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hapter 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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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突然犯病晕倒的。
当清和从征十郎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时并没有觉得好过多少，相反的，心里反倒涌起一阵阵不安来。
母亲的身子素来不好，尤其是怀着他们的时候出了些事故，落下了病根。
在清和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是个很柔弱的人，尽管总是笑着，总是用轻柔的，带着爱意的声音呼唤他们，但她却显得太过苍白了。
不单单是指脸色不好身体虚弱之类的，母亲给她的感觉总是虚幻的，像是随时都会消失掉一样。
整个家里，除了十郎之外对她最好的就是母亲了，但是和父亲一样，清和总是不愿亲近他们。
说直白点她其实只是讨厌那种过于虚幻的存在罢了。
可她还是喜欢母亲的。
“十郎……妈妈有一天，会离开我们吗？”她拉着征十郎的手，跟着他的脚步一步步走在东京繁华的街头，周围绚丽的灯光让她觉得有些不适，皱起眉头，她抬起头，以为可以看到在吉野看见的幽深天空，只可惜东京只有被灯火照亮的天幕。
所以她才不喜欢东京。
这里有繁华的都市，有汹涌不息的人潮，有钢筋混凝土做成的一栋栋大楼，还有随处可见的冒着黑气的怨灵。
这里是东京，这里是不夜城
“清和，不论是谁，总有一天会离开的。”
征十郎回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微皱起的眉头和深沉的红瞳一如记忆中的他。
清和突然才发现，十郎总是喜欢用这样的表情看着她，又认真又严肃，说出的话总是不容人质疑，语重心长得不像是比她还小的弟弟。
十郎简直沉稳得不像是个小孩子，虽然知道这是家境所迫，但清和还是会觉得不自在。
明明她才是姐姐。
清和撇着嘴，抗议似的握紧了牵着征十郎的手，她垂头盯着水泥地面，有些失落。
“清和，快点。”
“诶？”被拉着小跑起来的清和还没反应过来，抬头便看见了街对面亮起的绿灯，她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要到街对面去的，有些尴尬地朝征十郎吐了吐舌头，清和颇为不好意思地跟着他小跑起来。
她看着牵着她的男孩，火红色的头发随着风飞舞，瘦小的身影看上去去令人倍加安心，清和想，这才是十郎啊，总是能令她安心。
她突然忆起刚刚征十郎说过的话，“无论什么人总有一天会离开”。
你也会离开吗，十郎。
你也有一天会离开清和的吧，十郎。
她望着男孩的身影，一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还红肿着的眼眶又泛着涩涩的痛，春末的风抚过她的脸，带着微寒，她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污染物的味道。
污秽而杂乱的东京都。
“十郎……”她突然停下来，挣脱男孩紧牵着她的手，人来人往的街头，无数人与她擦肩而过，被她唤着名字的男孩皱着眉头回过身来，一双澄净的红瞳直直地盯着她。
咽在喉咙里的那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清和抽着鼻子有些憋屈，她扭过头，有些不敢直视那双过于坦诚的眼。
抬手揉了揉眼角，泛红的眼眶和不自禁流下的泪水让她看上去像是被遗弃的兔子，蜷缩在角落，悲伤地等待着主人来认领。
“十郎……”
“十郎……”
“十郎……”
“十郎……”
“十郎……”
她又开始像平日不安时一样弱弱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直着身，垂着脑袋，长长的头发被一根精致的发带束起，垂在身后，酒红色的瞳蒙上一层水雾，看上去既模糊又茫然。
只是这一次她久久没有等到回应。
男孩就站在离她仅有两步远的地方，他冷着脸，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女孩泪流满面，却无动于衷。
没有得到回应的清和有些害怕，即使征十郎给了她承诺，她也依旧害怕他会丢下自己。
这一整天发生的所有事令她变得更加敏感不安，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像是被放大了一般在她心里蔓延。
“……十郎？”
心里有些挣扎，但她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发出疑惑的呼唤，可是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她有些慌乱了，清和抹了抹眼泪，惶恐地抬起头，却对上征十郎平静的过分的眼，想说的话再一次被咽在了喉咙里，发不出声，她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上前一步心虚地抓住他的衣角。
