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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风影还合理 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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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人间芳菲尽。
太子得知所有的聘礼被退回来时,除了觉得颜面扫地,更是疑虑重重。气愤之余,正逢嫡福晋石佳氏闻讯赶来,一进屋子,便是满地的瓷片碎渣,整个书房里狼藉一片,场面骇人,把嫡福晋唬得心头一跳。回头一看太子,面色不豫,石佳氏便小心上前宽慰道:“爷先消消气儿,依妾身看,这当中怕是有什么误会。爷瞧栀姑娘那样水灵的人,断不会干出这糊涂事。先头在咱们府里住着,上上下下谁不掏心窝子待她?她是有心肝儿的人,断不会忘记爷的恩遇。更何况爷都说了,先纳为妾,待十三这重喜头过去了,便向皇阿玛诰命,升为侧福晋。虽说栀姑娘不看重这个,但索大人不会不通晓,哪能由着女孩儿胡来?索大人今儿不是出京给爷办差去了么?待他回来,爷再好好问问,想来索大人是不会瞒着爷的。刻下爷心里不好受,但也不好屈驾上府,没得倒失了您太子的架子。要不妾身代爷去趟索府,探探口风?”
太子先头的愤懑,叫嫡福晋这三两语给消了七八。他饶是再宠爱有加青眼相待,也架不住人家这么扫他面子。心里掖着气,手上就更不收情,屋子被他一股脑作践,现下嫡福晋颤巍巍在他旁边,连个落脚的地儿也寻不到。太子到底还是心软了,经着嫡福晋这一番劝慰,竟痴痴地想着,那头退礼恐是有何难言之隐。
炉子里的香还没灭,薰薰然飘着,现下心里松快了些,闻着那香,太子到觉得平静了些。又见石佳氏在一旁挂着担心,心里不忍,和着语气道:“才刚有些火大,你别往心里去。明儿你就去问问,你们女人之间也好说话,先前她又和你极处得来。你去了好生问问,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石佳氏心头一恸,也没露出异常,眼光微微瞧了眼太子倏尔柔下来的面色,心里生生一突来。当下告了退。一出书房便扶了丫头吉春的手,隐着不豫朝上房去了。
正午日头暖,见了太阳又热,离了又觉得冷。石佳氏一路沿着回廊走,回到上房时便觉得身上凉悠悠的。吉春一握她的手,只觉得遍寒湿腻,原是石佳氏一路手心冒着虚汗。
吉春见她脸色不好,忙问了:“福晋这是哪儿不快活?”
石佳氏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道:“你先头站在门边上,没听见太子爷那样子吗?”
吉春低着头,咬咬牙,嘀咕了声:“凭他是谁,也越不过您去。福晋不必担心。”
石佳氏却不作此想。“凭太子爷今儿这样,我就知道,迎了她回府,越过我当福晋是迟早的事儿。”
吉春却睁大了眼,愕然道:“奴才瞧着栀姑娘,也是诚心诚意的对福晋,她不会的罢。”
“襄王有情,神女无梦,太子爷明白却还要自欺欺人。”她缓缓走到廊下,目极之处,尽是欲谢将凋的春花,悠悠心绪如风乱,人不如花,花却比人。恍然忆起那年披红盖翠的进这座府邸,也是春日里,那时,人比花娇。数年一过,她从光阴的指缝里也渐渐看明白了。男人,又是皇家的男人,纵奢娇溢,从无定性。她理解,也认了,男人的天性罢了。从今,却有这样一个女子出现,泼泼闹闹,耍的是女孩心性;诚诚恳恳,待人是忠厚心性;无顾无忌,捧得是旷阔心性。连她见了也忍不住欢喜,更何况是男人!
却原来,也不是男人天性之故,而是这京城里的女人如她一般的死板,没有生气。终归还是没本事留住男人罢了!
斜阳脉脉转过墙去,半截子光印在院子里。如秋凉。
夜色如许,丝丝清寂。
正月里,侧福晋瓜尔佳氏刚添了一位小阿哥,十三报进宫里,万岁爷亲赐了名字,叫弘昌,记进宗人府玉碟,是为十三贝勒胤祥第一子。
晚间,铃兰去瓜尔佳氏处看过弘昌回来。弘昌现下才刚三个月,脱了单,张着手脚在摇篮里不安生着,乳白的小脸上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跟着人家转,极是可爱的模样,也有四五分像十三。
园子倒也挺大的,铃兰回上房的时候见后园的海棠开得荼蘼,便悠着步子走。小芸跟着她身边,见她兴致不高,奇道:“才刚在侧福晋那里逗小阿哥还挺高兴的,现下是怎么了?”
铃兰直勾勾盯着一朵赤红的海棠,轻声道:“我是见那孩子生的喜人,觉得瓜尔佳氏真是好福气。”
小芸这下才知道自己失言了,便忙着安慰道:“格格多虑了,老爷都说您是最有福气的。这还年轻着,将来儿女成群,格格还用得着羡慕旁人。再说了,您是嫡福晋,哪位福晋的孩子也都是您的孩子。”
铃兰点点头,方挪动了步子。月华如水,朗朗施光。她心里其实明镜似的。成婚也有一个月了,且不说十三爷没去她那里宿过,就是平常,也去的少。比起瓜尔佳氏,她既年轻不经事,又平和胆小,这嫡福晋的位份倒像是空摆着的。
这些名面上的事,她向来也不计较,左右还有万岁爷的亲笔赐婚压着。但人心上的东西,她一想起来,就莫名的害怕。十三与她之间,存着多少间隙,她其实心里再清楚不过。归根结底,隐栀就是症结所在。
可是他从未提过她的一字半语,他与隐栀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分毫。但是直觉里,也知道有那么一些因素是为了她。
铃兰愈发有些不安的。瓜尔佳氏的孩子那样可爱,她也多想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