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第三十七章 解心忧 ...

  •   牢狱。本该是她此次所去的地方,阴暗潮湿,虫蚁丛生,带着腐臭难闻的血腥味。至少,快活城的牢狱便是如此,往往还没有进去,便会觉得一股森寒可怖的气息迎面扑来,就算是江湖经验老道的人也不免为此惊讶。
      可欧阳情的处境远没有她自己想的糟糕,她被迎进了一间上好的厢房。推门而入,淡淡清雅的素馨香味慢慢渗透开来,沁人心脾,上好的黄花梨木雕芙蓉八仙桌,桌旁还有一个同质地的雕花椅,再走几步便是大理石山河日月浮雕屏风,屏风后又是一番清秀雅致的女儿闺房布置,粉色轻纱帐幔,微微笼罩,这便是她以后几天的睡处了。将欧阳情带到此处的丫鬟微微一福,也不待她问些什么,转身出去。
      好歹欧阳情在红鞋子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虽然形势诡异,却也不至于慌慌张张失了她的骄傲与体统,走到外间的雕花椅上坐下,纤长白嫩的食指轻叩桌面,这是她思考时习惯了的动作。若是她一来就被严刑拷打责问,反到能冷静从容相对,可这快活王也不是好相与的人,此番作为,看似示好,实为软禁,可偏软禁,也没有给这么好地方的理由。她现在只担心,自己到了快活城的消息被传出去后,白飞飞不要怒及反笑,做出什么不可追悔的事情来。毕竟,她也知道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与其同甘共苦,共赴白首的男子。
      “咚咚……”响起了敲门声,断断续续的声音显示出了来人心里的犹豫不决。欧阳情好奇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特地来找她,待拉开门后,见到了来人鲜红如火的衣饰、明媚清亮的双眼,当时便反应过来,这位姑娘怕就是快活王的爱女朱七七吧,哪怕两人从未见过面,欧阳情却仍能从白飞飞对她提及往事之时,那种羡慕嫉妒兼有之的语气描述中一眼就认了出来。
      虽是认了出来,她也不说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这位姑娘,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朱七七搅着袖子,一副欲言又止,但随即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再抬头,一双清澈如泉的眼睛里已经慢慢是坚毅,她微笑着开口,端庄得体,却又难掩开朗活泼,“我叫朱七七,以前跟……跟白飞飞是有些恩怨的,我猜你知道的东西一定不少,这件事终归牵扯我二爹在其中,我也不能做什么,此次前来,只是想问欧阳姑娘你一件事……这一年来,白飞飞她……还过得好吗?”说罢,还怕欧阳情误会,再补充了一句:“我知道这么说很突然,但以前我总归也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只是想知道她这一年来过得如何,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说着这话,朱七七已经面露难色,她与白飞飞与沈浪三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不是三言两语便可说得清楚的,只是在初见时,对这个明眸皓齿,清淡优雅的女孩子仍是很有好感的。她为了沈浪一而再再而三受伤,她也知道白飞飞心里定是有一处柔软的,沈浪是她唯一的坚持,却也不想就此再伤害白飞飞了。
      欧阳情虽然很欣赏朱七七这等敢爱敢恨的女子,可牵扯了一个白飞飞,便不能抱着冷静的态度去理会了,人心本就是偏的,天之骄女罢了,少一个人的欣赏又如何?于此,也是不咸不淡的开口:“原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只是中箭之后的休养花了很多时间罢了……”浅浅几句,把朱七七想知道的事情告诉她,多的话,一句也不说。然而,却有一事例外的,那便是花满楼,她也没有别的什么存心,只是这个温暖的人,让人想起时,总忍不住多谈几句,也是真心为着好姐妹能找到这样一个足以托付终生的人而由衷地感到高兴。
      欧阳情淡淡抿了口面前的茶,思绪不禁飘远,也不知白飞飞现在如何了?这次要应付的可是快活王和幕后黑手两人,每一个人都足以让人疲于应付,希望花满楼能够好好照顾她就好。
