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相公很凶残》青楚Tc

6、报恩的狐狸精（二）

　　不知是不是错觉，初樾忽觉周身寒意岑岑，这不该是秋夜有的温度。她手忙脚乱擦干净眼泪，爬下屋顶，捞起床尾的大白。
　　“定是恶灵现身了，快走。”
　　初樾拉住他的衣袖，一路狂奔到钱府门前，本该紧闭的大门虚虚掩着，她一推就开了，刹那间，一阵狂风朝她袭来。
　　初樾还未来得及从布袋里翻出符咒，青笙长腿一跨站到她身前，右手法力凝结成一把纸扇，轻轻一挥，那狂风打了个卷，仿佛被欺负了的小动物，湮灭旗鼓。
　　“哇，这么厉害。”初樾眼睛放光的盯着他手里的洁白纸扇，跃跃欲试。
　　青笙不自觉的将扇子递到她眼前好让她看个清楚，不大理解，一盏茶前还哭哭噎噎，现在又生龙活虎了，比善变的空象天神变化还快。
　　初樾极想接过来好好把玩，然这是灵的东西，抢初家旁人的东西她做的轻车熟路，可一想到要抢青笙的，她总会感觉愧疚。
　　“算啦，你的就是我的，咱们快去密室吧。”初樾故作大方的摆摆手，快步朝密室走去，不走快她怕自己会忍不住。
　　云清绾凝神死死盯着犹如浓墨一般，却有着常人身高的恶灵，一边小心堤防它的攻击，抽空甩过去两团灵火。感受到身后的气息，云清绾松了口气，眼下她已不复白日里的衣着妥帖，散乱的发髻松松垮下，衣裙上有不少仿佛利刃拂过的刀口。
　　初樾忙从布袋里抽出一道火符，迅疾射向恶灵，青笙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瞧见恶灵的那一瞬，他眉心轻皱，感知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神识，来源正是那模糊不清的恶灵。
　　初樾狼狈的躲开一道银光，瞅见青笙还在那座沉思状，怒道：“青笙，大白都知道去咬恶灵，你还在那发呆？”
　　居然将青笙帝君和一只狐狗相提并论，云清绾的心又颤了颤。
　　青笙‘嗯’了声，法力凝聚指尖，动作极快的掠过初樾和云清绾，直冲向撕扯着锁魂阵的恶灵。
　　初樾惊慌失措的爬起来，“青笙，叫你出手不是让你去送死啊！”她虽然看不清青笙的来处，但他有多纯净，初樾自认没人比她更清楚，只要被恶灵吃一口，除非九天之神，没人收拾得了那恶灵了，而在被收服之前，天知道这个恶灵会犯下多少恶孽。
　　青笙恍若未闻，速度不减，玄色衣袍被风撩起，恍若天神。他很快接近恶灵，指尖轻动，刚要触及恶灵，那恶灵倏地转向他。
　　初樾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看出来，那恶灵正‘面’向青笙，两人面对面站着，都没有其他动作。
　　她只能看到青笙手臂垂下，而恶灵也后退两步，很快消失不见。
　　一室寂静，初樾压抑住浮躁，抹了把脸，缓缓走近青笙，扯出一道算是温柔的笑意，“你刚刚在干嘛？”
　　“对不起，我方才恍神了。”青笙知晓捉到恶灵是她的任务，但他刚刚看到了那恶灵的脸，禁不住一愣。
　　初樾哼笑，倏地把她拽过来，用力戳他的衣襟，怒气冲冲的说：“谁跟你说这个了，我问你刚刚为什么要冲过去？那是灵力高深的恶灵啊，你就这么冲过去！还是正面冲过去，要不要你主人我教教你，什么叫做偷袭！”
　　青笙俊美的脸上显现几分呆滞，他喃喃道：“偷袭是不对的。”
　　“去他的偷袭不对，那轿兵不厌诈，对待恶灵这么做也是正确的！”初樾气得胸口起起伏伏，怒不可赦的模样让她像发火的母狮子。
　　云清绾已经看呆了，甚至有些惊吓，她拍拍额头，疼，显然这并不是梦。
　　居然有凡人敢对尊贵的青笙帝尊怒骂，云清绾对她两千多年的妖生都产生了怀疑。
