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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二卷第一回 ...

  •   第二卷第一回黄泉路,红尘外

      1.
      红尘茫茫,路过的人都商量着下辈子做个怎么样怎么样的人,这辈子没得到的在下一个轮回一定要满足。我坐在石头上,拖着下巴,看着一个个的影子从我面前走过,我羡慕他们能走进去,而他们羡慕我能自由的来回于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自己的无奈。
      月娘走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在等了。等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月圆月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带着我的音讯去找我都要忘记长相了的我的娘子,但是始终没有她出来。她不出来我就继续等下去。
      等待是没有意义的,跟孤魂一样的游荡,我几乎要觉得我也是一只孤魂,可是除了等待,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等待的日子是无趣的,我只是偶尔看着萤火虫一样的灵魂的碎片在苍茫的荒原上飞来飞去,然后不知道消失在哪里了,那些带着人的记忆的碎片时而如同蝴蝶轻轻停留在我的手掌心,碾碎了就会看见一幕幕的别人生前的记忆。
      我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乐趣,贪婪的商人,寂寞的寡妇,一个把小妾打死夜里总是梦见自己被老鼠咬成碎片活活被梦折磨死的女人,还有为了树上的风筝而掉下来的小孩子的记忆。别人的故事看多了自己就好像也跟着过了无数辈子一样。
      我想去找我的记忆,包括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有这样一个娘子,为什么我还要等着。
      分割着凡尘和阴间的那片广阔无边的荒原上漂浮了数以万计的碎片,却不知道哪一个是我的。
      我拉住经过我面前的人,告诉他们,如果在奈何桥边看见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子,记得告诉她,她的相公在等着她。
      这样的话我问了无数遍,依旧不厌其烦。
      有人叫我带几句话到阳间,总觉得有事情要交代的没有交代清楚,我摇头,说,我不能离开这里。
      魂魄灵魂的光芒都暗淡下来。很多没有完成的梦还要继续去做,可是上天吝啬给予再多一次机会。也许是有着太多时辰的时候不知道去做,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2.
      还是这样的一个有着一轮弯月的夜晚,风从人间吹来,带着三月的青草的微涩芬芳。
      我突然想念我的人间,那个约摸记得我曾经住过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湖,湖里开着荷花,旁边是一棵巨大的树,而我的记忆始于那里,也终于那里。我突然很想到那里去看看,记忆里的那些片段若隐若现,却总是模模糊糊的。
      刚刚有个小孩拉着我的衣袖问我娘亲在哪里?那个小孩的魂灵在黄泉路上,无数的魂魄中哭着要去找娘亲,他以为自己是迷路了,一时间找不到娘亲了而已,他有点害怕,为什么这里他从来没有来过,为什么那么多的人要一起往前赶。他不知道娘亲不在这条路上,娘亲在人世间抱着他的幼小的身体哭喊着他的名字,撕心裂肺,而天人两隔,永远不再相知。
      然后,一个年长的死者轻轻的拉起他的手,温和的声音一如生前对家中后辈的关怀,孩子问长者,娘亲呢?长者指指前面的地府说,很快就能见到了。
      他给了我一个和蔼的微笑,带着低头抹泪的小孩走进了地府,小孩回头朝我招手,而我只看见他消失在黑暗里。我想,等喝了那杯我的娘子熬的汤,过了那座桥,一世的记忆消了,下一世继续到人间嚎啕大哭。
      而后,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穿着大红的衣服,跟一个要出嫁的新娘一般,在阴晦的月光下,暗的如同凝固的血,她的头发拖到地上,青丝迤逦,月色黯淡,我看不清她的脸,月光照透她的身体,没有在地上留下影子。新生的魂魄还带着人间的热气,所以是有影子的,而她不是妖就是鬼了,
      她站在月娘平素喜欢站的那个高高的平地上,那身影,如同月娘。
      她开口说话,声音清润,带着一点笑意,好似她从来都在不停的笑着的,她说,你还在等?
