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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四 失心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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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宁的情况,很不好。
弯弯是妖,不论她体内是否还存有妖气,曾经的妖身,也足以令她的毒,从蛇毒上升至妖毒。
而妖毒,在人间,又怎能有解药?
纵然是最低级的妖毒,对凡人来说,都是死路一条。
少爷白白的耗费了许多真力,助钱宁抵抗这要命的妖毒,白露忙的不停请大夫送大夫,眼珠红的下人,倒像是比少爷还要紧张难过。
我撑在屋外的栏杆上,集中所有的精力,去感知宫九是否就在附近。
但在钱宁越发的衰弱之后,我放弃了寻找宫九,进了屋,开始琢磨这妖毒的解法。
钱宁的症状,与我那时被弯弯咬了一般模样,皆是身子冰凉,比死人还不如。
少爷抱着她捂了好几层棉被,被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紫,听到我进屋的声音,颤声问道:“青霜,可有办法解毒?”
我探上钱宁的脖颈,觉得她的脉搏越发的微弱,说道:“这毒,没法解,但或许我可以帮她撑一段时间。”
说罢,我划破了手腕,将涌出的鲜血,尽数挤进了钱宁口中。这血能化妖气,自然也可抵御妖毒,能不能救她我不清楚,但至少可以为我争取一点救她的时间。
钱宁的身子,渐渐恢复了暖意,我裹住腕上的伤,说道:“我也不知她能撑得了多久,但总之多活一刻,便能多一分救活她的机会。”
少爷忽然抓住我的手腕,问道:“青霜,随我去日月神教,寻你师父可好?”
我一惊,问道:“你因何断定他会在日月神教?”
少爷道:“这世上,唯有圣姑是算是他一心挂念的人了,除了日月神教,又还有哪里可能找得到他?”
我皱眉道:“你为何这么相信我师父?你明明根本就没有见过他,又怎能确定他有法子救钱芊芊?”
少爷有些失落的说道:“若连他都救不了芊芊,世上又还有谁有这个能力救活芊芊?”
看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我着实于心不忍,抽了手,叹了气,安慰道:“好吧,我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他,但这段时间,你不能再如此耗费真气命脉了。她身上冷,就将她泡进热水里,越热越好,你若是因此而倒下了,她这辈子也就算完了。”
说完,我将少爷从棉被里拽了出来,自行将钱宁安置妥当,又帮少爷整理好了衣襟,说道:“这段时间我不在,劳你好好照顾她,若她醒来又开始胡言乱语,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看好她,别再让她离开你半步。”
我交代完毕,离开了房间,再度的感应,依然没有宫九半分气息。
遣人提亲在前,弯弯现身在后,我就不信你没有厚着脸皮一路跟到淮安。
出了花家大门,更出了淮安城,我一路往偏僻的地方行进,没有了嘈杂的人声,周身感觉更加的敏锐。
当被窥视的感觉清晰起来,我解了腰带,缠上了树枝,往脖上一套,跟自己打了一个十分没水准的赌。
宫九若现身,就说服他去解了钱宁的毒。
宫九若不现身,带钱宁回到百年之后,钱芊芊魂魄归为,自然能以命魂之灵,驱散那小妖精的妖毒。
不管怎样,钱宁或钱芊芊都不会死,少爷自然也不会为此伤心了。
恩,赚了。
身体悬空的一刹那,我只觉身子一重,腰带居然断了。
重重的跌倒于地,我望着那莫名断掉的腰带,一时之间真的有些怀疑,到底是这布条太不结实,还是我的体重已经严重超标。
愣了一阵,反应过来,四处瞧瞧,大声说道:“宫九,我知道你在这。有胆子毁我清白,向我逼婚,怎的没胆子出来见我?”
树梢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怎么,你想我了?”
我抬起头,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说道:“你我之间的恩怨,没必要牵扯到旁人,太平王府的聘书,我已收了,你又为何还要纵容你那个蛇妖徒弟胡乱伤人?”
宫九呵呵一笑,说道:“弯弯想咬谁,我管不着。不过那个花满楼,我确实看他不顺眼。这次没咬死他,算他走运,以后若要我再看到他单独与你在一起,这般亲热,定要将整个花家,连根拔起。”
我皱眉道:“你有完没完,他是我少爷,我尊他敬他,又怎么碍着你了。我已应了你的婚事,不会反悔,你还想要我怎样?”
身后毫无征兆的一暖,属于宫九的气息顿时将我完全包围,我并未挣扎,由着他老习惯的埋头于我颈项之中,亲吻啃咬片刻,听他说道:“我想要你,彻底的爱上我。”
我垂眼道:“不可能。”
他双臂收紧,轻咬我的耳垂,问道:“先别急着下结论,给我半年的时间,让我陪在你身边,半年之后,你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我冷笑一声,说道:“行啊,你去解了钱宁的妖毒,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向我身边的人下手,这个机会,我给你。”
宫九欢喜的将我掰过来,面对面,开心的两眼晶亮,说道:“此话当真?你真的不会再逃了?”
