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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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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头攒动,锣鼓喧天。
原本宽敞的街道也被围观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刚进城的刘老汉被堵在人群中寸步难行。他为难地往上掂了掂肩上沉重的麻袋,向身边的年轻人打听道:“大兄弟,这是在干什么这么热闹?”
青年转头看了看刘老汉一身农夫装扮,热络地回答道:“老伯您不是本地人吧?今儿可是靖王府和镇国将军府两府联姻的大喜日子。谁还有心思做生意啊?大伙儿都赶来看热闹了。”
“是啊,听说靖王爷的云淑郡主是美若天仙,当初皇上一见就赞了句‘美人如玉’,当即赐字‘瑶璇’。再说这镇国将军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正是英雄配美人啊。”
“这次还是皇上亲自做媒,说是两府联姻,亲上加亲。不知道今天该有多大排场啊。”
身边的民众看他们两人说的热闹,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哎哎,迎亲队过来了!”
刘老汉在激动的人群里费力地向前看去,只见人群中间空出的通路上,一匹高头大马一马当先地走在队伍前头,马上跨坐着一身喜服的青年。面如冠玉,身姿挺拨,英气勃发,端得是一副少年英雄模样,想必就是他们所说的镇国将军了。只是此刻却偏偏冷着一张脸,看不出丝毫娶亲的喜悦。军士分列两队整齐地跟在马后,高举着镇国将军府的“严”字旗,个个抬头挺胸,器宇轩昂。老汉使劲伸长了脖子,只觉得后颈都疼了,才看见长长的迎亲队后面气派的八人大轿,红艳艳的顶篷,檐上坠满了金色的流苏,随着移动一晃一晃的。火红的轿帘上用暗红色的丝线绣满了华丽的牡丹图案,把轿门遮得严严实实。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喜娘趾高气昂地跟在轿边,看神色如同今日出嫁的是她自己一般。
队伍越走越近,一只纤纤玉手轻轻从轿内探出,撩起了一侧窗口的帘子,恰巧一阵微风吹过,拂动新娘子华贵的红盖头。那一瞬间有幸一瞥她真颜的围观民众,无一不发出一声短暂的喟叹,惊为天人。
迎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不曾停歇,好不容易等它过去,人群散开。刘老汉摸摸自己的胡子,想着,自己家的二狗子要是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儿,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随即,摇摇头,笑笑自己异想天开,重新赶路去了。
花轿进了镇国将军府,严辰睿在喜娘的指点下踢了轿门,牵了新娘子进礼堂。严辰睿的父母早就过世,故而两人拜堂时拜的是堂上慎重摆放好的牌位。礼成之后,新娘子被送回了房。严辰睿则在大堂里和前来观礼的一众军官喝得尽兴。
“将军,恭喜你今天抱得美人归啊!”严辰睿的副将陆正豪嫌弃酒碗太小,干脆举着坛子向严辰睿敬酒。此人生性豪爽,做事却粗中有细,是严辰睿倚重的副手。
听他这么说,严辰睿冷笑一声,却不愿多说,只是招呼着:“不说那些,今天难得放松,大伙儿可要尽兴!尽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整桌粗犷的武人之中,只有一个书生打扮的斯文青年显得分外突兀。只见他四两拨千斤地拦住严辰睿往嘴边送酒的手,不疾不徐地劝阻道:“将军,今夜是你和郡主的洞房花烛夜,不宜让郡主久等。”
严辰睿却想没听见似的推开他的手,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继续添满。
林越彬叹了口气,沉了声音唤道:“泽越,大丈夫能屈能伸,小不忍则乱大谋。”
严辰睿面无表情的灌了口酒,答道:“不把自己灌醉,我不知道能不能让自己走进那间洞房。”
林越彬无法,也明白他心里不痛快,只好随他去了。
喜娘和丫头都在门外候着,季念菡独自一人端坐在新床边,头上的盖头还未掀开,只能看见自己一身的喜服和紧握的双手。等得越久,她就越觉得紧张,坐立不安。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感,她从腰侧的暗袋里拿出了一个墨色的剑穗,这是她接到皇上的赐婚圣旨之后,特地去学着编的,样式虽然简单,却是她亲手做的,料想他不喜欢太艳丽的东西,挑了暗色,缀了一个墨玉平安扣,希望他日后上阵杀敌能够平安归来。看着看着,嘴角就染上了甜蜜的笑意,她想起和严辰睿的初遇。那年她十四岁,第一次随着父王进宫面圣,皇上龙颜大悦,在御花园里让新晋的金科武状元给她露一手。那年,他十六岁,长身玉立,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一剑挑起园中盛开的十八学士,木着脸戴在她的耳边。她愣愣地看着他默默地退到一边,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心跳一下下地加快了。自那以后,她养在深闺,他随军征战沙场,屡立战功,如今二十岁官拜镇国大将军,整整四年,竟无缘再见。直到皇上一道圣旨,把她许给了他。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她心里有多感激。身在皇族,婚姻大事身不由己,她甚至早就做好了远嫁他国的准备。四年的芳心暗许,相思成疾,也只能藏在心里,不得对他人述说。如今,她真的嫁进了将军府,坐在他们的新房里,几乎要叫他喜极而泣了。
正想着,门外突然有了动静。陆正豪和林越彬一左一后架着几乎醉的不成样子的严辰睿莽撞地进了门,喜娘和丫头为难地看着严辰睿站都站不稳了。季念菡盖着盖头,看不见外面。只听一个温润的声音说道:“郡主,失礼了,将军今天太过高兴,喝得多了,怠慢了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季念菡轻轻摇头,答道:“多虑了,倒是劳烦几位送他回来了。”
喜娘会意,和林越彬陆正豪一起扶着烂醉如泥的严辰睿,掀了盖头,喝了交杯酒,就退下了。出了将军府,陆正豪意犹未尽地对林越彬感叹道:“军师,我们将军真是艳福不浅啊!云淑郡主真真是金枝玉叶,国色天香啊!哈哈!”