　　初樾决定她要冷战，好让青笙知道他刚刚的行为是错误的，于是她极有骨气的抱起大白，头也不回的径直往客栈去了。青笙默默跟在她身后，还未全然反应过来。
　　初樾将大白抱到床角，自己也合衣翻身上床。青笙摸摸鼻子，唤了几声‘十一姑娘’，床上的人儿动也不动。
　　初樾气鼓鼓的躺在床上，装作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是她装着装着，困倦袭来，她慢慢睡过去。
　　青笙坐在木床上发呆，在他漫长的千万年生活中，众位天神对他恭恭敬敬，星罗要掌管六界之事，忙得鲜少有空理会他，所以他初初下界，对初樾的种种不客气的行为感到新奇，久而久之又习惯了。不过今晚，他还是第一次被凶，千万年来的第一次，还是来自一个凡女的关心指责。之后初樾就不理他了，潜意识里，他并不希望这样。
　　胸前的衣襟些微凌乱，他也没想到整理，愣了约莫一炷香后，青笙悄无声息的离开客栈。
　　小半个时辰后，熟睡中的初樾被人戳醒了。她连打两个呵欠，揉揉困乏的双眼，有气无力的说：“你要干嘛？大半夜的能不能让人睡觉了。”
　　青笙将衣袖里冷掉的包子递到她面前，温声说：“你不是爱吃包子，给你。”
　　“……你从哪买来的包子？”初樾瞅瞅窗外，是晚上没错，难道她一觉睡过了白日，又到了黑夜？
　　捏捏包子，还松软着，掰开后还有些热气，初樾愈加奇怪，追问他：“你在哪买的包子？什么时候买的？”
　　“刚刚，我去了一个男人那里，让他做包子，给了他钱。”她终于愿意理他，青笙缓颜如实以告。
　　初樾深吸一口气，又问：“谁给你做的？哪个男人？”
　　“你上次买包子的那个男人。”
　　初樾感到头疼，“你用千里移行过去的？不对啊，让包子怎么是凉的？”若是用千里移行，包子到她手上应该热腾腾才是。
　　“你不是爱吃凉包子，所以我在外面让它凉一凉。”青笙理所应当的说道。
　　初樾已经没有力气跟他解释了，她是为了省下饭钱，才啃凉包子，但是她白天吃得很饱，能吃热腾腾的肉包子，谁想吃凉的？！
　　她忽而又想起他的话，皱眉问他：“你刚刚说，你给了那男人钱？给了多少？”虽然知道他的钱是用灵力化的，但她还是在意。
　　“这么大的银块，我上次看到有人拿那种给小二。”青笙回想了一下，说道。
　　那是一块十两的银子吧，看看手里五个包子，初樾只觉鼻尖酸涩，贼想哭……
　　青笙眼巴巴看着初樾扁嘴，抱着包子躺回床上，徒留青笙与大白大眼瞪小眼。
　　次日，初樾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转脸没看到床边小凳上的木床，她挠挠纷乱的长发，垂头找鞋。
　　走出房门，她站在栏杆处环顾一周，没看到青笙，她正要使情丝缠追寻青笙的踪迹，就见他从客栈外走进来，怀里抱着很多纸袋。
　　初樾居高临下将他怀里的东西看得清楚，忍不住抽了抽眼角，他买这么多包子来，是想活生生将她噎死吗？
　　她长长叹息，将青笙的行为归咎为他作为灵太过纯净，如同刚出生的婴儿那般，不懂人之情绪是正常的。她迎上前，接过他怀里一袋包子，依旧是凉的。
　　“走吧，进去吧，收拾收拾，咱们继续往西走吧。”初樾伸手抚平他胸前褶皱，咬着包子口齿不清的说。
　　青笙松了口气，果然是他昨晚包子买的太少了。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两人都没甚可收拾的，初樾从布袋里掏出一把银刀，仔细擦拭，一丝不苟，就连刀柄也擦了两遍。
　　青笙蹲在一边逗大白吃包子，每当大白凑近，他就手往后一缩。大白眼眶里蓄满泪水，可怜兮兮的望着眼前的包子，来来回回久了，它已经对包子失去了兴趣，但面前人威压过重，它不得不陪着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屋内气氛正好，然一阵忽如其来的狂风倏忽将卷进来，狂风止息后，出现的是跪在地上浑身是上的云清绾。
