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离开》葡萄魚

12、第十二章

　　阿阡回来的当天，被李伯父伯母叫去接机，那天原本要打工可是老板都事先得到消息放他一天的假，就连郁生都兴冲冲的要跟去看热闹。
　　天生苦笑，那就去吧。
　　他站在干净明亮的机场大厅，冰冷的十字架忽然空前灼热了起来，天生双手插在口袋里，手心冒汗。他知道自己在紧张，他一直都知道，4年了，每个人都在改变。他不想去面对，所以宁可把李阡定格在四年前，那个固执的给他套上项链的少年。
　　郁生却唧唧喳喳的说，不知道李阡长得怎么样？哥，真不够意思，原来你那帮哥们我还有一个没有见过，坏哦。
　　天生无奈的笑。如果他知道以后的发生的事，他是否会后悔，在这一天，这一个时候，带郁生来看他。
　　麦斯有一段时间未见，想必也是怕尴尬。在那次醉酒之后，他打过一个电话来，声音痛苦辗转，天生，若你不想见到我，我就消失。真的。我不能控制……吓到你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他反反复复的说，我不想的。天生握着听筒，想回答他，麦斯哥，没关系，我们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还是以前的哥们，我可以当作不知道。真的。
　　可是那句话梗在喉咙口，始终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欺骗不了自己，不可能当作没有发生，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去，有些话，说出来，就必须承担后果。
　　天生专心的低头看着地板上自己，漆黑的眼，温和透亮却看不见底，鼻尖有闪亮的鼻钉，嘴角总是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已经想不起自己当初的样子了，不知道，存在于阿阡脑海中的路天生，究竟是什么模样？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郁生一声尖叫，“哥，是不是那个人？李妈妈过去了！”

　　天生抬起头，不自觉握紧了手掌。是他，即使不看过去，天生还是能够感觉到是他，遥远的，他身上那种属于阳光的味道就紧紧逼过来，避无可避。
　　李阡推着行李，一身hip-hop的打扮，裹着头巾，头发挑染着丝丝金黄，带着超大的太阳眼镜。高了，更结实了，眉宇间已经褪去当年莽撞的神色，变得成熟。
　　嘴角的笑容好像把加州的阳光也一并带来，分外灿烂。笑出一口晃眼的白牙。这样的笑容，好像比天生记忆中的更深刻，更耀眼，更温暖。天生屏住呼吸，任郁生把他拉过去。只是盯着阿阡，狠狠的盯着。
　　阿阡和父母拥抱，“Dad，Mum，I’m back。I miss you so much！”练的都是肌肉的手臂一把揽过父母，才出现了孩子气的神情。
　　李妈妈也红了眼眶，却一巴掌打过去，“死小子，说什么洋文，说中国话。”
　　“诶……妈，你还是这么暴力。我没有调节过来嘛，每次只有跟你们打电话的时候才说中文。”他受委屈。美国的汉堡阳光已经把他养的更开朗，更欧化，有夸张张扬的表现方式。
　　他一直没有朝天生看去，天生心揪疼，他已经忘记了么？真的已经忘记了？原来紧紧抓住那些回忆的，只有自己？
　　可笑。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跟父母打完招呼，李阡才把眼睛调往天生这里，看到他充满戏谑的眼睛，天生呼吸一窒。
　　阿阡走过来，一把抱住天生，好像要把他揉进自己怀里一样，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回来了，天生。老实说，你到底有没有想我？”
　　很认真的语气，天生眼眶一热，原来他还记得。嘴巴上却仍然不老实，“我那么忙，干吗用来浪费在想你身上。”
　　阿阡咧嘴一笑，放开他，身后摸摸他的头，“你的嘴巴从来都不老实。”阿阡的眼睛里承载了太多东西，有些天生懂，有些却不懂。等他想去深究，阿阡却已经让开。
　　4年过去，有些的确开始变得陌生，例如现在阿阡的语气以及拥抱他的力量，4年的时间已经使他从一个少年变成一个完整的男人。
　　“这个……”阿阡指着郁生问道。
　　“我是天生的妹妹。”郁生看着阿阡俊朗的脸，笑颜如花，“我叫郁生。”
　　阿阡跟郁生握手，揶揄天生，“你妹妹比你还漂亮诶。”
　　天生掐他，“废话，不准你乱打她注意，要不然我扁你。”
　　李阡哈哈大笑，拉着行李箱，很自然的搂过天生的脖子。“走吧，今晚到我家吃饭，我妈一定准备了超多好吃的。明天再找老卢他们出来聚一聚。”
　　然后又趁人不注意，凑到天生耳边低声说一句，“我不会的。”天生不解，回过头只看到阿阡深沉的眼，刚想问，阿阡又恢复了方才的玩世不恭，只好作罢。