林越彬没有接话,只在心里叹道,只怕他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房里,季念菡费力地帮严辰睿除去外衣,和靴子,几乎出了一身汗。她从小在王府里娇生惯养,哪里做过这样服侍人的事。此刻做起来,竟也不觉得丝毫委屈,反倒异常甜蜜满足。她拧了把毛巾坐到床边,正要给严辰睿擦脸。原本以为已经睡着的严辰睿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睁开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醉意。他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季念菡。眉黛春山,秋水剪瞳,似有千言万语诉不休,肤若凝脂,素齿朱唇,纤纤细腰不盈一握。季念菡被他抓得疼了,轻轻挣了挣手腕,只听他低喃了一句:“好一个美人如玉。”怔愣间,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眨眼就被严辰睿压在身下,狂风暴雨般地吻下来。
严辰睿醉得不轻,哪记得自己娶的是郡主,动作也失了分寸。季念菡初经人事,又遇上严辰睿生龙活虎的,自然苦不堪言,心里却是吃了蜜一般。
芙蓉帐暖,一夜春宵。
第二天,季念菡醒来的时候严辰睿已经不在了。动了动身子,觉得浑身都疼的厉害,她朝门外唤了一声:“又夏。”
不一会儿,一个活泼灵动的丫头轻轻推开房门进了屋。
“郡主,奴婢服侍你起身。”
季念菡点了点头,由她扶着坐直身体。大红的被子从身上滑落,就听又夏轻轻笑了一声。又夏名义上虽是她的贴身丫头,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性子又跳脱,在她面前也不拘束。季念菡看了她一眼,疑惑地问:“怎么了?”
又夏掩着嘴,指了指季念菡的身上,揶揄地说:“驸马爷还真是年轻气盛啊。”
季念菡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自己,也顾不上疼痛,立马揪起被子遮住了自己,脸上臊红了。她的皮肤白皙娇嫩,严辰睿昨晚神志不清下手不知轻重,弄得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甚是吓人,明明白白地昭示这两人昨晚过得有多热情如火。
“好了好了,郡主,我都看到了。你现在遮也晚了,还是快让我伺候你洗漱吧,都快中午了。”
又夏看季念菡实在羞窘得很,见好就收,拿起一边的衣服帮她穿上。洗漱过后,季念菡坐到梳妆镜前,让又夏给她挽髻。
“将军呢?”只是提起严辰睿,就让她觉得自己的脸隐隐地发烫。
“将军一早就去军营了。好了,李管家说午膳已经准备好了,郡主起来以后直接去大堂用膳就好。”
“不等将军吗?”季念菡有些奇怪。
“李管家说了,将军通常要到晚上才回府,郡主不用等他。”
季念菡点点头,带着又夏去了大堂。丰盛的菜色摆了一整桌,奈何她身上不舒服,并没有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鸡汤就搁了筷子。
候在一旁的李管家不放心,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夫人,是不是饭菜不合您的胃口?我让厨房重新做。”
季念菡急忙摇头,叫住他:“不必麻烦了,我只是没什么胃口。管家,不知能否带我在府里四处走走?我想熟悉一下府里的环境。”
“夫人客气了,这是自然的。这就随我来吧。”
李管家态度越发恭敬起来,招呼上几个家丁,便领着季念菡和又夏在府里四处走动。
“这是东苑,将军的卧房,书房都在这。平常会有重兵把守,相当于军事重地,闲人不得擅闯。”
季念菡点头,记在心里。又夏却有些忿忿不平,收到季念菡警告的眼神,只好撇撇嘴忍住了。
“这是后院,将军得空便会在这练武。”
“这是厨房。”
一行人绕过一处长长的围栏,是一处幽静的小院。看不出什么奇特,门口却也守着两个手握兵器的士兵。季念菡注意到李管家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这里是府中的禁地,出了将军,谁也不能进去,夫人最好也不要靠近。”
话音刚落,又夏就忍不住替自家郡主不平。
“李管家,郡主是堂堂将军夫人,这府里这也不准去那也不准去,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李管家说什么,季念菡就轻斥了一声,“又夏,不要胡闹。将军身居要职,府中自然不少军事机密,有那么一两处不得入内,也不足为奇。”
李管家听她这么说,急忙附和道:“夫人深明大义,实在是将军的福气啊。”
季念菡略带羞涩地一笑,跟着继续向前走。绕过花园,她认出了昨夜住的房子,面上更是红润。
“这是西苑,将军吩咐了,以后夫人就住这,东西已经都收拾好了。”
听李管家这么说,季念菡一愣,脸色也白了。又夏气鼓鼓地问道:“李管家,驸马爷这又是什么意思?新婚燕尔就要让我们郡主独守空闺?”
李管家像是早有准备,不卑不亢地回道:“将军军务繁忙,日日早出晚归,怕影响夫人休息,所以特此安排。”
又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季念菡拦下了。她强颜笑了笑,说:“既然将军这么安排,那就这么办吧。管家,我有些乏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是。夫人好好休息,我就先退下了。”
李管家没有多话,带着人下去了。又夏可忍不住地抱怨开了:“郡主,这严辰睿是什么意思?前一晚上还浓情蜜意的,第二天就翻脸不认人。平民百姓始乱终弃也没有这么快的。他这是不把郡主放在眼里,不把王爷放在眼里,还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啊!”
季念菡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寂静的院落。高大气派,富丽堂皇,却没有一丝声响,竟如同皇宫里那座阴冷凄清的冷宫一样。幽幽地叹了口气,她迈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