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翻译官）扑倒程家阳的正确打开方式》大妮鸽鸽

7、程家阳没出息，但不能这么没出息。

　　明芳喜欢安稳，我知道。
　　我想我也是喜欢安稳的。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外院的氛围，但是如果明芳要待在这，我也愿意留校当老师。
　　当老师工资待遇不高，但我可以接私活，我们仍然可以在不依靠父母的情况下过上富足体面的生活。
　　甚至明芳如果不愿意上班，在家做全职太太，我也养得起。
　　未来的事情我想过很多遍。我那样逼迫自己变强，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今天，不管明芳选择走怎样的道路过怎样的生活，我都可以陪在她身边，保她安稳一生。
　　可惜只是我一厢情愿。
　　她根本就不需要。
　　她的生活会由一个人来给，但那个人不是我。

　　“明芳啊，改天让家阳也认识认识小周，家阳也算是咱们自己人，让小周熟悉熟悉。”明芳妈妈一边往我碗里使劲添菜，一边说。
　　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电击了一下，我笑：“姨，小周是？”
　　明芳妈妈诧异道：“诶？明芳还没跟你说？”
　　明芳笑着说：“见面聊别的了，还没来得及。”
　　如果到现在我还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就辜负了别人口中“天才”的赞扬。
　　嘴里的饭菜顿时没了味道。
　　明芳妈一边嫌弃明芳跟发小有什么好害羞的，一边跟我说那位周先生的情况。
　　订婚了？好。嗯。挺好的。这个人我好像听说过。嗯，在校园里人气还挺高，学生们喜欢他。他的论文我也在知网上见过。缘分呐。姨跟伯伯现在可以放心了。您这可就瞎谦虚了，明芳也很好，多少人想追追不上呢……
　　是，多少人想追，连追的机会都没有。
　　那天晚上吃的这顿饭挺开心。太开心了。我陪着明芳爸爸喝了好多酒。
　　从明芳家里出来的时候，明芳用手机帮我约了出租车。我怎么也不肯像从前那样在她家住下。明芳妈在旁边一个劲地埋怨明芳爸爸。
　　我醉了，可我又一百二十分地清醒着。清醒地，知道明芳订婚了。
　　我打电话给旭东。不接。
　　又打。还不接。
　　再打一个，过了好久才接通。
　　没等他爆粗口，我说，出来，陪我喝酒。
　　电话那头旭东愣了一秒，说，好。

　　我挂了电话，看着车窗外孤寂闪过的路灯，讽刺的暖色调，刺得我眼睛痛，眼睛一痛，眼泪就流下来。我使劲地笑，咧着嘴，笑出声来，笑得出租车司机不停从镜子里得看车后座上到底有什么。还能有什么？一个失恋的男人罢了。
　　我跟司机说，调头，去市区。
　　司机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调了头，跟我商量：“老弟，我给我媳妇打个电话成不？天有点晚……”
　　X城规定司机载客时严禁接打电话。
　　我笑：“成。”

　　他双手不敢离方向盘，打电话自然是免提。
　　电话响了一声对方就接了。典型的东北女人的大嗓门，嗓音粗，话也粗，可是意思却温柔：“你咋还不滚回来啊？俺哈仨数再不回来不等你了啊。”
　　“媳妇哥现在往市区开，回家怎么也得四十五分钟，你憋等哥了，早点洗洗睡吧啊。”
　　“那哪成啊，俺等着你，你慢点开，精神点啊，俺反正明天不上班，现在也不困，不说了啊，你慢点就行。”
　　那边把电话扣了。
　　司机大老爷们儿有点害羞不好意思：“老娘们儿被惯坏了。这不会说话。回去修理她。”
　　我笑笑没说话。修理，跪着修理？

　　被司机两口子一打岔，我心里不那么纠结。
　　大学四年，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鸡晚，只为了能给自己和那个人有一个好的未来。人家不需要。不需要就算了，反正我现在很好，也没吃亏。
　　以为是为了两个人奋斗，其实是一个人在犯贱。
　　在X城四年，旭东无数次眉飞色舞地向我描述X城的夜店如何销魂，我如老僧入定。
　　今天，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夜深人静的城市。无边无际的繁华，喧嚣，静寂，与孤独。
　　手机响。我看了一眼，是明芳。
　　这些年凡是去她家聚会，我回寝室之后都要给她短信保平安，她回得从来都挺慢，我就一直握着手机等着她回复。她回过来，我还要再说点什么。
　　现在想想，是我自作多情。人家说不定正跟恋人煲着电话羹，我发过去一条短信，扫不扫兴。
　　我把电话按掉。

