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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这个地方是江湖 ...

  •   离开学校,回忆越来越多,滔滔不绝。可回忆又是一段一段的,有些忘了顺序,有些事情忘了它的主人公是谁。
      我是一个念旧的人,可我从来没有发现我会把一段时间反复的播放,就像是一部情不自禁跃入脑海的电影,每一个场景,每一个天气,每一张脸,每一个故事。
      林子大了鸟多,种类各异。学校是个人多的地方,人多,事儿也多。其实看似一片祥和的学校里,暗涛涌动,用武侠小说里的话说,这是一个江湖。
      尽管当时我所在的学校管理制度相当严格,但学生之间的冲突时有不断。打架斗殴经常发生,不过这些事原本可以不发生,可在热血占领高地时,那一颗长满黑发的脑袋总是强迫着四肢作出出人意料的举动。2015年上映的关于青春校园类的电影特别多,用老韩的话说:“我想不通这些作者的青春里为什么只有性和暴力。”我说他说得对。
      不过在我的岁月里,虽然有过这类事情的发生,但我得承认,我们错了,我现在才明白,暴力不等于义气。静波是我最好的哥们之一,其实是不用加“之一”的,但为了照顾其他认为我是好朋友的人的感受,我不得以加以“之一”,我们是彼此青春的见证者。
      学校里对打架事件的处理非常严格,可再牛掰的领导也束手无策,每次所谓的整顿风气都是治标不治本,犹如隔靴搔痒,而且越搔越痒。我在学校里几乎没打过架,但如果把这句话的主语换成“我们”的话,那就很多了。原因各种各样,有我们占理的,有别人占理的;有找我们帮忙的,有我们自己凑热闹的;虽然知道这么做不对,但我们还是觉得这样很爽。
      我们自以为是的认为,这就是热血,这就是青春。
      我记得最痛快的一次,说打人痛快是不对的,但事实就是这样,起码比自己挨揍要好吧!这次是我以一直最不屑的理由出的手——为了女人。我为了让我说的话更具有感染力,故意把女生说成女人。那时候我总觉得改变自己说话的方式和口气,会让我与众不同,所以我老说:“我从不会为了女人出手”。可这次,我为了朋友,为了兄弟,违背了自己一直以为会让我变得更神秘的信条,没错,我出手了。
      那一年我在高二,是一个太阳想晒死人的下午,我跟老韩几个躲在操场最隐蔽的角落里抽烟,其实就是厕所里。一节课下来,我们总说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疲劳。
      不过学校里明令禁止吸烟,而厕所里抽烟最安全也最危险,因为臭的原因,领导一般不进来,但也正是这个,所有人知道男生都躲到厕所里抽烟,这也就是危险的由来,所有人肯定包括学校领导。后来就有一个孩子抽烟时被领导逮了,不过过程就艰辛多了。那位同学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孩子,一看到校办室主任撇下烟头就跑,厕所是前后两道门,两个领导在厕所里围追堵截,主任脚下一滑,差点一头扎进粪池里,怒发冲其冠,追得更猛了,同学使出浑身解数,用全身的力气冲向堵在门口的副主任,副主任刚看到主任的遭遇,连忙躲开,紧接着在校园里、楼道里上演了一场追逐赛,我仿佛听到赵忠祥老师在说:“随着旱季的到来,食物对狮子来说,弥足珍贵……”主任跟学生都不肯认输,南北两边的单面楼栏杆上挂满了脖子,心满意足的讨论跟嬉戏,脸上全是麻木,庆幸被追的不是自己。后来同学站到了国旗下,我以为他要发表“国旗下的演讲”,然而他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主任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综合楼门前,像是打了胜仗,很是讽刺。
      咦……我讲到哪了?对了,言归正传。
      这天如每天一样,师光宗是我们的岗哨。然后就是甄坦急吼吼地飞奔而来,满脸痘痘面如黄蜡,接过我递过去的一支烟夹到耳朵上,脱下裤子尿了起来,喘得跟狗一样,我们几个盯着他看,表示不解。
      郑昭弱弱的问:“坦坦,你——怎么了?”
      他沉默了几秒,顺了顺气说:“据我所知,我媳妇劈腿了……”
      “什么?”虽然程卫极力想表示自己对甄坦的关切,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很明显的听出来,他是在极力忍住自己的狂笑。
      “我刚才看到他跟一个男生走在一块聊天,样子很气人,姿势很恶心!”
