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人是财迷》梅林旧友

8、结束

　　“叭嗒。”折扇落地，一向温文尔雅的裁判梁书成霍地站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

　　他脑中重复地演算着刚才棋盘上的每一个步奏，一直演算到棋盘局势发生变化的那一着。好像发现了全天下最妙不可言的算术方法，他恨不得围着朱雀楼毫无形象地手舞足蹈，如果不是为了保持风度，他铁定已经随心所欲地这么做了。

　　昨天，当郭琪的父亲郭尚书找到他，要求他出来担任这场比赛的裁判时，他心里挺不情愿的。答应来这里，这也是卖郭尚书一个面子，谁叫人家是长辈呢？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能亲眼看到这场比赛，真是太值了！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机会看到这么巧妙无比的棋局？处于劣势的一方竟然能扭转局面！太不可思议了！

　　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小姐。”不同于梁书成的欣喜若狂，丫环蓉儿喃喃地轻唤一声后，泪珠子在眼眶中直打转。

　　切，不就是输个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柳芷不耐烦地甩了蓉儿两个白眼，用得着哭吗？小丫头，真是年轻不知事，瞧瞧你家小姐郭琪，多么的平静，多么的镇定！什么叫大将风范，什么叫拿得起放得下！

　　此刻柳芷眼中大将风范、拿得起放得下的郭琪，实则已是面如死灰，衣裙包裹住的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柳芷落了子，接着轮到郭琪下了。可是等了半天，郭琪只一动不动地盯着棋盘，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

　　“郭小姐，你怎么啦？”柳芷好心地提醒，“该你下棋了。”

　　她唤了好几声，才将郭琪唤醒。她空洞的眼神恢愎了焦距，面前布着黑白子的棋盘落入她的眼中。这个不大不小的棋盘曾经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天下，没有人可以超越、战胜的天下。在这个天下里，她操持着生杀予夺大权，然而今天……

　　她的双眼黯然，然而今天还是被打败了，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面前的这个女子，轻轻松松就把这个严密无比的棋局轻易地推翻，能力这样高超，确实比她的实力强太多太多。

　　事实上，她所想的并不全然是对的。至少柳芷并不是轻轻松松地扭转这个局面。

　　为了想出这个破局妙招，柳芷这几天苦思冥想，脑容量不断地计算着解局的步骤，在推翻了无数种可能的解局方法后，才找着了这重要的一步。这看似简简单单的几步，实际上已然用尽了她全部的智慧。

　　柳芷见郭琪迟迟不肯落子，还以为对方在思考打败她的棋招，赶紧在棋盘上计算对方准备使的是什么步骤，以防止自己一时不慎落入对方的圈套。毕竟，对她来说，这场围棋比赛代表的是两万三千两白银，关键时刻可不许再有丝毫差错。

　　正思索着，听到郭琪惨然一笑：“不用下了，我认输。”

　　“太好了！”柳芷像个吃到糖的小孩子，一下子从石凳上跳起来欢呼。

　　两万三千两银子就这么到手了，噢耶！

　　“那么我就是新一任的棋神啦！”她围着房间蹦蹦跳跳了几圈，忽然冲到窗户前大声狂呼，向全天下宣布这个消息。

　　“是的。你是新一任的棋神！”仿佛感染到她的欢乐，梁书成朗声道，“祝贺你，柳姑娘。”

　　“谢谢，谢谢！”柳芷转过脸来，目光落在梁书成脸上的那一刻，忽然间被冻结住。

　　乖乖，他长得好美啊！

　　一种恰到好处的阴柔美，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如沐春风般温暖，见之即心生好感。

　　“公子，你是……”怎么换了个裁判？她挠挠头，没注意到蓉儿向她投来的一记嫉妒又怨恨的目光，只顾看着梁书成傻笑着发问。

　　“在下梁书成，见过柳姑娘。”梁书成文质彬彬地向柳芷作自我介绍，还顺便邀请她参加梁府的晚宴，“若你能光临，敝舍一定蓬筚生辉。”