我偏过头,躲开他逼近的脸,说道:“自然是真的,但若是半年后,你还是如此这般让我讨厌,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不会的!”他扶正我的脸,对准双唇啃了上来,我一皱眉,想要向后躲避,却被他所困,失去了重心,一道滚在了地上。
这样的感觉,十分不好,我想起之前那些不堪回首的阴影,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了他。
他坐在我身边,舔舔自己的唇,眼里的光芒有些暗淡,却始终保持着清明,只是伸手轻轻的擦了擦我唇边被磕破的血粒。
“你的手腕,怎么伤了?”他注意到我手腕上包扎的布条,眉心微不可见的轻轻蹙起。
我往后挪了挪,说道:“要保住钱宁的命,只能如此,不然你以为我怎会有这闲工夫来找你聊天。”
他向前一探,拿起我的手,手掌在伤处略过,刺痛扎进骨缝,令我迅速的缩回了手。
他轻轻一笑,说道:“我在你的伤口处,种了一枚龙鳞,以后,寻常的刀剑便再也伤不了你了。”
我看了他一眼,扒开裹伤的布条,先前的伤痕消失无踪,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皮肤下却隐约现出一块凤尾的红色印记,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斑点一样。
这是龙鳞?
你欺负我不认识龙?
我白了他一眼,站起身,说道:“行了,你的要求,我已经答应了,现在,可以去救人了吗?”
宫九跟着站了起来,笑道:“自然可以,你想救谁,我都照做。”他说完,拉了我的手,笑道:“你喜欢我喊你娘子,还是夫人,还是宝贝儿?”
我脚下一个趔趄,按着额头,忍住头疼,说道:“你还是喊我青霜吧。”
他柔柔的应道:“那么,青霜,待救了你的姐妹,你有何打算?”
我拖着他往淮安城大步走去,说道:“没什么打算,若说一定有打算,那就是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杀了你。”
他手心一紧,将我的手牢牢攥在手中,毫不在意的笑道:“那你打算,去哪寻找呢?但凡修仙门派,都有结界守护,凡人可是寻不到的。”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不是还有你吗?哪里有修仙门派,哪里有能杀了你的法子,你一定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是吗?”
他哈哈的笑了起来,说道:“你说的是。但我为什么要带你去找杀我的法子?”
我笑道:“怎么,你怕了?你不是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我一定会爱上你吗?”
他握紧我的手笑道:“你说的是,但据我所知,这世间,还真没有能彻底杀了我的法子。你应该知道,九凤身有九命,若不能一并铲除这九条命,生火一出,涅槃重生,前面一切努力都是白搭。更何况,我并非纯正的九凤,降妖除魔的法子,对我并不起作用。”
我无谓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世间能人异士那么多,还怕找不到能克制你的人?”
他稍稍的沉默,又问道:“倘若,你在杀了我之后,发现你已爱上了我,会不会后悔?”
我头也不回的说道:“不会。在你强迫我的那天,我就已明白的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的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抓的并没有方才那么紧。
我得空抽出了手,他的脚步似乎是顿了顿,随后,又紧跟了过来,再度抓紧我的手,虽一路相对无言,却直到进了百花楼站在钱宁房前,都没有松开。
少爷,依旧守在钱宁身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屋里生了碳火,一进门,像是坠进了暖炉。
“青霜?”少爷微微皱眉,问道:“你身后的这位兄台,是谁?”
宫九没脸没皮的抢先答道:“我是她男人。”
我回头横了他一眼,使劲甩甩手,没有甩脱,却换来了他如同宣布所有权一样搂抱,然而这一番动静,少爷完全看不见,他只是站起身,象征性的朝宫九一拱手,说道:“阁下便是太平王世子?”
宫九应道:“正是。”
我看到宫九眼里的敌意,十分糟心,暗暗诅咒了他一番,放缓了口气,说道:“少爷,钱小姐的毒,他说他能解,我便带他回来了。”
“当真!?”少爷喜出望外,上前两步,刚伸出手来,尚未近身,便被宫九无形的妖气,逼得踉跄后退。
我斜了他一眼,说道:“他是我主子,你放尊重些好吗?”
他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现在是我的人,他已不是你主子了,赶紧让他滚蛋,我好给这疯婆子解毒。”
我一皱眉,很想当场发作,少爷却十分合作的说道:“青霜,无妨,你在这看着,有事喊我,我就在门外。”
少爷当机立断的出去了,宫九十分不友善的盯着他,直至他掩上了门,才自眼中汇聚了一点灵光,不知又施了怎样的妖术,但总之对我的禁锢是放松了。
我一甩手,总算是摆脱了宫九,低声道:“我能为了亲人朋友嫁给你,亦能为了亲人朋友离开你,你好自为之。”
宫九抄着怀说道:“我不喜欢有人偷听墙角,不过是隔了一层音,却把你紧张成这样。这些人,究竟有什么好?他们不但保护不了你,反而还需要你的保护,他们给不了你荣华富贵,却还要向你一味索求。但为何你偏偏会为他们做到如此地步?明明我处处都比他们强,为何你却是这般抗拒我?到底为什么?”
