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负荣华不负卿[民国]》郭夫冷

18、归宁之日

　　归宁前，宁绩江给旭尧写了封信，由他将信转交了上级，并表明自己的态度。宁老爷见他不再固执，父子间的气氛也得到了缓解，这一切看到三姨太眼里，心里不免有些吃味。

　　“你陪以青回盛府的时候，可要多与盛老爷聊聊。”三姨太从首饰匣中取出一串浑圆透光的珍珠项链，交给了宁绩溪，“这串珍珠是老爷赏的，我从未佩戴过，你找个盒子包起来，替我送给盛夫人。当着盛老爷和盛夫人的面，你一定要表现出最大的诚意，这件事毕竟是宁家有错在先，你要好好待以青，这才能安抚他们。”柳卿卿担心的是盛家会对此事心有芥蒂，万一他们心中属意的是宁绩江，说不定就会影响绩溪日后接管盐铺生意。

　　“娘亲请放心。”宁绩溪小心收好珍珠项链。

　　南苑清江阁内，喜儿正为孟悠然和宁绩江收拾回祁门的行李。

　　“你一定没去过祁门吧。”孟悠然坐在小圆桌前，与宁绩江一同饮茶，“那里有座高山，还有片梯田，站在高山处一眼望去，可以看到整个祁门的面貌。”

　　宁绩江听她手舞足蹈的描绘着祁门的风貌，好奇地问道：“你去看过？”

　　孟悠然垂下手臂，下巴顶着桌面，无奈地说：“游学刚回来的那年带着喜儿想去山上，可还没爬上山，就被我爹给发现了，然后就带回宅子关了两天，命令我不得乱跑。”

　　宁绩江将整盘桑汁糕推在她眼前，“吃完这些，就该早些歇息了，明日一早我们便会出发去祁门。”

　　来桑洲不过几日，她竟然有点想念祁门了。

　　翌日清晨，孟悠然与宁绩江先一步坐车回祁门了，随后宁绩溪带着盛以青准备回休宁。出发前，盛以青回头看了眼宁府大门，大少爷结婚当日他扶起她时的情形历历在目，却早已物是人非。

　　“小心。”宁绩溪见盛以青上车前有些慌神，便握住了她的手，半抱着将她送上了马车。

　　柳卿卿看到儿子如此贴心，不由得笑着说：“老爷你看，溪儿多有心呐。也许正如翠姐说的，这都是老天安排好的缘分呢。”

　　翠儿安静地站在老爷身边，假装没有听到三姨太的笑声。

　　抵达盛府后，盛以青将宁老爷的亲笔信交给了盛柏槐。宁老爷亲自解释了婚礼当天的状况，以及事件的处理。其实这件事王妈早就向他汇报过了，知道自己的女婿变成了宁家三少爷，于他而言有利无弊，是老天最好的安排。

　　进入内堂，盛夫人表示身体抱恙，就没有出来迎接盛以青和宁绩溪归宁，所以只留了长子盛以年陪着盛老爷招呼他们。

　　“早在醉香楼时，我就觉得你有做生意的魄力，没想到如今竟成了我盛家的女婿。”高堂上，盛柏槐留意到宁绩溪的目光时不时落在盛以青的身上，眼里流露着深情。

　　“能遇到以青这么好的妻子，也是我的福分。”宁绩溪想起柳卿卿的交代，拿出锦盒，“这是家母特意准备给盛夫人的礼物，多谢她对以青这么多年的培养与照拂。”

　　“三姨太有心了，以青能嫁入宁家是她的福气，往后在宁家的日子还得指望你们的照顾。”盛老爷命管家收好盒子，“以青，我与绩溪还有些话要说，你坐了一天车也累了，让福儿伺候你先去歇息吧。”

　　“那女儿先告退了。”盛以青的确感觉身子有些晕乎乎的，离开内堂后便回了自己的卧房。可她刚准备躺下歇息，盛夫人就来了，气势丝毫不见有任何的身体微恙。

　　盛以青一向对这位盛夫人心怀恐惧，此时见她盛气凌人地站在房中，她强忍着头晕站了起来，向她行礼。

　　“现在当了宁家的三少奶奶，就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盛夫人看着眼前衣着光鲜的盛以青，冷笑了一声。

　　“爹看我身体不适，才准我先回房歇息，等养足精神了便会向娘请安。”若不是因为归宁的规矩不可废，盛以青一点也不想回令她感到压抑的盛家，更不想去听盛夫人的那些奚落。

　　她依旧保持着主母的姿态，冷眼指着她，“都是你这个灾星，抢走了她的身份，到现在她的病都不能治好。”