　　大周朝贵族热衷于博弈，甚至可说是狂热。开朝以来，不乏出身贫寒的平民，靠着博弈打通进仕之路。

　　而经次一战，柳芷的大名肯定会在乾京城中远远传开。算起来，柳芷也是一个名士了。而名士，向来都是贵族家族们争取交往的对像。当然，如果柳芷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了。从这一点来说，还真是可惜了。梁书城默默在心中叹息一声。

　　“我一定去，一定去！”听到梁书成的邀请，柳芷狡黠地眨了眨眼，真是巧了，梁书成，梁尚书的儿子，宁毅心上人梁书茉的哥哥，好嘛，她也正愁没机会会一会这一家子。

　　窗外雨势渐大，楼下吃瓜围观群众的热情未曾消失半毫，他们撑着一把把油纸伞坚守在原地，只为了能第一时刻听到比赛的结果。从窗口往外看，五颜六色的油纸伞犹如一朵朵雨幕中盛放的花儿，壮观又美丽。

　　而东窗外面的湖面却烟波浩瀚，游船隐在烟雾中，如诗如画。

　　郭琪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灰败着脸坐在那被她拨乱的棋盘边一动不动。

　　“小姐——”蓉儿担忧地轻唤。

　　这时的顶楼只剩下主仆两人，看着毫无反应的郭琪，蓉儿忍不住哭了起来，“小姐你要难受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

　　郭琪没有哭，反而笑了。是苦涩的笑。

　　她轻叹一声：“这样也好。”

　　她忽然想起师父曾经跟她说过的话，棋神只是个称呼，并不代表什么，你若是太在意，便会被这个称呼牵着鼻子走。

　　可不是么，这些年来，她有哪一天不是被这个称呼牵着鼻子走的？

　　这个包袱背在她身上太久了，也是时候该卸下来了。

　　落子无悔。

　　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也怨不得别人。

　　“蓉儿。”她缓缓地站起来，“我们走吧。”

　　柳芷赢了比赛后下了朱雀楼，外面的嗡嗡细语声忽然间全部消失了，静若无人。

　　原本朱雀楼外面暄闹无比，现在忽然间鸦雀无声，她正觉得奇怪，一走出门，几千上万双眼睛齐刷刷地瞧她看来。

　　她这些年来跟着方姨走南闯北，千山万水都踏遍了，胆子也练得挺大的，可遽然被那么多双眼睛齐齐地盯着，多少有点不适。那些目光或是震惊，或是不敢置信，或是滑稽呆滞，映入她漆黑的瞳仁中，让她心里直发毛，一个激灵，青衣包裹住的双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嗨……嗨？”她试探着对如被点了穴道的吃瓜群众摆了摆手，“你们还好吗？”

　　那些人还是一动不动，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神态不变。

　　“这、这些人不会中了什么妖法吧？啊，会不会是鬼怪作妖！”柳芷又打一激灵，她胆子是挺大，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这个弱点说出来有点可笑，好吧，没错，她怕的就是鬼！

　　所以这种观念稍稍露头，她身子一跳，像只缩头乌龟般立刻躲到梁书成身后。

　　梁书成看见她的举动有点想笑，但他还是忍住没有笑出来。

　　乾京周报的主持人娜娜毕竟见过的世面比周遭吃瓜群众多，率先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她微微定神，见梁书成在场，此人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她当周报主持人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见他撒过半句谎言，他说的话，必定可信。

　　想到这，她上前几步，走到梁书成面前：“梁公子，这场比赛，胜利者是谁？”

　　刚刚信使已经将楼上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而且还描绘得有声有色，各个细节都真实无比，包括郭琪今天穿哪家衣坊做的衣服，头上的簪子是哪家铺子做的，身上的佩饰又是出自哪家工匠之手……呃，广告打得是响当当的。可是，他竟然说最后的得胜者是柳芷？