　　“清绾姑娘，你怎么了？”初樾忙扶住她。
　　青笙看她一眼，道：“她气息紊乱，内丹损了大半。”
　　“什么？谁干的？是哪家道士吗？”
　　云清绾勉力睁开眼睛，虚弱道：“是恶灵，它附在眠生身上，求求你们，救救眠生。”
　　这事关一个无辜男子的生死，初樾肃着脸，问她：“你看到他往哪儿去了吗？”
　　“钻到地下了，我不知道。”云清绾哽咽，眼角泪水涟涟。
　　初樾推推青笙，“你把她抱床上，清绾姑娘你好好休息，我去找这儿的土地问问。”
　　抱？青笙抬手，也未碰触到云清绾，就见她飘到了床上，平躺在其上。
　　初樾随手挽起长发，用根木钗固定，将布袋系回腰间，点点他的衣袖道：“你灵力好，下个法诀，好让她不被恶灵或是其他什么发觉，她现在很虚弱。”
　　“嗯。”
　　每一块地方都有一个土地庙，万华城的土地庙在城外角山上，初樾的抽出两张千里移行符，默念咒语，很快，他们站在了土地庙前。
　　初樾随手捡了根木棍敲敲土地相，“出来，土地土地，快出来。”
　　“谁？谁敲我？”一个壮年汉子从土地相后走出来，还摸着膝盖。
　　初樾看看老头子模样的土地相，再看看面前的这个壮硕汉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万象城地下往西，是什么地界？”青笙见她久不出言，挪到她身前问道。
　　土地看到青笙，忍不住抖了抖，往后连退几步，他不认识青笙，但对他身上的威压再清楚不过，那是他每每到天界述职时，那些上阶天神才会有的法力波动。
　　“问你话呢，我是与冥界签订契约的初家女，不是坏人。”见一个壮汉脸上露出怯怯的神情，初樾却不觉的维和，好声好气的对他解释。
　　土地不管她是谁，面前的这个男人就已经足够可怕了，他连忙道：“万华城底下往西，是鬼罗国。”
　　“鬼罗国？那是什么？”纵览六界，青笙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初樾听到这三个字，眼睛里闪过厌烦，“那是游离在冥界外的废墟，鬼市就在鬼罗国的边界，是那些不想投胎转世的鬼魂或是其他不服界主管理的妖魔聚集之地。”
　　“你去过？”青笙敏锐察觉到她的情绪并不高，隐隐还有些抗拒。
　　“去过不止一两次，我还未及笄时，不甚被丢到鬼罗国，生活了一个月，才被大长老和二哥哥救回来。”
　　土地已经离开了，初樾仰脸看着苍翠林木，缓言说到尚且年幼时的遭遇。
　　“那时候我还小，收留我的那家人是个善良的鬼夫妻，她们将养着自己孩子的元魂珠放在我身上，使得我身上沾染鬼气，能够平安生活。只是没过一个月，那对夫妻因为意外魂飞魄散了，我也离开了那里。”初樾情不自禁抚过胳膊上已经结痂的伤疤，面露惆怅。
　　青笙不喜欢她此刻身上的气息，带着绵长的悲伤，他仔细回想星罗帝尊是如何安慰他喜欢的神女，有模有样的抬手，大掌落在她柔顺的发顶，他意外的感到入手顺滑，手感极好，忍不住揉了揉。
　　初樾拍开他的手，“你当你是在揉大白吗？”
　　“哦，那我们去鬼罗国吗？”青笙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去，为什么不去，说好了要带你去见识见识鬼市的，不过逛完鬼市，咱们还得去城里逛一圈了。”
　　回到客栈，原本昏昏沉沉的云清绾费力睁开眼睛，“如何了？”
　　“那恶灵应当去鬼罗国了，我想起初家有一部典籍上说，恶鬼若是附身在凡人身上，为了能够适应凡身，需要一种草药，而现在那种草药只是鬼市有卖了。”还有一种可能，初樾不敢说，那就是恶灵会为了行动便利，抛弃凡身。