      我们一听,丫的还能有这种事,听说真正跑江湖的人很有原则,家人不能动、朋友不能动、女人不能动。而这次,我们要加一条,朋友的女人也不能动,岂有此理。
      我把烟头狠狠地撇到粪池里,好像那烟头就是甄坦口中的那孙子:“郑昭,别拉了,走!”
      “别拽我,唉——嘿,老韩,你大爷的我屁股还没擦呢。”
      甄坦抖了抖提上裤子,“快点哥几个”。
      我们一群人鱼贯而出,带着一身的烟味和屎味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甄坦的小女朋友见势不妙,赶紧让那个男生走掉,甄坦一个飞膝华丽丽的顶到那孩子的下巴上,他从来没有这么麻利过,也从来没有这么胆大手黑过,男生顺势倒地,直接KO。程卫说他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然后我们对人家拳脚相加,那哥们竟然还喊着:“哎呦!别打脸哎!”那女孩站在一旁如木鸡一般,不知所措,没话。
      事后郑昭还说:“这小子真贱,都他妈挨揍了,还能顾得上脸,我一生气,就朝脸上踹了两脚。”
      “其实我也踹了,没忍住。”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老韩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那一刻我觉得他比那孩子还贱,真的。
      当然我也踹了,没什么原因,我只是看到他们几个都踹了,也就踹了,不过我发誓,我踹的比他们都轻,从他的叫声中就可以判断出来。
      “是挺贱的。”我们几个附和着甄坦,毕竟他刚失恋,也算是安慰他了。
      甄坦的一段爱情付诸东流,最终南柯一梦。我们几个陪着他喝了些酒,于是大骂那个女生太贱,玩劈腿,我们像一群女人一样。
      我穷极半生的词汇量开导他,我怕他想不通,杀了他们三者中的任何一个,我说:“每一对相爱的人总会让岁月走出一道风景,靓丽多姿,荆棘开花,他们彼此珍惜,天涯永伴,在我们的人生里,不只是爱情让我们痛哭流涕,我们要学会,当你爱的对方无论如何都要转身走开时,你要眼含热泪的为他或者为她祝福,然后唱着歌,亲吻你的未来。”我喝了口水,“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一半。”
      说完这丫就唱这歌出去撒尿了。靠,你就记住唱歌了。就你这样,保不齐找一个吹一个。
      开始时甄坦也跟着骂,真正喝多了,也说其实那个女孩不错,关键是缘分不到。又说那个男孩其实也不错,说了一大堆话,我们几个看着他,什么都不说,根本没法劝,老韩以一名专业过来人的眼光看着他,表示很能理解他此刻的痛楚。趁他消停,我赶紧睡了。
      甄坦后来在大学里找了个女孩,胸大屁股翘,人还不错,那天我们都喝得有点多,他女朋友说甄坦当初给他说了一段话,是我写的,她从手机里找出来:“每一对相爱的人总会让岁月走出一道风景,靓丽多姿,荆棘开花,他们彼此珍惜,天涯永伴,在我们的人生里,不只是爱情让我们痛哭流涕,我们要学会,当你爱的对方无论如何都要转身走开时,你要眼含热泪的为他或者为她祝福,然后唱着歌,亲吻你的未来。”
      我说那你感动的是这句话,还是甄坦这个人。女孩不说话,她说不知道,我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说:“我们是朋友,是好兄弟。”
      然后她就跟甄坦分手了,他不再提起她,她的头像也很少在我的列表里亮起过,偶尔会有访问记录,没有联系过。
      这件事被学校知道了——是打架的事,不是甄坦分手的事。说是要彻查,结果就查出来了,校长说要给我们以严肃严厉的大力度的处理,顺便大力度整治一下其他像我们这样的学生,就这样,那段时间学校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学校贴出通报了,白纸黑字,满纸行楷,力透纸背。我们几个呆在教室里商量一个揭去通报的万全之策,我说:“要揭的干净,要避开摄像头,要揭的不像是被人揭的,最重要的是要揭的不像是我们几个中的任何一个揭的……”
      老韩点点头:“老鼠你去吧!跑得快,体型小,便于撤退。”老鼠就是郑昭,叫他老鼠的原因就是老韩分析的这样。
      我们几个绞尽脑汁,结果绞尽的脑汁都白绞了,校长把我们几个叫到办公室里说:“为了维护你们几个的自尊,也为了维护学校的荣誉,这次就不再深究了,但5000字的书面检查还是要写,不能让你们几个‘逍遥法外’,觉得做了错事不用承担后果。”
      “校长”,郑昭抬起头“您说的真好,我们知道错了,但通报能不能揭了,太丢人了。”
      “好吧!你去揭吧。”
      程卫见校长今天这么好说话,难以控制内心的情绪:“校长,那5000字的检查能不能不写,我们现在复习,压力太大,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写。”
      “好吧!你叫什么?”