　　她不信她不信，这绝不可能！

　　她紧紧地盯着梁书成的双唇，就盼着他能说出“胡说八道”或是“鬼话连篇”这些话。可是，还没等梁书成回答，柳芷忽然就窜出来，怒道：“我说你什么意思啊？刚刚信使不是都下来宣布比赛结果了吗？”

　　娜娜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催促着梁书成：“公子？”

　　梁书成见现场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看，显然他们和这位周报主持人一样，不相信信使所说的话。他暗叹一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必定也和这些人一样，满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他淡然笑道：“信使说的没有错，今天围棋比赛的获胜者确实就是这位柳姑娘。”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那些一动不动的吃瓜群众终于忍不住发声。他们手中托举着的“祝贺郭小姐旗开得胜”“郭小姐你是最棒的”“郭小姐我们爱你”等牌子纷纷放下来，丢到泥水中。实在太打脸了！

　　“这……这没道理啊？”娜娜喃喃说道，比赛之前，她们乾京周报曾经邀请了围棋方面的专家来分析这场比赛的局势，他们都说郭琪能赢的概率是100%，一个一个掷地有声地说比赛结果毫无悬念。

　　“是没有道理，可这是事实。”梁书成看了得意洋洋的柳芷一眼。

　　柳芷小人得志地抖着一条腿，双手傲然收在胸前，挑眉看着娜娜，“这下子你该相信了吧。”

　　娜娜心中大为不爽，但还是堆着笑谄媚道：“恭喜柳姑娘贺喜柳姑娘，柳姑娘真是出类拔萃的少年英才。不知柳姑娘是否可以接受一下我的专访呢？谈一谈你作为这次比赛的黑马，感受如何？”

　　“不能。”柳芷言简意赅地甩给她两个字。

　　“为什么？”娜娜脸露讶色，多少想出头的人想拿到她们周报的专访都不能呢，这柳芷居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因为我耍大牌！”柳芷对她作了个胜利的姿势，把娜娜气得够呛。

　　娜娜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切，得意什么啊！”转身收拾东西走人。

　　热闹看完，围观群众也渐渐四散。虽说大周朝人人都喜博弈，但凡得到棋神这个称呼之人走到哪里都会得到尊敬和礼遇。可是这些人只是郭琪的粉丝，乍然得见自己心目中的神的形象轰然坍塌，他们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什么人啊！这就走了？柳芷本以为自己赢得棋神的位置后，这些人会对她像对郭琪那样狂热崇拜，没想到一点鲜花和掌声皆无，这些吃瓜群众一言不合就走人了。

　　什么人啊这是！看着那群人渐渐消失于视线中，她又忍不住抱怨一声。

　　“柳姑娘，梁某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等众人走完后，梁书成向柳芷告辞，“今天的晚宴，请你务必要出席。”

　　柳芷朝他摆了摆手：“放心吧，我一定会去的。”

　　梁书成所坐的马车渐行渐远，柳芷所雇的车夫也牵了马车过来，对着柳芷一个劲地吹棒，言辞怎么夸张怎么来。

　　柳芷虽不喜听这些奉承之言，但也觉得今天的事颇为有趣，便赏了车夫一个大元宝。

　　车夫握着大元宝喜形于色：“柳姑娘不愧是新棋神，好大的手笔。小的今天才真正见识到了棋神的风彩，那个郭琪和你根本就没法比……”

　　呵呵，这算什么大手笔？她现在可是有两万三千两银子的身家，等她去赌坊把钱拿到手，到时候花钱的方式那才叫大手笔呢。

　　她越想越激动，回客栈的途中经过各个店铺时，控制不住体内的购物欲，直接进去订了不少首饰、衣服，而且全是价格高昂的。

　　啊哈哈！

　　回到客栈后，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扑到床上抓着被子就是一通蹂躏。

　　我有钱了，姐姐我现在是有钱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