“十郎？”
清和歪着头，眼神有些闪烁，周围人看着他们的目光带着探究与戏谑，她不禁缩了缩脖子，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轻轻地扯着对方的衣角，清和眨巴着酸涩的酒红色双瞳，透亮的眼睛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红瞳。
征十郎冷着脸，看着面前刚哭过一场的女孩，心里不禁叹了口气，但面上仍不为之动容，他有些粗鲁地拉起她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清和有些勉强地跟上他的步伐，呆呆地盯着他的后脑勺，抽了抽鼻子，她觉得眼泪又要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了。
十郎生气了。
清和此刻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怒意，虽然并不明显，但她还是很难过。
这一天内，十郎不知道生了自己多少气。
清和有些懊恼，觉得这样的自己还真是没用，动不动就哭泣的自己，连她都觉得嫌弃。
于是她想，以后不论如何都不要再哭了，不能再让十郎生气。
“十郎，”清和弱弱的唤着他的名字，被牵着的手上传来对方的温度，“以后不会再哭了。”
“所以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清和知道他其实不是嫌弃自己哭，他只是嫌弃她的软弱。
“我不会生你气的。”
半晌后她听到了男孩被风吹散的回答。
清和抿着嘴，望着前面男孩的背影轻轻地笑了起来。
最后当他们到达医院后清和却死活不肯进去，征十郎皱着眉头，看着垂头站在走廊里的女孩，她紧张地握紧了衣角，抿着嘴唇，眼神闪烁，苍白的脸色很合医院的氛围。
“清和，进去。”
清和猛摇着头，这是她为数不多如此干脆地拒绝了征十郎要求的情况。
她白着脸，闪躲的眼神里带着哀求，酒红色的瞳因为惊恐不安而显得晦暗，她不自觉地后退一小步，全身都轻微地颤栗着，冷汗已经从额头冒了出来。
“……不要。”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征十郎便毫不客气地一把拉起她的手，将她拖进了病房。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床头的那盏台灯还亮着，散发出微弱而又昏暗的橙色光芒，房间里静的能听到仪器的“滴滴”声，紧闭的窗户，紧闭的窗帘，紧闭的门，这样沉闷的空间里连空气都变得浑浊。
借着台灯的微光，清和勉强能够看清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年轻女子的脸，比往日更加苍白虚弱，她甚至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守在母亲身边的女佣朝他们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示意他们母亲刚刚入睡。
清和站在门口，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最后还是征十郎强行把她拖了进去。
那张苍白的脸在视线里越发清晰了。
全身的颤抖越来越明显，征十郎回头看了她一眼，显然是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害怕。
在他们看来，母亲只是久病复发，接受过治疗后就会康复，还会像以前一样对他们笑。
只有清和明白，所谓的治疗也不过是延长了死期，只是为她续命，根本救不了她。
刚才还站在门外，她就感受到了，从这间病房里散发出来的，浓重的死亡气息，那样阴冷而森寒的气息令她止不住地颤抖。
母亲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片黑色的死亡阴云之下。
她不想承认，可她知道这就是事实。
母亲的生命，即使靠着再先进的科学技术也只能勉强延续，疾病已难以根治。
清和觉得很难过，洪大的悲伤将她淹没，她沉溺在水中，痛苦得难以呼吸。
每个人都会离开的。
清和想，没有人好难过的。
可她还是很悲伤很悲伤。
妈妈，你就快要离开我们了，可是除了你我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挣脱征十郎拉着她的手，清和转身，不顾一切地逃离了这里。
死亡真的太可怕了。
清和畏惧着死亡，她曾经见到“那个人”在她眼前消失，从那之后，她明白了，死亡其实就是将关于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带走。
□□，灵魂，记忆，物件，乃至一生所留下的痕迹，一切都在时间流逝中被慢慢磨灭。
她蹲在医院外的花园一角，将自己藏匿于繁花丛丛间，蜷缩着身子，沉默地盯着脚下的泥土，耳边回想着稀疏的虫鸣。
任由悲伤将她包裹。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Chapter 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