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季夏薇安

71、70我们分手吧！

　　重新走在枕木上的我，自作多情地向粟俊贤解释着：“我之前可以沿着铁轨走得很远的呢！刚才发挥失常，没有平衡好，呵呵。”

　　“羽婕，你别这样。”

　　“我没事，真的。今天要不是希云她们看见你，估计我们也不会在这里碰面了。你不知道吧？我的眼睛近视了，视力变得差了好多，平时在课堂上都需要带着眼镜才能看得清黑板。”

　　所以，如果不是陶希云和徐萌萌在旁边帮我确认，我想就算你现在站在我的面前，我也认不出你。准确地说，是看不清你。

　　所以，我才会只能看到你带着鸭舌帽，穿着白色的带帽卫衣和蓝色的牛仔裤，却无法清晰地描述着你的容貌。

　　所以，我要到现在，毫无间隔地站在你旁边的时候，才能够完全看清你的模样；看到这张时隔两年，却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独属于你的眉目清秀的脸庞。

　　“去年夏天，你是不是回来了一次？”虽然心痛，可是我还是想知道，那场足球赛时，我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说的是哪一次？”

　　“就是他们在踢球，你也去看了的那次。”

　　“哦，是那一次。”他开始沉默，并没有像之前回答我其他问题时的爽快，“那时我是回来转户口的。”

　　“我姐她们见到你了，你还记得她么？哦，我姐就是李欣。”

　　“嗯，我跟俞斌去看她们踢球，她们踢的水平，我真是不敢恭维。”说到这，他轻笑了起来。

　　“呵呵，本来就是踢着玩的，上场之前，她们中还有人连球规都没有完全搞懂呢！”我也在一旁陪着笑。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失去了再继续追问下去的兴致。倒不是害怕伤心，我已经做好了各种难过的准备。只是，现在再去追究这些，还有意义么？“找她干嘛？”他有没有说过这句话，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事实早就已经摆在了我们的眼前：他的确没有来找过我。

　　“你过得怎么样？”这是走了这么久以来，他开口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我？很好啊，学校重新分了班，我分在了一班，希望能够借着那些积极向上的影响，自己也能更上一层楼吧。”对于两年前的事，我却只字不提。

　　“是吗？那很好啊。你本来学习成绩就那么好，现在肯定是更好了。”

　　“呵呵，我可不敢自夸。现在班上的高手很多的，我想考市一中，可是实施难度的确是太大了。”

　　“不会，我相信你的，你一定可以考得上的。”

　　“是吗？你那么相信我？连我自己都不完全相信我自己。”

　　“嗯，你一定可以的！相信我。”

　　“相信你，倒是真的。但愿吧，我也希望我能够借你吉言考进市一中，呵呵。”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客气？为什么要扯这些有的没的？能不能考进市一中，才不是我现在要关心的问题。还有半年时间，将来的事情，谁知道！而对于我现在关心的问题，为什么我就是开不了口呢？为什么他也不开口呢？

　　走了这么久，我的脚都走酸了，然而两个人都没有喊停的打算，似乎如果停下来，一切就将立即结束了一般。

　　可是，这本来就是必然的结果。我们的重逢，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才发生的么？如果换做一年前，甚至半年之前，我想我都会试图挽留，又或者哭着闹着不让他跟我分手。然而现在，我不会了。

　　我拉了拉身旁粟俊贤的衣袖，示意他停下继续前行的脚步。在两道铁轨的中间，我站在平铺过去一望无垠的其中一根枕木上，对粟俊贤说道：“我们不要再走了。再走下去也走不到天涯海角。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当时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是认真的么？”

　　于是粟俊贤停了下来，站到了我的对面，用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望着我，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其实也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然后我就听到他说：“嗯，我当时是很认真的。”

　　一切就像是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许下承诺的夜晚。那天晚上，粟俊贤也是这样地看着我，然后用他坚定无比的语气，告诉了我：“好，我答应你！”

　　只是，这一次的肯定，却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告别。

　　“谢谢。你的肯定，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这个问题，曾经，也同样困扰了我很久。现在，我想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如果说撇开那些难熬的日子以及对于真相的苦苦追寻不提，那么我唯一在乎的事情，并且耿耿于怀了两年时间的事情，也就是有关我这个问题的他的答案了。

　　“不用谢，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也谢谢你当时，愿意给我承诺，承诺等我。”

　　粟俊贤没有接腔。

　　“我知道，两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的事情，更不要提六年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你的那个承诺，不作数了。粟俊贤，是我自己不要你再等下去的，是我废弃了那个承诺。你自由了。也谢谢你，把自由还给了我。”

　　“……”