　　晚上在阿阡的家里，李妈妈果然准备了一桌好菜。郁生很讨他们家人的喜欢，李妈妈看到她乐得合不拢嘴，不停给她夹菜，不停夸赞，“天生，你原来有个这么招人疼的妹妹，都不带来让阿姨看看。多水灵的一个丫头。”
　　郁生也乖巧，笑盈盈的说哪有哪有。
　　天生回答说承蒙错爱了，惹得阿阡大笑，你这家伙打什么官腔。
　　李妈妈说，没关系没关系，郁生真有以前天生的样子，就是比天生那时候甜一些。你们真是兄妹，长的真像。阿姨真喜欢你们。
　　天生笑容一冷，僵在唇边。后继有人吗？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合适在这里装可怜博取同情了，于是有了郁生？那么以后呢？让郁生跟阿阡一起，他们一辈子受吴家的恩惠到死？这算什么？美人计？
　　天生吃不下，说要去阳台上透透气。
　　没多久，身后就有了动静，不回头天生也知道是谁，只有那个人总是最快的回来到自己身边。“我要静一静。”
　　阿阡手拿着一灌啤酒，不走开，“你一个人静一静总是静不出好事的。”天生挑眉，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阿阡接着说，“4年不见了。就想问问，你过得还好吧？”
　　天生侧过脸，夜色里阿阡把眼睛弯成一道月牙，满是温柔的笑。记忆里，某一天晚上的画面与现在重合，开始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天生想哭。阿阡已经长的很壮，与天生差不多高，却可以把天生完全笼在他的阴影里。一时间，时间恍然，没有人说话。
　　天生红着脸，避开阿阡开始灼热的眼光，答非所问，“你妈在打我妹妹的注意。”
　　“哈哈，我看出来了。”阿阡喝干酒，把罐子捏扁扔下楼，发出空旷的回声，“那又怎么样？”
　　吸吸鼻子，天生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不怎么样。我告诉你，虽然我不想一辈子受你们的恩惠，但是如果我妹妹喜欢你，你不准玩弄她，知道吗？”恢复了咄咄逼人的语气。
　　“恩惠？玩弄？”玩味着这几个字，阿阡的笑容咧开，眯着眼睛问到，“不要欺负我多年没有用中文，你的意思是……你认为我家在施舍你？还是你要命令我？”语气问得轻柔，可是天生知道他快要生气了，几年下来，他还是容易生气。
　　“不知道不知道。”天生摇头，“我觉得很混乱，你一回来我就觉得很混乱。4年了，都不一样了，你变得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变得怎样你也不知道。忽然我们的生活又交集在一起，很奇怪知不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明明应该很熟，却又很生疏。4年的空白不是很短的日子……”
　　天生有些语无伦次，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他伸手去捋自己的头发，却被阿阡一把抓住，听到他的声音一字一句的传过来，“路天生，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管什么4年的空白，反正我是回来了，你对我而言，跟四年前没有任何的区别。我会努力把这些空白补上，融进你的生活，直到你跟四年前一样习惯为止。听到没有？”
　　天生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强烈的感觉到阿阡的确跟4年前不同，似乎更强势，却也更温柔。
　　“你不用特意……”四目对视，阿阡打断他，冲他眨眼微笑，“我甘愿的。”还是握着天生的手没有放开。
　　一瞬间天旋地转，觉得心脏被这个笑容冲击的七零八落，这样的话，似乎更像是一种承诺，可是不对，天生觉得什么出了轨，有些东西偏离了轨道，就像4年前一样。而且这次愈发加快速度往那个错误的方向开去。

　　“哥，伯母问你透气好了没有？”郁生的声音传近，天生一个激灵，忽然从这种暧昧的气氛中惊醒，一下子甩开被阿阡握住的手，转身走出阳台，“我来了。”
　　“哥，阡哥呢？”
　　“他还要再呆会儿，我们先走。”有些焦躁的回答。
　　“可……”
　　听出郁生被天生拉走，阿阡看着被甩开的手无奈的发笑，“你真倒霉，这么快就被甩开了，看来还需要加油。”双手撑在栏杆上，阿阡望着天空深呼吸，“反正都回来了，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来……那就……再呆会儿吧。”

作者有话说

　　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