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夹着破音飙高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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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8日，高考结束。
每一个人带着不同的表情从考场中走出来，我考得怎么样我不知道，我没有把握说自己考得好，也没有把握说自己考的一塌糊涂，我模棱两可，我感到异常失落，我觉得那种无可奈何、无能为力的感觉很痛苦。一个女生一出来便扑倒在可能是母亲的女人的怀里，失声痛哭，母亲不知所措，尴尬的看着围观的人群，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一束乌黑的马尾在太阳底下颤动，与女孩的心跳相契合。一条斑点狗吐着舌头舔食地上融化的雪糕，偶尔抬起头看看别的狗和别的人，好像在告诉人类：“这跟我没关系！”我把用过的文具扔进垃圾箱里，我这是要告诉我自己，即使名落孙山，我也绝对不会复读。
我在叔叔家的阳台上泡茶，望着夕阳西垂，发呆。我那时觉得所有的梦想都与自己没有了任何关系，“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我的心情跟夕阳一起，落下西山。
手机铃声响起，把我从沉思中带回，是老韩的电话：“马江？”
“是我，咋了？”
“今天是老韩的生日聚会，赶紧的，就等你了。”老韩大声的喊道。听筒中DJ放肆的吼叫。
“又在KTV？”
“是啊！还能在哪？甄坦请客，赶紧的好不好……”其实甄坦的生日并不在这一天，但当时我们在冲刺高考，无暇顾及其他的事，即使是生日，也一概推后。
“都到了？”我也扯开嗓子喊。
“啊？噢，都到了，郑昭、程卫、师光宗几个马上就到，你快点……”
他们几个是我最好的一群朋友。
我套了件防晒衣，出了门，我没有坐车，我觉得车里太闷了。
到了KTV，空调里的冷风让我寒而栗，甄坦一把把我拽到沙发上，递给我一支烟，那种烟很贵。甄坦是我们几个中唯一的富二代，经常给我们拿好烟跟零食，有时还会拿酒。我们顶多算是打打牙祭，于是我们几个天天厚着脸皮打牙祭。甄坦拍着胸脯说：“咱们是兄弟，无所谓。”财大才能气粗，这就是了。
几瓶啤酒下肚，人都到齐了，开始点歌，甄坦特别喜欢唱歌，每次他会先点上几十首歌，然后被郑昭偷偷的删掉。甄坦喜欢汪峰的歌，还有一些全程高音的歌，所以每次我都说，他最擅长的是夹着破音飙高音，他说为了搞气氛，第一首永远是他先唱，每次我都觉得，墙皮一层一层的往下掉，我们强忍着笑，尽量维护他自己几乎不在乎的自尊。不过这次李舒一口啤酒全部喷到墙上，笑得花枝招展，郑昭说他差点笑到高潮，安静一脸无辜，不懂就问，笑声迭起。那一次，是我们一年以来笑得最痛快的一次，甄坦学着MV里的屁股，疯狂的扭动着腰肢，样子丧心病狂。师光宗以一首《精忠报国》结束了我们的演唱会，这首歌，是他每次必唱的一首，他说带劲，我说要命。
从霓虹灯闪烁的门里出来，夜已深，凉风习习，我们几个男生喝的醉醺醺的，不知天高地厚。第二天经过我们几个拼凑的记忆，我们完整的还原了那天晚上的师光宗。那晚师光宗拼命的向安静表白，我们怎么劝都没有用。他说自己十分喜欢安静，还说自己宁愿做头猪，也要拱安静这朵白菜。说是为了她，自己可以变成一堆牛粪，让安静这朵鲜花插在他的身上，茁壮成长。诸如此类，语不惊人死不休。后来我劝他，安静是盆景，你这堆粪，只会糟蹋艺术。还是好好考你的大学吧！大学里伊人红妆，容貌正好。
“是啊是啊，艾滋病宣传日还免费发放避孕套呢！我哥跟我说的。”郑昭两眼放光的说。
“你哥怎么不跟你说点好的？”程卫鄙夷的问他。
我们几个坐在湖边，望着远处看不见的风景，就像我们看不见远方的自己，近处，只有圆月层层的倒影，半江瑟瑟半江红。师光宗看着安静两人都是一脸尴尬。
“我说安静你就别扯了，刘海都快被你拔下来了。”我说。安静跟李舒并排坐着，安静把脸埋在膝间。
“对不起安静”。师光宗除了这几个字，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好兄弟，我们能做的，只有起哄。
“酒后吐真言呐！”老韩略显语重心长。我们几个抽着甄坦的好烟，玩味的看着师光宗的笑话。
“你们的志愿准备怎么填？”李舒岔开话题。
“其实我最想去的是中央美院，不过我可能考不上，不知道四川美院能不能考上。”辛敬亭一脸憧憬。
“你的心真高啊，四川美院跟中央美院差不多吧？”郑昭将烟头高高弹出，火星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迹。
