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ia》Madaao

29、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半人高的卷宗资料堆满了半张桌面，四周的书架上也全是这样的档案。整个档案室不过半个礼堂大小，其中一半空间还被桌椅占据了。

　　用之前某位治安军领队的话来说，这的确算是破旧寒酸。

　　好在其中存放的资料足够丰富，涉及面也较广，还摆着些稀奇的物品。这多亏了一位墨菲家的老人，科林先生。

　　崭新的油灯放在桌上，然而灯罩内并无火焰却能充当光源，起光线甚至还比油灯更加耀眼。

　　察觉到光亮开始暗淡，伽利法勉强抽空，抬手在油灯顶端的小孔处点了一下。太阳般的光芒在这之后爆发出来，他又能在这亮度下舒适的翻阅卷宗。

　　他的左手边放着的是丽萨的册子，上面留有那四具尸体的详细分析。右手边则是他自己的手记，他正一点点写下自己脑中所有的思考过程和结论。

　　从傍晚一直在这查阅到现在，伽利法仍未觉得疲惫。虽然经过自己的整理后，他对近期发生的案件了解得更清晰了一点，但谜团依然困扰着他，没有一点线索。

　　值得庆幸的是，先前那无名的男性死者已经确定身份了。艾德蒙·乔西，他是光明神殿前年提前出来的学生，是个小家族的次子，父亲曾是黄金骑士。但他离开学院却不是因为他资质太差或违反规定，而是他的身体。

　　前年的春天，他在训练场上因一时疏忽而被魔兽袭击身负重伤，那之后不知怎么了，他的伤一直没痊愈，于是他就被接走静养。

　　目前还暂时联系不到他的家人，但能肯定他也是双系。

　　停下揉了揉眉心，伽利法将自己的手记往前翻，在脑中回忆着已知的一切。

　　四名死者先后在城镇东面，南面，中央，最后一个则是在光明神殿。

　　死亡顺序应是艾德蒙，萨希，菲林，无名的流浪汉，时间间隔并没有规律。他们四人分别缺失了双腿，嘴唇和下颚，心脏，耳朵。

　　而菲林和那流浪汉都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一个是血液诡异的流失，心脏被神奇的隔空取出。一个则是······

　　今早所见的死状和烙在脑中带有血色的记忆一同出现，并慢慢重叠在一起。

　　胃部又开始不适，伽利法烦躁的将手记一合，丢在了一叠书上。

　　他叹息着起身，视线停在窗台前的半身雕像上。

　　这是名长须老者的半身像，陌生的面孔，毫无特色的长相。当就是这样一座雕像，伽利法不得不跟供神像一样放在这。

　　雕像的胡须很长，一直垂到胸前，紧贴着他衣服的褶皱，还能遮住他微张的嘴。而这老者瞪圆了眼，似是在凝视远处的物体。

　　伽利法不由自主的走进，出神的盯着雕像那光秃秃的头顶。

　　“不用看了，你老了也会变成这样的。”

　　猝不及防的听到科林先生的声音，伽利法吓得连退两步，一手捂心口一手用力撑在了桌沿。

　　在科林先生爽朗的笑声里，伽利法只得站好，平复受惊的心。

　　声音是从雕像内传出，但这货真价实的雕像可不会动嘴眨眼，更不可能开口说话。而是科林先生以融有传音阵的雕像为媒介在和他交流。

　　即便知晓原理，但伽利法还是为每次都被吓到而无奈。

　　镇定下来后他先走到门前，确认已锁后才回来朝雕像鞠躬。他也不再废话，直接开口了。

　　“您有什么消息么？”

　　科林先生吧咂嘴，缓缓数道，“我知道了不少呢。第一就是，你们今天被抢走的尸体并没有送进那家伙的地盘上，而是半路被拦截了”

　　“拦截？！”伽利法难以置信的追问，“是谁拦截的？”

　　他很清楚，以格尔文的性格，是不可能乖乖让别人抢走自己的东西的。除非对方是绝对惹不起的人。

　　“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但就我的使魔传达的画面看来，唔，貌似是骑士呢。可他们貌似不是国王身边的，我从没见过他们。”

　　“骑士？”伽利法更加迷惑了。

　　如今国王身边有七个级别的骑士，其中仅有圣骑士和黄金骑士能近身保护国王，白银骑士和铜十字骑士是负责传达国王命令，替国王到各处完成公事。在这之下的见习骑士、正选骑士和骑士候补并连接近皇室成员，尤其是国王的资格都没有。

　　伽利法正想问清那些人的模样，科林先生就自己细细描述出来了。

　　“前去拦截的一批是十五人，他们运走尸体汇合时几乎有百来人了。他们的确是回到了骑士训练场附近，可惜之后我的使魔就追踪不到了。”

