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蒋玉菡》秦水寒

42、惊变（二）

　　马车还在慢慢向前走着。
　　时间在一分一分地过去，蒋玉菡的心情终于也能慢慢地平静下来。这多么天和忠顺王的相处，说不上是朝夕相对，也可以算得上是来往甚繁了。蒋玉菡自问自己对忠顺王还有几分了解，外面传闻他嚣张跋扈、草芥人命，压根就不属实，是被夸大的了。
　　要说些具体的，忠顺王顶多是个“自私”的人，自私到根本不管别人死活，当然这点是二十一世纪人类的通病，谁会没事去管别人活得怎么样！
　　至少，蒋玉菡在王府没有见到，也没有听过忠顺王胡乱杀掉一个人。
　　所以，蒋玉菡大胆地猜测，他应该也不会对戏班子里的人怎么样，最多将他们抓起来待审。班主也不是蠢人，自然不会承认柳湘莲刺杀忠顺王的事与他有关，只要他咬牙挺住了，也不会得个莫须有的罪名。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这只是蒋玉菡的猜测。忠顺王是否不会杀人？班主能不能挺住？……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固然，虽然事先没有准备，蒋玉菡知道这次是他绝好的逃跑机会，过了这村也就没这店了。想一想，从此以后海阔天空任鸟飞，蒋玉菡自认在这个时代，活着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可是，如果真得走了，戏班子的人出事了，这件事一定会如同一个鱼刺，紧紧地梗在咽喉里，让他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蒋玉菡闭了闭眼，睁开眼已经做了决定——不管以后他是庆幸也好，后悔也好，他一定要回去看看，不能就这么逃了。
　　“柳大哥，我要回去！”
　　柳湘莲吃惊道：“菡弟？！”
　　“我要回去！”二十一世纪，蒋玉菡还是一个刚走出校园的大学生，没有被社会的大染缸染黑，心中对生命还充满着尊重，他来这个时代也不过几个月，蒋玉菡自问做不出眼看那么多生命可能会死而自己却无动于衷的行为。
　　“可是，你回去又有什么用？如果狗王爷真得要杀班主，凭你一己之力能拦得住吗？”
　　蒋玉菡被问得愣了愣，的确，他阻止不了。不过……，他看向柳湘莲，“可是我们如果真得离开了，如果忠顺王真得要死些人才会平息心中的怒火，那么凭他的本事，到时候可不仅是班主了，戏班子里的所有人都会难逃一死，甚至他会查到薛蟠的身上，以及贾宝玉和冯紫英。”
　　“相反，如果我们回去了，那这些人都不会死。死得就会只是我们两个人，不，或许只会是你一个人死。只要我坚持说我是被你骗出来的，忠顺王说不定还会安慰我。所以，柳大哥，你认为我们该不该回去呢？一条命换那么多条命，何乐而不为呢？”
　　柳湘莲定定地看着蒋玉菡，似乎不敢相信这番话会是那个从来都是柔柔顺顺的菡弟说出来的。他想起他那天在王府里见到蒋玉菡时，也察觉到了他性格的转变，不过当时久未重逢，他并未多思。如今想来却是不对劲。
　　“你是谁？”
　　蒋玉菡心中一个咯噔，“我是蒋玉菡啊！柳大哥，你莫不是怪我说出这番无情无义的话，就不认我了吗？”
　　“不，你不是。菡弟性情温顺，绝不会说出如此愤激的话。”柳湘莲笃定道。
　　蒋玉菡心中一个思量，故作忧伤道：“柳大哥，一个人是会变的。当时我被忠顺王抢进王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人来帮我。我在王府里活得艰难，小世子视我为仇敌，后院里的那些姨娘们整日找我难堪，就连一个下人也看不起我这个下-贱的戏子。你说，如果我不成长，还是那样柔柔弱弱的，我还会活到今日吗？不，不会，或许我早在哪一天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蒋玉菡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一个赞：妈蛋！平时就顾着保护小菊花了，没想到自己居然身在四面楚歌里，如今竟然还活了下来，“宅斗男神”的封号，那必须给自己一个啊！
　　柳湘莲听闻此言，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蒋玉菡着急，“你倒是给个话呀！我们回去，你也不一定会死啊！往好的方面想，如果忠顺王不杀他们呢！我们回去只要在暗中打探消息，确定他们的安全之后就离开，这样以后不管我们在哪里，都能问心无愧了。”
　　咦？话怎么说得怪怪的，有种要和柳湘莲私奔的感觉。
　　蒋玉菡有点小黑线。
　　柳湘莲死死看向蒋玉菡，“你认为那狗王爷会这么仁慈？！”
　　蒋玉菡非常想说“说不定会”，可是柳湘莲那双眼里饱含痛苦，让他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半晌，柳湘莲疲惫地往车厢壁上一靠，闭上眼道：“罢了罢了，我柳湘莲也只有贱命一条，大不了到时一死，就依你的话，我们回去。不过，我们不能这样毫无准备地就回去，今日天时已晚，我们需在前面找个住处歇下。明日，我先派人打探一番，看王府中有什么动静，到时再做商议不迟。”
　　也只好这样了。
　　蒋玉菡想起一件事，问：“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不会今天晚上就被官兵找到吧！”他想起上次他偷跑时，第二天一早就被忠顺王抓回去了。这次又是王爷被刺，整个京城里的官兵不都得出来抓人啊！万一今晚就被抓住，这可由不得他们选回不回去了，直接被抓回去，大理寺惊堂木那么一敲，柳湘莲这个主谋，他这个共犯，“咔嚓”一声，人头双双落地。
　　“放心，我们已经出城了。在明晨之前，官兵都会只在京城里搜捕。”
　　蒋玉菡放心了。
　　得知自己小命安全之后，蒋玉菡也有心情关心一下其他的事情了。他掀开车窗的帘幕，夕阳斜射的光线一下子照在了他脸上。
　　蒋玉菡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自由的感觉啊！
　　上次逃跑的时候，还在京城里就被抓了回去。这次可是出了京城啊！外面的空气就是不一样，蒋玉菡深觉就算这次运气还是不好，就算还是被抓回去，也“死”而无憾了啊！

　　晚上，两人借住在了城郊的一名农户家里。柳湘莲四海为家，什么地方都住过，无所谓床榻的好坏。蒋玉菡就不同了，前世他是家中的独子，老爸颇有点资产，他睡得床从来都是软绵绵的，今世，他是身娇体弱的戏子，也只住过王府里的柔软床榻。
　　可是现在，蒋玉菡瞪着面前那张劣质的，铺满稻草的床榻，听着耳边传来苍蝇蚊子不绝于耳的“嗡嗡”声，在心里建设了老半天，才敢爬上床塌上去。
　　可是，心理是过关了，生理条件不过关啊！
　　好不容易将蚊帐里的蚊子一只不落地都拍死，蒋玉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都没睡着。即使隔着一层衣衫，一层床单，蒋玉菡都能感觉到稻草给皮肤带来的不适感。蒋玉菡简直无比怀念忠顺王寝殿里那张大的夸张的床榻，虽然在上面，自己总会被压，可是被压过之后还能好好地睡一场觉啊！
　　可是现在，明明眼睛非常酸涩，脑袋也非常发胀，可是就是睡不着觉。
　　时间一长，胃酸发胀，蒋玉菡有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说

　　等会还有一章，不过可能要到十一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