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187 ...
-
坦然说出爱意的那一刻，柳月姬心中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忽然明白，之前自己所有的不甘、痛苦、遗憾乃至怨恨，都来自于付出的爱意没有得到同等的回应。
只可惜，感情本来就不是等价交换，更不是稳赚不赔的投资，没有“我付出三分真心，就一定要收回七分真情”的道理。
她的一厢情愿，从来就只感动了自己。
但没有关系，在这段感情中，她或许做得不够好，却用尽了全部的心力，未曾有半点对不起库洛洛的地方，从始至终都无愧于心。如果说真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经历了这样的失败后，不敢再全心全意，百分百去爱另一个人了吧？
想到这里，柳月姬释然地笑了，落在摩柯眼里，却是那样的刺目，令他发狂：“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月姬殿下是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女神，神可以对世人冷漠相对，却不可以垂青任何人！
“假的，你是假的！”摩柯的面目越发地扭曲，周身黑气四溢，无比邪异，“顶着月姬殿下外表的冒牌货，把我的月姬殿下还回来！”
伴随着他疯狂的咆哮，山峰崩塌，草木如蛇，疯狂蔓延。
无形的空间结界，化作四方天柱，牢牢地镇住整座山峰，防止外域被邪能入侵；拼命抵挡暴风冲击的念能力者们，身上被冰冷的银光覆盖，避免了他们被空间漩涡撕得粉碎的结局。
落到安全角落的柳月姬，凝望着瞬移到对角上的库洛洛，神色复杂。
她本打算同时张开双重结界，防止邪能外泄，保护众人的安全。谁知库洛洛似是知晓她所想，抢先一步，护住众人。
是了，从前他们也是这样，不必多说一个字，配合无比默契，近乎心有灵犀。
酸涩浮上心头，不过一瞬，就被柳月姬压下。就见她恢复了沉静的神情，对摩柯说：“沧海可以变成桑田，我自然也会变。”
“花言巧语！”
摩柯双目充血，攻击一次比一次猛烈，漫天挥舞的蔓藤之间，只闻歇斯底里地大喊：“不会变，殿下永远都不会变！”
柳月姬一边操纵能力，希望能压缩空间，打开折叠通道，一边冷冷道：“那只是你心中的幻影，从来就不是真正的我！”
“不可能，你说谎！”
摩柯彻底失去了清醒，躯体迅速膨胀，变成了一只三头六臂，躯体数百丈的蜿蜒怪蛇！
柳月姬见状，立刻施术，将怪蛇困住！
擎天巨蛇拼命撞击着无形结界，每一撞都足以引发山崩海啸，心知这个结界困不了巨蛇多久，柳月姬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招呼众人离开，却苦于巨蛇引发的巨大噪音，根本无法将她的声音传达，加上众人分散的位置不一，就更加要命。
若她强行改变整个空间的引力，防守外围的结界尚好，困住巨蛇的结界立刻就要扭曲，第一个被吸引过来得就是巨蛇！
怎么办？
就在这时，幻影旅团的成员们忽然偏离了原本的位置，恰好落到柳月姬开启的空间通道之前！
不需要库洛洛多说什么，侠客已然明白团长的意思，立刻比划手势，示意旅团成员离开，信长、派克诺坦等人虽然不舍，却也只是拖到最后，仍旧鱼贯进入通道，转瞬便消失无踪。
瞧见这一幕，伊尔迷与父亲、祖父等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向库洛洛凌空点了点头，便已出现在通道前方。
奇犽见状，立刻扯了一下酷拉皮卡的衣袖。
酷拉皮卡心中五味陈杂，但看着同伴们的面庞，什么话都没说，保持了缄默，任由空间之力将他们传输到通道口。
小杰还想留下来，被奇犽和雷欧力一人抓住一只手，猛地往外拽，转瞬就已到达加西亚市之外。
回过神后，小杰望着那片望着无数黑气的区域，挠着头，有些不明白：“奇犽，你记得我们第二次被旅团抓住时，我问团长的话吗？”
“嗯。”奇犽瞥了一眼不远处忧心忡忡的旅团成员、似乎在想什么的揍敌客家族成员，以及陆续传送出来的猎人协会念能力者们，然后才说，“记得，你当时问他，为什么他们对毫无关系的人下得了毒手。”
毫无疑问，这个回答立刻将酷拉皮卡和雷欧力的视线吸引过来，就听见奇犽回忆：“然后他说，就因为毫无关系才杀。我记得，他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你问得这么严肃，他有点没办法回答。”
