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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碎盘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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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果然有一茶童来寻李羡鱼。
李羡鱼从袖中摸出个牌子交与茶童。
茶童接过牌子,随即颔首道:“ 二位请随我来。”
顾纯皱着眉,对李羡鱼小声道:“死胖子,这又是做甚?”
李羡鱼闻言一脸诧异的看着顾纯,“哥哥哎!你家兄长连中三元一举夺魁,好歹也是天下文人的楷模,就算你嫌他们酸腐,这样子是不是...”谁知他话未说完,就挨了顾纯一掌。
“少扯这些有的没的,快说是怎么回事!”
“九芳斋在文人雅士中声名远播,但手艺好的茶博士就那么几个,不拿个号提前候着,等一天也轮不到你。”
“所以你在这茶厅里喝茶,纯粹就是为了等你那心仪的茶博士?”
李羡鱼闻言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尽然,纯哥,你去了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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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被引入二楼雅室,这里的陈设与一楼截然不同。
只觉风格素净,细节留白!
打顾纯进入茶寮的那一刻起,市井的喧嚣繁华,忽然就被关在了门外...
这时茶案上的水已经烧开了,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悉心冲洗茶具。
顾纯见他举止优雅,风度翩翩,想来便是那李羡鱼心心念念的茶博士了!
遂朝他点了点头。
那博士茶泡的久了,性也养的十分不错,一脸宁静淡泊的微微颔首,配合着茶寮里的烟形袅袅,颇有些事外高人的意味。
顾纯忽的就明白过来,为何李羡鱼宁愿在茶厅里喝茶,也不愿在这雅室里候着...
因为实在是——太闷了!
再看那茶博士置茶时繁复的工序,只觉这口水喝得也忒愁人,忍不住朝李羡鱼道:“我兄长嗜茶,怎么就没见他弄出这么多步骤?”
李羡鱼饶着脑袋道:“冲泡的方式本就多种多样,具体我也不很清楚。”说着又拍了拍顾纯的肩膀,“若不是为了替姑姑挑茶,我怎会在这里空耗时啊!”
紧接着,这对纨绔兄弟齐齐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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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那茶博士忽的站起身,朝二人见礼道:“这净具、置茶的工序我已完成,下面是冲泡,我请师傅过来!”
顾纯万没想到,这一脸世外高人模样的男子竟不是茶博士?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高人‘口中’的师傅,竟是把他诓入茶厅的小厮!!!
立时便有种‘冤有头债有主’的快意,正想找个理由发作一番,谁知却被那小厮抢了先!
小厮当然不是朝顾纯发作,即便顾纯再如何草包也是他的主顾,就算心里瞧不上,该服侍时还是要服侍。
但弟子就不同了,稍有不适就能说教他一番!
于是小厮为了茶杯中的一点残渍,毫不留情地训斥起了中年男子...
这一举动立时把李、顾二人吓了一跳。
李羡鱼惊诧的是,没想到这茶博士的脾气竟如此大。
顾纯却担心,胧珍跟那嬷嬷学礼仪时,是不是也得受着腌臜气?
随即屁股便坐不住了,没来由的懊恼自己怎么没在家盯着...
李羡鱼见他这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不觉有些纳闷,悄声道,“纯哥,你是坐.疮.发了吗?”
本以为会被顾纯毫不留情的瞪回来,谁知他却眯缝起眼,朝李羡鱼轻声软语道:“哥哥我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来,先把你挑的茶借我用用,改日我定双倍还你。”
说罢,还不等李羡鱼同意,提溜起他的茶饼,便匆匆走了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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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弘申时前后若不忙,照例都会小酌几杯,也算——‘手倦抛书茶一盏,浮生偷得半日闲’,结果今日却被后院声音扰的不胜其烦,未时刚过就踱到了前厅。
季大年候在一旁,悄声道:“相爷,要不要去说说?”
顾弘微微摇了摇头,“程嬷嬷是四品礼教司仪,阶品不够的小主见到还需向她颔首,纯儿花了好些心思,才把她请出宫来。没教几个时辰,我就过去指指点点,你让纯儿脸往哪搁?”
季大年闻言眉头一皱,愁道:“那您就这么受着?”
顾弘扭头看了一眼后院,摇头道:“先等纯儿回来,这事就算要说,也是他自个儿去说。”接着朝季大年招了招手,“陪老夫到门口透透气,这里委实闷的话。”
两人行至垂花门时,后院的声音才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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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弘长嘘了一声,就着门上的雕饰与季大年闲聊,忽然鼻尖一动,只觉异香袭来,那味儿即像羯布罗又像云梅花脑,扭头一看,正见顾纯提溜着一提茶饼晃了回来。
顾弘嗜茶如命,一闻便知是凤团,立时眼前一亮,捋着胡须道:“你小子还算有些良心,知道挑上好的茶饼回来孝敬为兄。”说着便示意季大年取茶。
谁知季大年两手都伸了出去,顾纯却把茶饼藏到了身后。
他仰着下巴对顾弘道:“这趟九芳斋去的,把我鼻子熏得都快失灵了。一提溜茶饼里掺了多少香料你知道吗?”