      “校长,我叫程卫,禾呈程,保卫祖国的祖——不是,保卫祖国的卫。”
      “嗯,知道了,你们几个别写检查了,但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改,程祖?”校长看向程卫。
      “程卫!”程卫急切的表达自己。
      “噢,程卫,其他人检查别写了,你写6000字,下个礼拜一交给我。”
      原来学校那几天正在竞选市级示范校,听说市级示范校要有足够的绿化面积,要有合格的教学质量,而且上级领导要来检查工作。当然,学生打架这样的事也就不能出现在墙上。
      郑昭撕掉了墙上的白榜,一直说学校能评上市级示范校,自己是出了力的,可惜马上要毕业了,不能为学校评省级示范校增砖添瓦了。
      我们几个开了个“打架被发现原因总结会议”,最后得出结论——监控。我很肯定的说:“一定是监控,首先排除那小子告密的可能,一个挨揍时护脸的男生,是不会、不敢告密的,他是为了以防再生事端,恐遭不测。”
      而我一直就知道盲区的存在。
      学校后门有水龙头,打扫卫生之用,那儿就是盲区。我们几个要逃课,前门出去要请假条,而我们班主任的签名我才是最后一处盲区消失后学会的,足以以假乱真。所以开始时我们选择了翻墙,翻墙是最刺激的,尤其是落地的那一瞬间,肾上腺素飙升,郑昭说飙升的是荷尔蒙,我坚持飙升的是肾上腺素,于是我俩各飙升各的。我们几个习惯了,每次如履平地。
      我跟甄坦从墙上一跃而下,马路对面做烧烤的阿姨诧异的看着我俩,我俩对视一笑,走到跟前:“阿姨!火腿肠、鸡蛋、鸡柳、生菜、鱼丸,夹饼两份。”
      “那么高,不痛吗?”阿姨边炸边聊。
      “习惯就好了!”不知什么时候,老韩已经站在我俩身后。
      “加一份?”阿姨热情地问。
      “加三份!”老韩纠正。我们几个不约而同的转身,白色墙上的“博学”两个大字中间,程卫和郑昭“噗通”跳下。不用说,师光宗是不会出来的,然后我们就去了网吧。
      就这样日子不紧不慢的流淌,带走我们的幼稚,带走一首首老歌。
      我把学校里所有的摄像头画了下来,包括角度,师光宗说我有间谍的底子,我微笑着接受了。利用这张图纸,我们几个在不想学习的孩子那得到了很多好处,比如烟、某个女孩子的联系方式等等。
      一个学弟对我的图纸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对我除了崇拜就是对图纸的渴望,最终以一包20块的烟成交,然而幸运的人是幸运的,点背的人是点背的,当我将图纸转手后的第三天,图纸被学校知道了,内奸,肯定是有的。
      从那时起,我总觉得学校肯定有一个完整的特务机构,由校长直接统率,更可怕的是,这些学生特务无处不在,甚至连我上课盯着女生文胸肩带发呆的事都知道。
      有一个笨一点同学在黑暗的墙上高高挂住,方寸大乱,生怕自己掉下去,两只脚像安了发动机一样乱蹬,还他妈喊救命,最后校长把他抱了下来。那位同对别的同学说:“我永远忘不了校长的救命之恩。”不幸引来群殴。
      这时候我已经将班主任的签名练的可以出校门了,听说又有一位同学在加高的墙上往下跳的时候摔折了腿,家长找到学校不断交涉,那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能让校长把自己的腿也摔折吧领导怎么可能那么笨呢。最终校长去医院看望那位学生,以表关怀,见到那位腿折的同学,说道:“怎么又是你?我不是把你抱下来了吗,你怎么又去爬呢?你自己半斤八两自己还不知道吗?”校长连用三个反问,问的同学有口难辩,深深地把头垂到膝间。
      后来逃课现象屡禁不止,有时候领导“蹲守”着,学生也能逃出去,然后学校增高围墙,安上了铁丝网,用学校的话说,就是不断完善基础设施建设。
      直到现在,每次坐车路过学校,我都快速的找到当初跳下来的地方地方,那里有两个大大的红字——博学。我从来对墙上的这些标语是无视的,可这两个“博学”,在我的心里,已经不仅仅是博学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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