　　盛以青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嫁人这件事，她被动接受了老天的安排，为何还要在这里接受盛夫人莫须有的指责。

　　盛以青理解盛夫人的心情，可她无法接受她说自己是灾星这件事，明明这一切的发生都与她无关。她的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我也希望姐姐的病能快些好起来。”

　　“小姐。”福儿见状，立即想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大夫人，你就别为难小姐了，大小姐的病不能医治和小姐有什么干系。”

　　盛夫人原就是为了找盛以青撒气，现在被福儿揭穿，又气又恼，“好一个忠心护主的福儿，信不信我让老爷把你轰出盛家，随意找个丧妻的鳏夫嫁了！”

　　盛以青将福儿护在身后，紧紧抓着她的手，“娘，福儿不过是我的丫鬟，是我管教不力，娘就惩罚我吧。”

　　“别以为仗着老爷和宁家撑腰，我就不会拿你怎么样，别忘了现在宁家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才会得宠。”盛夫人哂笑，看到盛以青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她就越得意。

　　盛夫人离开后，福儿搀扶着将盛以青送到床上，“小姐好好休息，别去想大夫人的那些话了。奴婢看得出来，三少爷是真心待你好的，小姐是有福之人。”

　　宁绩溪待她好，她感觉得出来，可她仍旧缺乏安全感，抱着被子，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盛夫人的那些话。

　　此时内堂只剩下宁绩溪、盛老爷与嫡子盛以年三人在，就连下人们也识趣地退下了。

　　“如今宁二少爷也与孟家千金成婚了吧。”盛老爷吹了吹冒着热气的陈年普洱。

　　“现在爹已经劝说二哥留在了家里，放弃了回上海的念头。”宁绩溪感觉到盛老爷话中有话，不好说得太直白。

　　“宁兄好福气，宁家的盐铺在你大哥手里已经翻了倍，如今你二哥也从军归来，再加上你，宁兄好福气啊。”

　　“爹也是希望我和二哥，能帮大哥多分担一点，毕竟以往都是他一个人在管盐铺的事，实在太操劳。”宁绩溪谦虚地回答道。不过在他心里，二哥自然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根本无法成为他的竞争对手，只是娘太过紧张。

　　“多帮衬点好，不然宁兄这么多铺子怕是要管不过来。”

　　“我自然是想帮家里多分担一点，不过我也是刚起步，往后还有很多东西要向各位长辈学习。”

　　“哪里的话，如今你也是我盛家的乘龙快婿了，与以年也算是半个兄弟。往后有需要的地方，自然是要多帮衬。”虽然宁绩溪表现得像是个谦虚的小辈，可盛柏槐还是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一丝野心。

　　“大哥好。”宁绩溪作揖。

　　盛以年因着盛以青的缘故，对宁绩溪也没有多大的好感，又因为妹妹盛以岚久病难医，此时更是无心接待他们。

　　宁绩溪先前看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好，心里担心着她是不是病了，所以和盛老爷聊完，就急着让丫鬟带自己去了盛以青的房间。

　　“姑爷，小姐已经歇息了。”福儿看到宁绩溪过来，就小声说道。

　　宁绩溪坐在旁边，替熟睡的盛以青掖好被角，撩开遮挡视线的刘海，他发现她眉头皱紧，像是做了一个噩梦。

　　等孟悠然和宁绩江的马车抵达祁门地域时，孟老爷和孟夫人早就等候在了孟府门口，盼着他们的到来。

　　“爹，娘！”孟悠然不等宁绩江伸出手，就兀自跃下马车，扑向了孟夫人怀里。

　　孟津深脸一板，教育道：“怎么嫁了人了还没个样子，也不怕别人笑话。”

　　孟夫人抚摸着孟悠然的头发，感慨说：“你们的事，宁老爷都派人知会过我们了，哎，你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其实这也没什么。”孟悠然扭捏地回了个头，看到宁绩江正在帮喜儿卸下马车上的行李。

　　“爹，娘。”宁绩江没有急于拜会行礼，而是先给了他们一家三口独处团聚的机会。

　　宁绩江的身上带着军人从容沉稳的特质，身躯永远都是坚毅挺拔，虽然去年在桑洲酒楼时没有过多的交流，不似宁绩溪这般心思活络，他看上去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可这性子却是有几分像他，悠然能嫁给他，或许能收敛收敛她那脾气，想到这，现在宁老爷看着他越看越顺眼了。

　　孟老爷拍了拍宁绩江的肩膀说：“舟车劳顿也该累了，进府吧。”

　　跨入府内，孟夫人拉住了孟悠然的手，由着宁绩江和孟老爷先往前面走。她小声问道：“新婚之夜，二少爷待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