      我点头,转头看让无数人通过却不允许我进去的地府的大门,心中就觉得悲凉。
      她大笑,嘲笑在风中飘散,漂浮在空中的灵魂的碎片都好似被一阵狂风挂过一样,全都飘的远远的。我喜欢看着它们围绕在我身边,却这样被吓走了,心中不悦。
      为什么不去人间?人间是个很好玩的地方,很多的人,各种各样的人,我每天都看着他们,怎么都不会厌倦。她盘腿坐下,左手支在膝盖上,顶着下巴,这样的看着我,朝我说话。
      这样的角度,让我看见了那张脸,画里出来的女子一样的秀丽端庄,可是那双眼睛却是血红,如她的那身衣服,总带着嘲笑的意味,看着觉得那眼睛好像是硬生生塞进去眼眶里的。那张脸,该配上月娘的眼睛,柔的似水的眼眸,而不该是这样。
      你和你娘长的真像。我看着她,说。
      我喜欢我娘的脸,这就是我的娘的这张脸,漂亮么?很多男人都为她神魂颠倒。不过拿出去很吓人,有人就是被这张脸活活吓死的。你说好笑么?说完,她的尖锐的笑声刺进我的耳朵中,我皱眉,她的笑听起来,永远如同哭泣一般难听。
      她整理着她的裙摆,似乎她始终都不能对她的那件衣服的每一个细节感到满意,她不停的翻整着,一边整理,一边说话,好似不是在对我说,也许她只是想说话,不管是谁在听。
      我静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听她说话。很久没有人跟我谈天,我也觉得无趣了。
      她看到我来了兴致,就扬起衣摆,跑到我的身边,同我并肩坐在石头上。
      你为什么不去人间玩?她问我。
      我摇头,指指里面,那里有我要等的人。
      又是一个痴情人。她笑着说,充满了嘲笑的意味。娘亲叫我如果做了人也别痴情,痴情的人都活不长。
      我活的够长了。我淡笑。

      3.
      痴情,我喜欢这个词。很多时候,那些不能解释的坚持,就用这样的理由给概括了。也省了心了去问为什么。
      有个人也很痴情,可是太傻,所以她注定要一辈子流泪。流个不停。鬼女呢喃的轻语。
      你娘亲么?
      她摇头,头发散了一地,她任由她的发散乱一地,毫不理睬,却对她的衣服十分的计较。一丝褶皱都不愿看见。
      我看见那衣服上镶嵌的金边,纹饰着金丝绣成的凤凰云团,那是一件人间女子的真正的嫁衣。我伸手去触摸那衣服,却被她躲开,她紧紧的护着自己的衣服,不肯让我碰到。
      我问她,鬼女,这是你的衣服么?很漂亮。
      不是,别人的,我喜欢,就是我的。她笑着说,伸开双手转了一圈,裙摆飞扬,好似一朵怒放的红色曼陀罗。她转上了瘾,在我面前一圈圈的旋转着,不肯停下来,她说,美么?为什么每一个穿上嫁衣的女人都那么的美丽?
      那她呢?衣服的主人呢?
      不告诉你。她终于停下了旋转,仰天长笑,裙袖长发无风而飞舞,无数的灵魂的碎片朝她涌来,如同漫天飞舞的星辰突然凝聚在一起,她就是核心,把她一圈圈的围住,她在光晕中慢慢的缩小,最后,嫁衣散了一地,她又恢复成为那个被月娘抱着不肯放手的婴孩,头异常的大,眼睛血红,不哭不闹的时候只是安静的睡觉,等醒来了,却发出尖锐的哭声。
      我弯腰,连带着嫁衣,抱起她,她在我的怀里闭着眼睛安详的睡着。

      4.
      我好奇她在人世间做了什么,等月娘和她等的人离开以后,我就忘却了还有这样的一个带着仇恨去复仇的孩子。
      月娘说,她叫鬼女,因为还来不起名字,本来就想着叫九儿起一个动听点的,可是总是在不停的错过,这也是孩子的命,她注定没有名字。
      我抚摸过她的头,手掌下的肌肤冰冷,毫无温度,她早该死了,在她一出生的时候,这个孩子的命,比谁都来的玄。她积累着地下无数的怨恨,母体的仇恨悲苦透着血液传给她,而她吞噬着那些怨气而成长,长着一个谁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
      可怜的孩子。我将衣襟塞好,她幼小的身体在我坏里安静的做梦。
      按捺不住好奇,我终于还是决定去看她的梦。
      我把手放在她的额头,她的记忆在我面前缓缓的张开。我成了她,在她的记忆里,经历她的一切。
      我抬头看见了一轮明月,好像在那个地方,没有看见过那么明媚的月光,亮的自己忍不住闭上眼睛,我坐在墙头上,不,应该是鬼女坐在墙头上,赤裸着身体,没有着衣,月光给雪白的肌肤镀上了一层白光,也是因为月娘来不及为她准备一件衣服。
      夜风习习,隐约听见不远处的靡靡之音,歌舞升平,男欢女爱。我透过鬼女的眼睛,看到了一个繁华的红尘,喧闹,充满着活力,永远不会安静下来的一个尘世。
      凌乱细碎的脚步声,是三寸金莲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轻微的声音,每一步,都如同花朵开落寂然般的微妙,沉重的裙摆击打着女子的脚踝,脚步匆忙,失去了节奏,我看见一个穿着淡黄色华丽衣服的女子,从墙下的狭窄的小道上匆匆跑过。
      她从我面前走过,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却又一次从她刚刚出现的地方再次出现,她好像走在一个首尾相连的圆中,即使再如何用力的往前赶去,却始终在原地。
      她终于停了下来,张望着四周,抬头的刹那,我看见了一张美丽的容颜,那是一张多情的脸,眼眸含情,眼尾微翘,看人时候,顾盼神飞,眼底的泪痣添了几分凄楚。她的神情从害怕恐惧到了绝望。
      她终于靠到了墙壁上,将全部的力量给了墙,慢慢的沿着墙壁滑下,半坐在地上。女子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害怕却没有哭泣,咬着牙齿暗自忍耐。
      你为什么不哭?鬼女低头看着那个女子,就好像一个看戏的人,一切悲伤都只是戏台上的戏子演出来的。是虚幻的。
      女子听到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张望着四周,她忍着心中的恐惧,逼自己面对,她说,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放我出去!