顾弘精通此道,这问可难不倒他,深吸了口气道:“就你手里这一提,最上面那层加的羯布罗、中间那层加的香荚兰、最后一层加的云梅花脑。”说罢得意的捋了捋胡须,正等着顾纯喝彩。
忽见他嘴角一抽,当即嗤了出来,“原来兄长还知道这里面加了什么?”
顾弘听他语气不善,不由眯缝起眼,“怎么,九芳斋里受了人清白眼,回来就找为兄撒气?”
顾纯立刻‘呸’了声,骂道:“你这油子宦海里泡的久了,怎的见谁都疑神疑鬼,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这些香料给我做鼻烟,我都嫌它们呛的慌,你还整日穿肠下肚?”说着又瞪了顾弘一眼,“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吃吃的上不忌口,顿顿都无辣不欢;喝喝的上没分寸,抱着龙脑冰片饮,是嫌命长还是怎么着?”
顾弘闻言一愣,顿时心生诧异。
这小兄弟可是他看着长大的,打小被爹娘惯坏了胚子,长大后顺理成章做了膏粱纨绔,这么个弄鬼掉猴的混小子,居然有天一板一眼地教训起他来,你说荒谬不荒谬!
顾纯见兄长半天没有应话,寻思着许是听进去了些,连忙循循善诱道:“我在九芳斋遇见了李羡鱼,他为了讨好他那皇后姑妈,亲自挑凤团茶回去,剔龙脑留真香,要不要我讨些回来也给你尝尝?”
顾弘正欲开口,就见季禾火急火燎的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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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把逮住顾纯,喘道:“公...公子,你可算回来!要...要不然,咱们晚饭就不消吃了。”
“哟~”顾纯闻言一乐,弯着他那月牙眼道:“你家公子我几时成火夫了?”
“不...不关厨子的事。”季禾一时解释不清,只拉了顾纯的胳膊把他往后院拖,嚷道:“去看...看看就知道了。”
顾纯立时想起茶寮里那个被训斥的中年男子,不由眉头一蹙,转身将凤团茶塞到了季大年手里...
季大年捧着茶饼,没来由地看了顾弘一眼,就听他清着嗓子道:“怎么着,你也觉得老夫上了年纪该忌忌口?”
“老奴绝无此意!”季大年连忙溜须拍马,“只是觉得小公子懂事了些,知道心疼人。”
顾弘闻言冷哼,“就他那样还心疼人?能给老夫少惹些麻烦就不错了。”说着便把凤团茶从季大年手中拿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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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纯被季禾一路拖着,起初还不觉有什么,可越往后走便觉越不对劲——那瓷器破碎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清晰!
顾纯不由一愣,扭头对季禾道:“怎么这四品礼教司仪教不了我的丫鬟,发火了?”
“不不不,”季禾头摇如拨浪鼓,“这碗碟全是岳姑娘砸的。”
“哦?我倒不知胧珍竟有这么大的脾性。”
季禾饶着头道,“岳姑娘也不是发脾气...”他话音刚落,两人已穿过游廊抵达了后院。
只见那嬷嬷板着脸,而胧珍身边的破碟子破碗已堆了有半人高。
二人听闻脚步声齐齐转头,不由将顾纯吓了一跳!
在他印象里,胧珍虽少言寡语,却是个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何曾像现在这般慌乱过?
于是挣开季禾便奔了过去。
程嬷嬷见正主来了,忙颔首见礼,一旁的胧珍却似僵住般,一动也不动。
顾纯正纳闷就听程嬷嬷道:“顾公子,你这丫鬟聪明还是挺聪明的,就是身子骨僵了些,有些仪态怎么学也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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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程嬷嬷身为四品礼教司仪,教人确实有些手腕。
她先跟胧珍讲了一遍妃嫔的品阶,然后根据不同的品阶教导胧珍该如何行礼。
其中‘叩首’与‘万福’胧珍学的最快,不消半刻,便掌握了其中三昧;但到了‘颔首’礼上,胧珍却犯了难,不是头点得太过就是看不出在行礼。
程嬷嬷干脆想出个刁钻的法子,要胧珍顶着瓷碗‘颔首’,只要既点了头,瓷碗又不落地,那这礼便算行的标准了。
谁知这下可把相府搅的鸡犬不宁。
短短半个时辰,胧珍砸碎的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府里上上下下都知岳姑娘是小公子的心头宝,谁也不敢上前劝阻,就任由她这么砸...
直到连盘子都见了底,王厨子实在是扛不住了,只觉这么砸下去,晚饭就算做出来,也没器皿盛!
这才央季禾去寻公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