　　“但以能力来看，那些人绝不可能是骑士候补。我的使魔都不能太靠近，只能在百米的范围内监视。”

　　能有如此高度警觉度自然不是低阶骑士。问题是，他们到底是在为谁执行任务。

　　十年前国王被恶疾击倒，久病不愈到现在，请了许多顶尖医者，甚至是祭司来医治都不见好转。幸亏近年来并无大事发生让民心动荡不安，一些琐事也能交由国王旗下的谋士和辅佐臣子处理。

　　而如此看来，能有权利指使‘骑士’的人就不止是国王了。

　　“会不会，是国王身边的人。”伽利法直接说出了这个猜测。

　　科林先生并没有马上回应这话，而是啧啧一声道。

　　“全都有可能。还有，你别忘了，现在那老家伙自己也是经常神志不清的。”

　　重新把最不能冒犯的人列入嫌疑名单后，科林先生轻咳了一声继续，“无论是谁指使，能肯定的是那个人一定知道的比我们多。不过杀人的家伙······”

　　对方的沉默让伽利法感到不安，片刻后他又听到了那个名字。

　　“我对比了一下我自家的有关记载，你们那死的三人里，哦不对，现在是四人了。里面只有一人最接近被吸血魔人袭击过的状态。”

　　这话让伽利法不知从哪追问。同时也不可避免的让他激动起来。

　　“您的意思是，您家里有关于吸血魔人的资料？！”到头来他却先问了这个。

　　科林先生的回答很含糊。

　　“也就那么几句话而已，都是很早以前的人留下的了。我也不能完全肯定那就是吸血魔人的真实记录。”

　　他不待伽利法反应就快速岔开话题，“你们找到的第四个家伙，我的使魔替我看过了，他应该是在那当场死亡的。他的肚子别开了洞，但他周围却很干净，血还来不及从伤口流出就被抽干了。”

　　“菲林·德里克也是一样。”伽利法没忍住插了一句，“不过······他的衣服上和身上，都有血渍。”

　　说完后他就皱起眉。

　　第三名死者菲林·德里克是在集市内被发现的，如果他真在那里被袭击，周围的人多少都会听到动静。更何况，那附近的居民前一晚都还有人走过街道。

　　“他是被转移过去的？”伽利法喃喃自问着。

　　第一人被丢进河里，第二人被抛尸在野兽出没的密林内。这样的做法，仿佛是在掩盖着什么。

　　更重要的是，那流浪汉的死法，和当年的惨案，和他死不瞑目的全族百来人如出一辙。

　　沉思间伽利法拿起自己的手记正准备理清思路，可他却瞥见之前随手记上的‘舌头’一词。

　　想起了那个古怪的夏佐，伽利法突然为科林先生的关心而不值。而他也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对方，包括伊诺克选择与夏佐同班。但出于私心，他隐瞒了他家中的画像的事。

　　等他说完后，雕像那忽的没了声，连之前能捕捉到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在伽利法以为另一头的老人已经离开时，对方却突然爆发出了响亮的笑声。

　　这一笑又让伽利法吓得不轻，而等人笑完了，他也恢复平静了。他只听老者语调欢快的问他。

　　“你说，我家那小子跟在那夏佐屁股后面跑？那奇怪的夏佐还用奇怪的话耍你？”

　　这貌似有点曲解了。伽利法默默在心里提醒。但他也清楚这只是科林先生的玩笑。

　　“我来不及多看尸体的舌头就被运走了。不过，我的人说那四人的舌头并没有问题。”他说着深吸一口气，“也许······的确是被耍了。”

　　话音刚落老人又乐呵呵的笑出声。伽利法都能凭这声音想象出对方眼睛眯成缝的模样了。

　　“这可是你赚到了，小子。我们家的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有趣的人，要么你可以玩他，要么你被他玩。”

　　听到这话，伽利法瞬间明白那夏佐像谁了。

　　不就是科林老先生么？！简直是人家活脱脱的继承人啊？！并且还更恶劣几分。

　　没准夏佐才是科林先生亲孙子呢。不是说这家族正旁系能互相抱养孩子的么。

　　玩笑归玩笑，那头的科林先生开心够了也正经起来。

　　“既然如此，你有理由再去找他问清楚，越早去越好。不过这回也附带上我的一个私人请求。”

　　私人请求？

　　对老者的求助向来无法拒绝，伽利法点头答应，可他却迟迟未听对方开口。

　　一声沉重的叹息后，科林先生也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请你帮我注意点，别让我家那傻小鬼被人给骗了。也别被人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