　　“我们分手了。对不对？你肯定不知道，我等这一句话，等了有多久。你肯定也不知道，我曾经等着你，又等了多久。从刚开始的满心期盼，一直等到心灰意冷。呵，两年了，总算是等到了今天。别人都在跟我说：‘不要再等了，他不会回来的，你们早就分手了，这样又是何必呢？’。可是，我就是觉得，如果没有当着你的面，或者是听到你亲口对我说，我们就不算分手。这样子，是不是很傻？”

　　“羽婕……”

　　“现在你回来了，我们也见面了。快，你快点跟我说分手。”

　　“羽婕，你不要这样……”

　　“难道你不想跟我分手？可是我想啊！我真的不想再继续拖下去了，你放过我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去年的时候在年货行我已经听到你站在我对面叫我了？我不敢答应你，转身就跑，是因为我很害怕你当时会跟我说分手。可是，躲过了一时，接下去的日子我过得有多痛苦你知道吗？呵，你怎么会知道呢？你根本就不会再在乎我的感受了，否则怎么会跟李欣说出‘干嘛找她’这样的话来？所以，趁着现在，你赶快对我说啊！我真的不想错过了这次，我又要再等上一年，你才会给我判刑。反正迟早都是一样的结果是不是？你和我早就心知肚明了……”我一个人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直到他终于出声打断了我。

　　“我们分手吧！”像是在阻止着我继续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又像是他终于被我摇够了手臂，这一句话，此刻他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谢谢。”被突然打断的我，在猝不及防地听到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却好像被人迎头灌了一盆冷水，完全清醒了过来。

　　“羽婕，你别这样，好不好？”他有些不忍。

　　“嗯，不会了。我想听到的结果，现在终于全部听到了。所以，不会了。”

　　“你还好么？”我觉得他现在完全变成了担心。

　　“走吧，我们回去吧。”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该说的都已经全部说清，是时候返程了。

　　我先于他转了身，按原路返回，他从后面很快地追了上来，两个人并排走着，比来时更显得沉默。

　　“刚才有些失态，对不起。”走了很久之后，我的情绪已经得到平复。

　　“没事。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现在来探讨这些，还有什么用。以前的事情，过去的就让它算了吧。我们，还是朋友？”

　　刚才的崩溃已经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我感觉得到自己的满身轻松。或许是那举了起来却迟迟未至的一刀，终于落了下来，却由于之前的担心害怕过了头，等到真正被刺中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当初以为的那种锐痛感。剩下的，反而更多的是一种轻松自在的感觉。虽然，终于开口说出的分手，仍会给彼此带来一丝淡淡的忧伤情绪。

　　其实我仍分不清我对粟俊贤的感情，应该还是会有感觉的吧，只是横在两人面前的这两年，要我怎么可以假装忽略呢？况且，他始终没有来找过我，这一点也是我一直介意着的。如果说喜欢，他又怎么可以放任我自生自灭呢？难道他都不会心疼的么？所以，时过境迁，朋友才是唯一的出路。

　　“嗯，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我们当然是朋友。”

　　“呵呵，都说过去了嘛。难道要连朋友都失去？”

　　“我是怕你不会原谅我。”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对了，回去之后，你也可以给我写信的。”

　　“我之前几乎没有跟人通信的习惯。不过，这次我会给你写的。”

　　“我的地址你知道的吧？”

　　“嗯，全县城只有一所二中嘛。”

　　“那你的呢？”

　　“我的？我现在说了你会不会记不下来？”

　　“没关系，我尽量吧。”

　　“呃，那好吧，XX省，XX县，X镇XX中学，初三（1）班，你写我收就可以了。”

　　“嗯，那邮编呢？”

　　“邮编？我不知道，到时我给你写吧，顺便把地址和邮编写全了。”

　　“那，也行。”

　　说真的，我并不奢望粟俊贤会给我写信。他的习惯，我不是不知道，尽管过了两年，可是刚才连他自己都说，他并不习惯跟别人通信。这些对话，不过是为了让归途显得不那么沉默罢了。

　　“我家快到了，我要岔进去了。”走到刚才分手的岔路口，粟俊贤对我说道。

　　“嗯，那你进去吧，都那么晚了，耽搁你那么长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羽婕，你别这么说……”

　　“快进去吧，我也要回家了，说不定我爸也煮好了晚饭在等着我回家去吃呢。”

　　“嗯，那我走了？我会给你写信的。”

　　“好的。还有一件事，我想我也应该告诉你——你知道吗？其实你是我的初恋。再见。”

　　“……，再见。”他的身影顿了一下，眼中的惊诧那么明显，但是，只是迟疑了一下，在向我告别了之后，就往岔路口走了进去。

　　而我，也向着自己回家的方向，沿着巷子继续往前走了出去。

　　晚上摊开日记本，整整一页的空间，只写着一句话：“2001年1月20日，我的初恋，在历时了758天之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