　　云清绾撑起身子，斩钉截铁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行，你现在太虚弱了，不能随意动。这样吧，你先去初家分宅休养，等你养得好了，再来寻我们也不迟。”
　　“这样，那就劳烦二位了。”云清绾在床上跪起来，朝他们行了个大礼。
　　初樾忙扶起她，说：“我给你一道手信，让小红引你去初家分宅。”
　　说着，初樾就奔到桌上，很快写了封书信出来，又从布袋里拿出去寻骨的红纸小人，拇指按在小人头上，闭眸凝神交代任务。
　　待云清绾离开后，初樾去掌柜那里交了房前，与青笙一前一后走进走有无人的空巷内，抽出两张遁地符。
　　“你那布袋里，究竟有多少符咒？”青笙划拉一下她的布袋。
　　初樾想了想，发现她也算不清，“以前表姐们有剩的就给我，哥哥们画了符咒总会给我私留几张，零零散散积累下来，应该有很多吧。”
　　遁地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尤其是笔力不精画出的符咒。脚一触到平地，初樾就手忙脚乱从怀里抽出帕子，仔仔细细的将耳朵里的灰尘掏出来。
　　等她好不容易收拾干净，转身一看青笙，顿时有些嫉妒，他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不像她，身上灰扑扑的不说，脸上摸着也有灰尘。
　　“你真的不能对我使净身咒吗？”初樾忍不住凑近问他。
　　青笙摇头，“净身咒只对自己有用。”
　　“好吧。”初樾垂头丧气的接受这个现实，暗暗下决心回到初家以后一定问大长老多要几张。
　　他们面前是一条幽深的小路，初樾从布袋里摸出两颗黑乎乎的丹药，塞进青笙嘴里。
　　青笙咽下去后，才问她：“这是什么？”
　　“鬼丹，”见青笙拧眉，目露嫌弃，她才笑吟吟的说：“骗你的，不过于鬼丹差不离了，是大长老练得丹药，服了它之后行走在鬼市里，没人会发现我们是人是灵。”
　　“大白怎么办？我没有丹药了。”初樾看着底下仰头望他们的大白，有些为难。
　　“它不用，吃了那鱼骨，你又喂了不少灵草，它现在算是妖了。”青笙轻声说道，率先走到她前面。
　　小路湿泞泞的，路两边开满了不知名的暗红色艳丽花朵，姿态妖娆，缠在附近的黑草矮灌木上。青笙颇为嫌弃的使了个法诀，能使自己脚不沾地。
　　初樾早已习惯了，不过看他这副模样，又是想吐槽又是羡慕，她要是能不用踩地，定然也与他一样。
　　可惜啊，人比灵，气死人。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面前廓然开朗，张目望去，赫然是繁华的街道，张灯结彩，声音鼎和。只不过街道里来来往往的并非凡人，而是各种人魔妖物。
　　初樾有要去的地方，加之她来惯了鬼市，并不觉有多新奇，可对于青笙来说，这是住在九天之上，环境静谧悠闲的天宫里多年的他从没见过的。
　　“咦，他的眼珠掉了。”
　　“那人的头被别人抢走了，呀，又摔了一跤。”
　　初樾闭眼，告诉自己要忍。
　　“那人的摊子上卖的是，肠子？”
　　“为什么那个女子穿这么少？她很穷吗？”
　　“我脸上有东西吗？她对我眨眼。”
　　好吧，忍不了了，初樾拽过青笙，低声道：“虽然是密语传音，但你东张西望的模样，谁不知道你是新来的，小心被坑，老老实实跟我走，不要说话！”
　　“哦，好。”青笙眼神悄悄瞥向白烟滚滚的地儿，刚要提醒她有包子卖，就看到舌头老长的摊主打开蒸笼，从里拿出一只断手递给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