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花]雪作人间客》花絮一朵

17、承/收局

　　即将迎来破晓，东边的天已经泛起光，眼前的景物都逐渐清晰起来，像是和在水里的墨渐渐稀释淡开，世界重新涂抹上明亮的颜色。

　　本该身受重伤不能起身的唐渐离此刻就站在陆小凤身后不远。

　　方才助陆小凤脱困的针正是出自他手。也只有他作为唐门中人，才会知晓尸蛊的弱点。

　　“唐门禁止以尸炼毒养蛊，行悖天理逆人伦之道！唐敬言，你当年盗取禁书，屠杀一村无辜妇孺老幼偷炼禁术，被废功除名竟还不知悔改！今日，就由我来清理门户！”唐渐离呵道。

　　“哈哈哈——可笑，可笑！既是记载之法，为什么不可用！明明是那群老顽固冥顽不化。特别是我的好哥哥唐敬一，仗着自己新任掌门，竟还学着武林正派的架势来批判我！呵呵呵，毁我经脉，废我武功又如何，事到如今，我还不是掌握了这驱策尸蛊之术。真可惜他死的太早，看不到我今日之所成。不过他欠我的这只眼睛，由你小子来还，也是一样的！”

　　说着，唐敬言撤下摸着眼罩的手，正对着唐渐离就抛出一把毒砂。
　　与此同时，唐渐离手中淬毒的黑鞭也已经舞了出去。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陆兄。”“骆雪梅”道。

　　陆小凤冲着他笑道，“彼此彼此，我们也低估了你，不然方才也不至于陷入那样被动的局面。”

　　“只是我很好奇，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所防备的？”

　　“不得不说，你演的很好，除了你自动透露给我们的信息，我确实没有抓住过你的破绽。”
　　陆小凤道，
　　“但你忽略了，我们这边还有一个花满楼。”

　　“初次见面的时候，我曾问过‘骆兄’一个问题。”花满楼走上前说道，“我当时问，你的腿是否有隐疾，你回答我那是天生胎里带来的。但后来我又问了骆老夫人，她却告诉我，骆雪梅的腿疾，是不足岁时从床上跌落导致的。”

　　“骆雪梅”道：“那又怎样，或许只是我说错了而已。”

　　花满楼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唉，你可还记得，我是个瞎子。”

　　他又道，“你的腿，是故意装出瘸了的样子。真瘸腿与假瘸腿走起路来的声音，我还是辨的出的。”

　　“你最不该的，就是欺骗花满楼的耳朵。”陆小凤道。

　　“但你还是演的很好，特别是那日，我们将青娘的死讯带给你的时候，你演的太悲伤了，连我也不忍心怀疑。所以我一直没有把这个疑虑告诉给陆小凤，我一直想要试着相信……直到我们遇见了受伤的鲁兄和唐兄，我才彻底想清楚了，不得不放弃对你的期待。”花满楼说道。

　　“从花满楼那里听说了这一点，我才十分确信，你的身份一定有假。若我们来找骆老夫人查证，十有八九会中你的埋伏，所以，我一早就委托唐渐离在暗处支援。”陆小凤说。

　　“呵呵，原来真正会演戏不是我，而是二位。这一个时辰，两位真是让我看了一出好戏。看来，该认输的人是我。”
　　“骆雪梅”道。

　　“你已经走到了死局，也时候收手了，束手就擒吧！”陆小凤对他言道。

　　唐敬言毕竟只恢复了一半的经脉，再加上年事已高，不同于上次的偷袭，正大光明的对付起已有防备的唐渐离，他已是渐渐落于下风。

　　“骆雪梅”看了看局势，嗤笑了一声，

　　“可惜啊。”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与陆小凤他们初见时戴过的黑金色面具，轻轻扣在脸上。

　　“我最不懂的，就是认输，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束手就擒。”

　　他将剑入鞘，又伸出双手拍起了掌。

　　听见掌声，一旁还在与唐渐离缠斗的唐敬言忽然闪身来到他身前。

　　“刷刷——”

　　数十只银针向着陆小凤他们袭来。

　　“是暴雨梨花针！”

　　“不要紧，并未开刃，挡开就好。”追赶而来的唐渐离道。

　　陆小凤借过花满楼手中折扇，他与持鞭的唐渐离站在前方，将针雨尽数挡下。

　　“真是垂死挣扎！”唐渐离挥出一鞭，击中了唐敬言腹部。

　　而一招来回的功夫，此时除了卧倒在地的唐敬言，“骆雪梅”已经不知去向。

　　“让他跑了？”