看见酷拉皮卡的眼睛又变红了，雷欧力立刻大声反驳：“对他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人渣来说，根本就不用思考吧？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觉得滥杀无辜是错的，也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多丧尽天良。”
奇犽眼角的余光快速注视了旅团成员，知道他们肯定听见了，但对于这样的指责，旅团成员没一个有所表示，压根不把雷欧力的话语当做一回事。
小杰歪了歪头，有些不解：“那为什么他刚才救了我们，还救了两次呢？我们明明是敌人啊！”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令其他三人都陷入沉默，旅团成员也有所反应——信长的手一直按在刀上，派克诺坦神色黯然，玛奇沉默不语，芬克斯、飞坦等人表情各异，却硬是没一个人说话。
旋律轻叹一声，不知道该不该解释给小杰听。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或许一生都遇不到，一旦遇见就是一场浩劫。因为你所有的原则、立场甚至尊严，在对方面前，都将化为乌有。
所有人都传送出去的那一刻，库洛洛书页一翻，空间震荡已然发动。
曾经在友克鑫市上演的可怖情景，又在遗迹中重现。
两股截然相反的空间之力不停拉扯，却又不同于友克鑫市时，力量可以不断向外扩散。由于结界的阻挡，这股无比磅礴的力量囿于狭小的遗迹中，形成的“海啸”与友克鑫市的动静，不可同日而语。
但这正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巨蛇力拔千钧，爬行可压平大地，甩尾即摧毁山岳，却也由于体型过大，难以转身，更难防御这无处不在，极为强烈的空间对撞！
对巨蛇而言，这样的攻击，犹如万刀加身，凌迟之刑！
再怎么强横的血肉之躯，在这股无可阻挡的威能面前，也只能鲜血飞溅，绝望哀嚎，声音与动静越来越小，几近于无。
就在这时，柳月姬看见库洛洛的左手微微收拢，手中“盗贼的极意”慢慢变淡，即将消失。
明明是极其普通，却无比迅速的一个动作，落在她的眼里，却像放慢了无数遍的镜头，令她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身体却不加思考，立刻撤回了全部的力量！
感受到心脏像被重锤狠狠地砸着，尝到喉间的腥甜，柳月姬才慢慢收回神智，却无力控制身体，眼看就要向下倒去，却落入了熟悉的怀抱。
她眨了眨眼睛，视线才重新聚焦，却还是非常模糊，模糊到根本看不清库洛洛的表情。
不过，她也不需要知道。
她所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感动库洛洛，仅仅是因为身体的本能反应压过了思考，感情代替理性做了抉择。
没错，就这么简单。
她以前一直逃避，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丝自卑，觉得自己做不好任何事，唯一爱过的人更是从头到尾对她都是欺骗。这令她非常痛苦，因为她没办法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更不想承认她深爱的人从未爱过她，只是想获得她的念能力。
但现在，她却释然了。
摩柯爱上了心中的“月姬殿下”，无法接受真实的柳月姬，因为柳月姬的存在，打破了他心中对爱情的幻想。所以，他放弃神智，陷入疯狂，怀抱着一份执念，死死地守在过去；
柳月姬爱上了库洛洛虚构出来的一面，无法接受真实的库洛洛，一直处于痛苦之中。但这一刻，她却半点都不觉得痛了。因为她坦然地接受了不完美的自己，并怀着虔诚的心，决定拥抱这份充满谎言的爱情。
哪怕你对我的一切都是虚假，那又如何？我的情是真的。
这就够了。
忽然觉得有点累了呢！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
那就好好休息吧！有我在。
不知是耳边还是心底传来明奈温柔的声音，令柳月姬觉得无比安心，唇角浮上一抹微笑，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满地狼藉之中，拿尼加茫然地走到巨蛇的尸身旁。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明明没有“强求”的冲动，却为什么出现，她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她还是像受到某种意识的牵引一般，目光一直落在那条巨蛇身上，慢慢地走到蛇头旁，看着巨蛇圆睁的红色竖瞳，忽然觉得心中酸涩难言，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下。