　　闭上眼，出租车平稳中微微颠簸。
　　我知道此刻自己脸上光影明灭不定。
　　酒精的威力仍未消散，记忆在深渊中点亮又幻灭，一闪，一闪。
　　走了不知多久，车已经停了我都没有意识到。直到司机喊我：“小伙子，小伙子？到了。”
　　我睁开眼。灯红酒绿。是灯红酒绿没错。
　　我付了司机双倍的钱。
　　他起先怎么也不肯要。后来收了，问我晚上能不能打到车回去。
　　我说我晚上不回去。
　　司机看了看我身后即将将我吞噬的巨大无边的花花世界，霓虹灯将夜空染成昏黄暗红与深紫，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

　　我站在路边，看着出租车绝尘而去。他的爱人在家里等着他。
　　走进那家叫“倾城”的酒吧。很容易找，牌子最大最红最耀眼的那个。
　　这是旭东喜欢的风格。
　　舞池里音乐轰鸣，男女摇头晃脑，尽兴狂欢。
　　这怎么会是夜晚？静谧的，有一盏小灯的夜晚。
　　可如果不是夜晚，又怎会有这般群魔乱舞的迷离妖娆。

　　我在人群中控制着自己不太听使唤的步子，艰难地挤到旭东身边。
　　他块头大，也很容易找。
　　这家伙没等到我来自己就先开了两瓶红酒，肩膀上挂着一个娇艳的女郎。
　　我毫不客气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说大前天到的X城。
　　“靠，老子听见你电话姑娘都不抱了来找你，搞半天你来了第四天了才知道给哥打电话？”
　　我没理他，仰头灌了一大杯红酒。把红酒当白水喝。
　　女郎很赶眼色，招手叫酒保：“给这位先生开一瓶威士忌。”
　　真是一朵解语花。

　　我刚要喝，旭东伸手拦住杯口：“是因为明芳订婚的事儿？”他是怕现在不拦我等我喝高了就再也问不出来了。
　　明芳订婚，全世界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我喜欢明芳，我哥知道，旭东知道，全世界都不知道。好不公平。
　　我烦得不想说话，点点头，倒了一杯下肚。
　　爽快。
　　女郎又给我倒一杯。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旭东说。他确实信这个。
　　是，他肩膀上刚刚就挂着一件大红的玫瑰花似的漂亮衣服。
　　漂亮衣服听了他的话，手指妩媚地轻戳了他额头一下，脸上却没有任何不高兴的表示。
　　也是，这样的人，这样的话，她听听就是，何必当真。

　　我本来就是带着一身酒气进来，旭东怕我喝出事儿来，到最后怎么也不让我再喝。然后我就歪在一个大老爷们身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醒来时在一张大床上。
　　衣服都脱了。我半靠在床头大靠枕上，睡眼惺忪。昨天的事都断了片儿。
　　我茫然地呆坐着，试图将脑海中满地的碎片拼凑起来。拼不回去。怎么都拼不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旭东进来。甩手扔给我一张卡。金灿灿的卡映着洁白的床单。
　　“你小子越大越有能耐了啊，瞧瞧你昨儿晚上把哥累的。”
　　我知道他几个意思，我说滚。
　　他说别为了个女人伤心伤神，就算是明芳也……哥带你看辆好车，女人是包治百病，男人就是车治百病。费尽心思讨好女人，还不如花几个小钱供一辆车，车比人还通人性，只要你待它好，它就让你舒服。
　　我说我不要，我自己有。
　　他说自己挣得跟哥给的能一样吗，你要觉得对不起我，哪年我跟法国人谈项目，你过来秀秀□□。
　　旭东说话离了内涵段子大概能成个哑巴。

　　我喝不了太多酒，昨天连着喝了两顿，今天整整一天脑子都废掉了。
　　我们专业研二就已经进入实习，学院那边课程很少，我今天可以不回去。
　　可我还是要回去。回去找点事情做。
　　否则只会喝酒，日以继夜，喝死为止。
　　程家阳没出息，但不能这么没出息。
　　为了一个女人傻了四年，总不能再傻四年。天涯何处无芳草，就算没有女人，就和旭东说的那样，还有男人，换个角度看世界，世界更广阔——我有什么可难过的。
　　我这么想着，吃了几口三明治，跟旭东说我要回学校。
　　旭东说你这副样子回什么学校，跟哥看车去。
　　我说你给我搞一辆车，我现在这个状态，绝对交通肇事。到时候我丧尽天良，你还得费劲捞我，多不好，这钱我看还是捐给国家，利国利民。
　　旭东说你少胡说，你回学校是有什么急事儿是怎么地。
　　我顺口就扯了个慌：前天帮法国商会的朋友面试了一批志愿者，今天得给他们培训。
　　旭东说行，待会吃了饭洗个澡去。
　　又说：你自己行不行啊，不行哥陪你洗。
　　我说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