　　“没想到他竟然丢下自己的手下，一个人逃了。”

　　陆小凤走到唐敬言面前不远处蹲下，问道：

　　“他既然会找你炼尸蛊，这就说明他一定还有别的谋划，关于那三块玉石，那个足够颠覆朝堂和武林的秘密，你又究竟参与了多少？”

　　唐敬言却只是阴测测笑着。
　　“呵呵呵，再靠近点，靠过来我好告诉你。”

　　这一瞬间，唐渐离又在那只独眼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狠辣。

　　“快躲开！”他大叫道。

　　忽然间，唐敬言的周身的空气里凝结出一层朦胧血雾，他的皮肤上每一个毛孔都开始渗血，那只独眼也充血一般的泛成赤色，竟生生从眼角划出一行血泪。

　　他在以血开刃！

　　唐渐离已经来不及提醒，连他也没料到唐敬言身上竟还备着另一套暴雨梨花针。
　　这些针一旦发出，首当其冲会受到攻击的就是离唐敬言最近的陆小凤。

　　他既然想在最后以命相搏，为“骆雪梅”永绝后患。

　　瞬息万变，想要拉着陆小凤一起躲开已是不可能，距离实在太近了。

　　就在此时，唐渐离看见花满楼的身影在眼前飘过。

　　那身影不但没有像自己一样往后撤离，反而迎了上去，直接挡在陆小凤身前。
　　陆小凤的反应却更快，他抱过花满楼的身子，带着怀里的人转了个身。

　　还是来不及了。唐渐离想。
　　在这个转身完成前，他们两个就会一起以侧身中针，谁也救不了谁。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为眼前所见而感到愤怒，这两个人在临死前最后的对视间居然都还面带笑容，这该是多么的愚蠢！

　　可陆小凤并没有中针，花满楼亦没有。

　　他们两人回过头时，陆小凤只看见鲁三横的背影。
　　不知何时，这个一向鲁莽的汉子无声无息的挡在了所有人的最前方。

　　另一边，唐敬言用完最后一招，就像被抽去了全身骨骼一样瘫软在地，顷刻间就没了呼吸。

　　“鲁兄！”

　　陆小凤急忙上前扶住那倒塌的身影。

　　鲁三横跌坐在地上，跌坐在陆小凤的胸前。
　　他的脸上，身上，四肢躯干密密麻麻皆是血窟窿，噗呲噗呲的冒着鲜血。

　　陆小凤从未看过人的身上同时有这么多出伤口同时涌出鲜血的模样，他的手慌乱的不知道该捂向何处，而无论他捂向何处，都无法止住狂涌的血。
　　或许是因为针上的毒，血液根本无法凝结。

　　很快，鲁三横的血就浸湿了他一双手，从他的指缝间接连漫出。

　　花满楼慌忙从怀中掏出青玉瓷瓶，却被陆小凤一把按住。
　　“没用，血流太多了，解了毒他也活不了。”

　　“花……花公子刚才救我一命，我现在还了。”鲁三横含着血道。
　　“我们混……混江湖的，讲究的就是兄弟义……气！”

　　“是，你是这江湖里一等一的好汉！像你这样讲情义的汉子，连我陆小凤都想和你拜把子做兄弟！”陆小凤冲他道。

　　“哈哈……是吗？……我那两位哥哥……我，我没能……，这一次，我总算……为兄弟，为，为兄弟……”

　　伴随着越来越微弱的声音，他的嘴里不断冒出粉色的血沫，终于再也说不出话来。

　　“命自然有命的用处。”

　　回想起鲁三横说过的这句话，陆小凤感到心里一片戚然。

　　他搬起鲁三横的尸体，将其放到鲁一延与鲁合纵的尸体旁，让三具尸体紧紧挨在一起。随后，他又回过身去捡起鲁三横掉落在地的大刀。

　　提着那把刀，他重新走回鲁三横的身前。
　　翻过刀刃，陆小凤将自己的右手心覆在刃上，从刀柄的一端开始，一路抚至刀尖。
　　整段刃上都沾满了自他手心里溢出的血，那其中有鲁三横的，也有他自己的。

　　一滴血液顺着刀尖滑落砸在地上，陆小凤缓缓开口道；
　　“鲁兄，你与你兄弟的仇，今后就由我陆小凤来为你们报。”

　　说完，他将刀朝向地面用力一掼。

　　花岗石的路面，那刀身竟深深嵌入其中不得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