“摩柯……”
脱口而出的，并非拿尼加诡异的声线，而是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与曾经的“掠影”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这样一个画面——英气勃勃的女子满目疲倦，揉着太阳穴，无限伤感，对绿发男子倾诉：“我们的性命，早在很多年前就应该结束了。殿下强行挽留我们，将我们唤回人间，却不知道，哪怕是息壤为我们构建的身躯，天长日久也会被死气侵蚀，最终变成失去神智的怪物，给世界带来浩劫。”
“就算如此，我也要等下去。”摩柯语气坚定，犹如宣誓。
掠影沉默半晌，才道：“有时候，活下去是比死还艰难的一件事。”
“我知道，但我不后悔。”
“摩柯……”
“我会让自己沉睡，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我会永永远远地等下去，等待与殿下重逢的那一日。”
拿尼加的小手抚上巨蛇冰冷的躯体，泪水打在那双不曾瞑目的眼睛上：“你等到了。”
仿佛是某种箴语，又好像是终结的旋律，巨蛇缓缓闭上眼睛，身躯化作尘土，消散在风里。
微风尽头，依稀有一个绿发红眸的男子，身着玄甲，手中却捧着一架金色的竖琴，欢快地奏响优美的乐曲。
“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风，带走旧日的乐音。
大地之中，拇指大小，宛若琉璃般的土壤，被完美无瑕的素手轻轻捧起。
拿尼加如梦初醒，歪着脑袋，有些不解：“刚才……拿尼加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只是一场梦。”明奈握紧手中的息壤，柔声道，“都已经过去了。”
掠影的执念，已经陪伴着摩柯，消散在风里。站在她面前的拿尼加，正是息壤有灵，孕育出的全新生命。
拿尼加心中困惑，明奈却弯下腰，轻声道：“拿尼加想见奇犽吗？”
“想！”
梦境中残留的画面，立刻被拿尼加抛之脑后，她高兴地眼睛都眯了起来：“想见奇犽！”
“你往北走一千米，就可以见到奇犽了。”
拿尼加欢欣雀跃，却还知道分寸，立刻换了亚路嘉出来，亚路嘉倒是有些担心：“没问题吗？”
“放心，没有东西可以伤到你们。”明奈微笑着说，“遗迹已经成为平地，直接往前走就好。”
亚路嘉乖巧地点了点头，欢呼着向北方跑去。
看见亚路嘉的身影渐行渐远，明奈这才缓缓走到库洛洛身边，就听见库洛洛沉声问：“怎样才能把灵魂还给她？”
“这个决定，不该由我来做。”明奈轻声说，“你无需说服我，只需说服她。”
库洛洛沉默了。
明奈也没有催促，只是半跪下来，端详着柳月姬的面庞，似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说给库洛洛听：“我也曾擅自替爱我的人做了决定，使尽手段，想方设法将他推开。因为我知道，我和他之间不可能有未来。与其留给他无尽的痛苦和思念，倒不如让他放下，重新开始人生。”
“但后来，我总会想，我的离开，真的会让他解脱吗？他是否真能开始新的人生，拥有新的恋情，还是一直抱着思念，停留在原地？”
“曾经被爱填满的心，千疮百孔之后，就算被时间磨平，真的不会留下伤痕？”
明奈不是不理解库洛洛的想法——既然注定无法在一起，让柳月姬认为自己爱的人处心积虑，从一开始就在骗自己，日后想到这段感情，认为“当年算我眼瞎，爱上这么个人渣”，岂不比知道一些事情来得更好？
但库洛洛认为的“好”，对柳月姬来说，真的就是最好的结局？
明奈与基拉的故事充满了遗憾，正因为如此，她发自内心地希望柳月姬幸福：“融合灵魂有两种方式，第一，我强行从你体内抽取她的灵魂，这样你也会死。但我绝不会这么做，因为她宁可自己重伤，也不愿伤及你的性命，我又怎会违背她的意愿，间接杀死她最爱的人？”
“至于第二种——你开放自己的灵魂，因为她的一半灵魂在你体内，她的灵魂本能受到牵引，想要将‘同伴’带离。但这个过程具有极大的风险，毕竟，灵魂不是任人进入的游乐场。”
听完明奈的陈述，面前这个肆意妄为，敢于挑战全世界，不惧任何阴谋，把生死挣扎当做美妙韵律的男人，不曾有半点犹豫。
他握着柳月姬的手，凝视着她沉静的面庞，只说了一个字：
“好。”
作者有话说
第187章 18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