我轻叹了一声,说道:“你不是人,不懂情,问这些,有意义吗?”
他一怔,沉声问道:“你怎知我不懂情?又是谁告诉你妖没有心?”
我直视他的双眼,问道:“那你告诉我,怎样,才算是爱一个人?”
他定定的看了我半晌,而后一笑,自腰间搂住了我,说道:“爱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无耻!”我一皱眉,挡住了他凑近的嘴。他扒开我的手,硬是在我脸上狠亲了一口,而后放开了我,哈哈笑道:“别再挑逗我了,我可是没什么定力的。”
我嫌恶的擦擦脸,说道:“别自作多情了,赶紧去gan你的事去!”
宫九走近床边,抄着怀看了钱宁一眼,说道:“把她衣服脱了,隔着衣服,我可不会拔毒。”
“你……”我捏紧了拳,心里突地涌起一团怒火,他却心情愉悦的笑道:“怎么,吃醋了?”
我压抑了心里的火气,松开了拳头,说道:“转过身去,若敢动她,每天挖你一遍眼珠子!”
他呵呵一笑,当真听话的转过了身。
我掀起了钱宁身上盖着的层层厚棉被,三两下扒光了她的衣裳,扶着她坐了起来,背对着宫九,说道:“行了,警告你,不准碰她。”
宫九回头看了一眼,笑道:“看过了你之后,其他的女人,在我眼里都是狗屎。”
“呸!”我恶心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少废话快做事!”
他一笑,走近了一步,手掌在钱宁背后相隔三寸处停顿,隔空蒸腾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印在钱宁背心。
空气,在这层红晕当中歪曲扭动,有黑色的气雾,在钱宁的肌肤下隐隐聚集,结成一道道细线,蠕虫一般顺着血脉,聚集在了那一片红晕当中。
不多时,红晕的笼罩下的肌肤,已黑的发亮,宫九变掌为爪,隔空一抓,将那一团漆黑,径直的自钱宁体内拔了出来,隐入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好了。”他拍拍手,再度转过身,说道:“此事已了,咱们走吧。”
我一边给钱宁穿衣服,一边问道:“去哪?”
宫九背向我,负着手说道:“随便,只要别再跟花满楼见面,你去哪,我便去哪。”
我问道:“若是,我要上蜀山找剑仙斩妖除魔呢?”
宫九不屑的一笑,说道:“你说的是蜀山派吧,蒙古人南下之后,他们就分裂成各个小派系,守着各自的山头,一蹶不振了。当年的降魔第一大派,现在已名存实亡,你若想拜师学艺,不如去华山,若想杀我么,那只有上天去求神仙了。”
我将钱宁收拾妥当,重新盖上被子,又打开了门窗透气,问道:“为何你明知我要杀你,却还要这么死皮赖脸的跟着我。你莫非一直觉得,我是在跟你闹着玩?”
他答道:“你想做的事,难如登天,我若是不帮你,你这一辈子只怕都得在山里瞎溜达了。人生苦短,为何要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更何况,我还要腾出时间来,准备咱们的婚礼。再怎么说,我也是太平王府的世子,娶媳妇可断不能草草了事。你说是吧。”
我一声冷笑,说道:“你在准备婚礼之前,可否先认真的思考一下,若是半年之后,我还是难以心甘情愿的嫁你,你该如何?”
宫九道:“我怎可能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只怕到时候,你爱上我,却死要面子的不肯承认罢。”
我一笑,说道:“那咱们不妨打个赌。就以半年为期,半年后你若不能让我打消杀你的念头,这婚约就此作罢,你也没必要继续纠缠我了。如何?”
他回过头,定定的看着我,说道:“一言为定。”说完,一拂袖,我恍惚看到了一对遮天蔽日的羽翼,将我拢在其中,待我回过神时,自己果然又陷在了他怀里,听他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不要妄想骗我,我在你臂上种下的龙鳞足以感知你的情绪了。只要你爱上我,哪怕一点点,我都会知道。”
我一惊,看看手臂上那道朱红的凤尾印记,只觉难看到了化成实形的倒刺,刺伤自己双目的地步。
这身子的清白,已被他强行夺走,如今却连自己的心,都要被他一直的窥探下去吗?
虽穿着衣服,我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已经一si不gua,怒由心底而起,一抬手,便是一巴掌重重扇在了他的脸上。
“你太过分了!”我凝聚了真气,划上那道印记,无论如何用力,都切不开这看似细腻的肌肤。
宫九在一旁揉着脸笑道:“凡间的利器,皆已伤不了你,更何况只是这点微末的真气。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我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他的笑,只觉他那张本算得上是俊俏的脸,忽然之间变得细眼尖嘴,像极了狐狸,然口中吐信,尖牙外露,比蛇妖还要狰狞百倍,实打实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
我就这么输给他了吗?
不可能!
对宫九忽然产生的惧怕,让我竟有些立定不稳,踉跄后退两步,在天旋地转之间,我再度选择了逃。
我已失去了制约他的唯一武器,放不出血,又谈什么同归于尽?
还是逃吧,逃的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