咖啡。”
唐果没办法推托,咖啡店晚班前台只有老板和她,总不能让正在煮咖啡的老板过去。
站在宁克凡身侧,她专注地看着咖啡杯,盯着那缓缓溢满的深色液体漩涡,努力忽略掉被那灼人的目光紧紧盯住的感觉。
“请您慢用。”转身离开时,她能感觉到他仍在大胆地盯着自己的背影。
她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放轻松!空生就一副好皮囊,一个爱找女人搭讪的风流公子哥而已,在意他作甚!不去管他!
呸,不去管他!
这样的男人不是没有遇到过。他们以为只要一个手势,女人们就会立刻扑倒在他们的大腿上,拜倒在他们的牛仔裤下。
可是,可是——她没有办法不去理他。
因为,五六分钟功夫,他就会举手示意她添咖啡。
等到她添第八次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晚上不想睡觉了吗?喝这么多咖啡?”
宁克凡端着咖啡杯,轻轻地啜了一口,嘴角挂着笑意,神清气闲,就那样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请问,你这是想钓我吗?”唐果涨红了脸。
“噗——”
宁克凡狼狈不堪,手忙脚乱地抓起餐巾擦着白衬衣上的咖啡渍。
边上那一桌的年轻情侣显然是听到了唐果的话,正偷笑着望过来。
“不好意思,我来帮你擦。”他站起身想帮忙处理一下唐果无辜受累的小马夹,却听到正怒火中烧的唐果硬梆梆地甩出一句:“没关系,先生,听我把话说完。”
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如果是我误会,很抱歉;如果不是误会,很干脆地告诉你,我不是喜欢坐红色宝马跑车的女人。”
她转身离开时,正对上边上那对情侣,他们不好意思地把头转了回去。
“首先,你又不是鱼,我不是在钓你。”
她的肩头被宁克凡抓住,他的脸上仍然带着笑:“不过,我确实对你很感兴趣。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车,我可以考虑适当配合一下你的兴趣。”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用力甩开他,手中的咖啡壶险些脱手。
宁克凡松开手,听到她突然回头来了一句:“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我喜欢的是——过山车!”
立刻,边上那对情侣“噗嗤”笑出声来。
宁克凡坐下,对他们无奈一笑,男孩立刻对他投来了无限同情的目光。
不过,宁克凡很快就振奋起来。因为唐果把咖啡壶放回工作台后,又向他走过来。
“我说,这位先生,你喝了这么多咖啡,不会想去卫生间方便吗?”
宁克凡又愣住,他觉得自己似乎无法理解她的出牌顺序。
唐果哈下腰,声音更低:“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天本店的卫生间正在维修中。你——还想继续吗?那样一会儿可是会相当不方便的吆。”
然后,她得意洋洋地抛下那个愣在原地的男人,到休息间换衣服去也!
她没能看到,宁克凡望着她的背影,脸上荡漾着浓得化不开的笑意。
当然,连续喝了十二杯咖啡后,宁克凡不幸被她言中,因为肚量有限狼狈撤退至隔壁的西餐厅。
又被她言中,宁克凡在凌晨五点仍然亢奋异常,眼睛瞪得大如铜铃。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回家的路上,夜风中的他手握方向盘,想到她抛给他的那个带着狡黠的可爱笑容不住仰天大笑,笑得他身边的驾车者纷纷侧目——
凌晨两点,记起她那布满了可爱红晕的小脸蛋、卷翘睫毛下黑葡萄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他在大大的双人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一如初坠爱河的懵懂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