      鬼女低头,再次问她,你为什么不哭?你明明想哭的。
      女子看不见鬼女的身子,而我看得见她,我明明白白的看见她的每一个神情,而我似乎也在体验鬼女心中的那份感觉,好奇,好玩,加上那么一点的恶趣。
      她觉得那个女子的害怕让她觉得快乐,她吞噬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份痛苦悲伤和无助的负面情绪。
      你到底是人是鬼?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女子开始尖叫,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眼睛而泪水而明亮。
      鬼女喜欢那个女子哭泣的样子,因为她笑了,她的身体慢慢的飘起,悬浮在她的面前,而女子终于是看见了她,从女子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我看见了鬼女的脸,那是月娘的脸,妩媚动人,却长着一双血色的眼睛。
      女子尖叫起来,而眼前的一切,包括月亮,包括围墙,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那只是一个梦,女子做的梦,她梦见自己在一个黑乎乎的小巷子里不停的前进不停的往前走,可是怎么也到不了尽头,她筋疲力尽,终于不能再前进了,而一个全身赤裸的长发女子出现在她的梦里,梦里的妖怪有一张美丽的容貌,却有着一双可怕的眼睛。
      梦醒来,依旧忍不住颤抖,眼前的一切好像更加像是在梦里的一样,太过虚幻,眼前的帘幕,跳跃的烛光,房间里的飘散的能让人安神的沉香,这是真实的。
      秋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卷起床帘,素袜踩到地上的时候才体会到真真实实的踏实感。
      那是梦吧,这是一个可怕的梦。秋容叹息。
      抬头却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秋容在刹那呆住了,她已经分不清到底哪里是梦那里是现实了。
      你……
      你现在想问,到底哪个才是梦对么?鬼女在镜子前拿着她的梳子梳理她的长发,而在镜子里,却只有一把琥珀梳在空中飞舞。里面,没有她的脸。
      你不是人!你到底是谁?秋容的手紧紧的抓着帘布,唯有手头可以抓到的实在的东西告诉她,这里还是她的闺房。
      我记得有一人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变成了一只蝴蝶,梦里的蝴蝶醒过来,变成了他,你说到底是蝴蝶在做梦还是他在做梦?鬼女转过身来,笑着说。月娘的笑容柔软,带着妇人的韵味,却还有几分少女的羞涩。而她的眼神却不似这般,带着怨毒的嘲讽。
      秋容这个时候安静下来了,她知道自己再如何的挣扎也逃脱不了她的势力,她如若要她的命,也不会如果耍着一只失去方向的动物一样的玩弄她。她端坐直了身,平视着那个女子,开口问她,你会吃了我么?
      鬼都吃人的么?鬼女斜着头,好奇的问,长发散在她的身上,却遮掩不住她的赤裸的身子,而鬼女似乎毫不觉得羞涩。秋容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自幼被教育着女子需自重,不可将身体外露,那是不知廉耻的表现,秋容低下头去,不敢看那只女鬼的身子。
      你到底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小女子自问一心向佛,从未做过任何杀生的事情,如果你要杀我,也要让我知道,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秋容定了定神,坦然的说。问心无愧,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更加无愧于鬼神。
      鬼女摇头,而此时远处传来阵阵鸡鸣,世间的阳气随着地平线上的一轮太阳的升起而强烈,驱散了夜里的阴气。
      鬼女看看时间到了,想要走了,一阵剧烈的风从门口刮来,秋容睁不开眼睛,伸手挡住眼,而等风平息的时候,屋子里早就不见那个女鬼了。
      秋容靠在床柱上,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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