师光宗看了一眼安静，欲言又止。于是我问安静：“安静，你想去哪？咱俩一起报呗！”
“嗯……”她嘟起嘴想了想，“我想去天津，我喜欢数学，我想报关于财经方面的专业。”
师光宗满足的看了我一眼，那是一种感恩的目光，真的，我看得出来。
“那你呢，马哥？”程卫问我。
“唉！”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到哪都一样，是种子，到哪都发芽，是好鸟，到哪都下蛋。”我望着蛋一样的月亮，“说实话，就像歌里唱的那样‘雾霾弥漫，前路依稀难辨’。”
“哎呀！说得好。这话说的，太精辟！”老韩淡定的说。然后众人起哄。
其实我们都知道，永远在一起，只是一时兴起的誓言，现实，只相信现实。我们的友情能有多久，天晓得。可是我们却相信，风，吹不散朋友。而且我们都知道，我们的前路真的难辨，突然我觉得不痛苦了，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像一个流浪者，孤独无助。
我不知道谁跟我说过，当你不知道未来应该怎么样走的时候，那就站在高处。
第二天我们如约而至去爬山。
师光宗不知道怎么了，西装革履，据说是韩版的，还跟一个我很讨厌的韩星同款，这些就无所谓了，当然，还有他的皮鞋。说实话，小师同学的家境还算不错，只不过有些书呆子气，太拿学习当回事，这在我们这群孩子眼中，他就稍微显得有些迂腐。每次打架都躲在最后面，也不抽烟，学校厕所里抽烟，他也是放风的一个，据我不保守估计，他这次穿成这样，是为了安静。
他一直“教育”我们几个说：“你们不要抽烟，不要打架，你们觉得这样快意潇洒，可是，真正的青春是充满正能量的，你们是年轻人，当知‘后生可畏’，只要向前走一步，天下就是我们的。”
“大爷！我们知道了。”我们虽然嘲讽他，可是，我们凭什么嘲讽他？他没有说错，是我们自己麻木了，以为天下已经在我们手里。
一路上我们侃天侃地，郑昭太不要脸了，讲一些荤段子，成人笑话，弄得单纯的三个女生脸上红一下绿一下。师光宗对安静又是擦汗又是递水，非奸即盗，当然，这只是我不保守的推测，安静半推半就，欲拒还迎。
我实在不明白甄坦为什么又要唱歌，在山顶上，他蹲在那儿说要为小师跟小安献上一首歌，那首歌叫做《死了都要爱》，我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便迎接“夹着破音飙高音”。结果护林员以为有人自杀，召集了五六个人跑上来营救，结果发现是有人唱歌，老头的表情很痛苦，摇摇头就走了，老头又折回来，我赶紧递上一支烟：“哎呦，大爷，您消消气，我们几个不懂事。”大爷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说：“别唱了孩子，心里有事跟朋友们说说。”
甄坦傻了。
“好好好，大爷，我们劝劝他。”郑昭正在酝酿下一秒的狂笑。
“别在山上抽烟，小心山火。”大爷说完，点上烟走了。
大爷走了，我们笑红了甄坦的脸。结果他还问我们几个：“我是不是唱的特别难听？”
我沉默了几秒反问：“你的耳朵没有反送功能吗？”
高处不胜寒，夏日的风在山顶上变了脾气。我们拖着烂泥一样的身子下了山，举步维艰。山下的小餐馆里我们大快朵颐，像猪一样，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外边的饭菜比我妈做的好吃，人至饿则无知。
让我们都没想到的是，从那天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师光宗，他去了一个离我们很远的大城市，随着他的母亲远嫁豪门。他真的像他的名字一样，光宗耀祖了，他比以前更成熟了，电话中说一些我爸常给我说的话，我想笑又笑不出来。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朋友离开我们的身边，距离很遥远，在一个大城市落地生根，茁壮成长，男生之间有一种独特的思念。李舒有一次说自己想安静了，说着说着就哭了，我挂掉电话夺门而去，李舒开门，坐在我面前抽泣，我手脚不知所措，那次我又想起了师光宗，我强忍着泪水，想：“忍住，坐在你对面的是个女孩子。”想完，总有一些泪不争气，哎！李舒看到我哭了，她笑了。
那几天，我们一没事就去唱歌，次数多了，老板娘认识了我们，一进去就笑，我看到她脸上厚厚的粉，就想到甄坦唱歌时褪下来的墙皮，那个夏天，我们的耳边不断回响起那首我们的歌，那首歌的名字叫做《夹着破音飙高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夹着破音飙高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