      此时的白飞飞正沉默不语地坐在桌前,一双清冷星目弥漫森寒杀气,恍若北方腊月冰雪,一点一滴都是让人胆寒。快活王与她如何斗,是他们的事情,胜败而已,她从不挂心,毕竟恩怨一事,并不是这浅显两个字能够言说清楚的。可是欧阳情与这事又有何关,她早已书信一封告知欧阳情,此间事,不希望她横加干涉,公孙大娘身死,红鞋子正处于危机之际,她不希望欧阳情为此分心,同样,既是与白飞飞为友,她也清楚她内里倔强的性子,绝不会违背她的承诺。
      “快……活……王……”一双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面色喜怒不辨,咬牙切齿出这三个字,一时忍不住,一个白玉瓷盅茶杯竟在手中捏成碎片,坚韧的部分扎入柔嫩的手心,顿时,鲜血淋漓,不多时,碎片与鲜血粘在一起,一片洁净娇柔的掌心竟已是血肉模糊。
      她曾经遭遇过比这更彻骨的疼痛,此时的鲜血不过尔尔,连注意一眼都不曾。至此,白飞飞的冷漠无情因着憎恨渐渐显露出来,连自己伤口都能不在意的人,对别人更难说一个狠字了得。
      门被急急推开,丝毫不复往日温润风度。知道了红鞋子被快活城重创,欧阳情被掳走,花满楼新知白飞飞必定是焦急难耐,可他也知道她是个聪明颖慧,心中自有丘壑的女子,也不想打扰了她,却不曾想没有多少时间,房间里居然传出了淡淡血腥味。他平日对她极尽迁就,哪怕是冷漠也不想因为他的善心而有所改变,他和她原就是两种人,如此细水长流,两人都小心着没有越过对方忍耐的界限,就像白飞飞不会再滥杀无辜,花满楼也不会在她保全一心陷害幽灵宫的那个人。只一件事,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若无其事地揭过不提的。
      从来就知道她心冷,对自己的生命亦没有半分热情,虽说两人在一起之后已经好了很多,可是,长年累月的淡漠岂是一朝一夕就可轻易改变,至多几个月,能事事与他商量,已是极好的改变了。
      花满楼一手轻扶着她的手背,小心不碰着她的伤口,一张时常含笑的脸已经密布寒霜,脸色难得沉下来了一次,语气不善地开口道:“你若是着急,总还有我与你商议,陆小凤明日就可回来了,如此伤害自己,你是存心让我心难安吗?”
      白飞飞有些不自在地想缩回手,却被花满楼一把捉住了手腕,退却不了半分,两人对峙良久,最后还是他先放弃了,清清淡淡的血腥味入鼻,已是极难忍受,一想到这是她身上留下的血液,心就像是被刀割一样,生疼生疼的。放开了她的手腕,刻意没有对着她的眼睛,只是道:“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房间里拿金创药。”
      白飞飞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手背似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怔怔地看着被风吹着动了的门,心思沉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即使为了花满楼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戾气,可终归与他的平和善良差别太大,她并不后悔许他终生,却是怕他对这样的自己生出一丝一毫的怨愤,人总是贪心不足,有了一点,总是会想要的更多。现在怕是一星半点的冷脸,她都有些受不住了。
      即使是双眼看不见,花满楼仍能精准无误地从她的手掌中剔除掉那些碎片,忙碌下来,清澈的水已被鲜血染红,洗去了血液,这时的伤势已没有初时那么严重,只留着几个淡淡的泛着红痕的伤口,正在细细地冒出血珠。花满楼轻轻地在她掌心中抖出药粉,动作轻柔如同在料理着一件易碎的宝物,热气将药粉吹匀开来,这才拿上绷带,一圈一圈地为她缠上,其间,再也未说过一句话。
      打了一个结,伤口已无大碍,白飞飞动了动手掌,已只是微微疼痛。看着他不再微笑的脸,突然开口道:“这就是白飞飞,一个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的人。”不是不相信他对自己完全的理解信任,只是这样沾染了鲜血的双手,她实在没有办法相信自己。
      这样不安的心,他未尝不能理解呢?习惯性地抚上她姣好的面容,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消一切的,拉着她的手,在她满是绷带的掌心中落下轻轻一吻,在白飞飞错愕不解的神情中,慢悠悠道:“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那就把所有的信任都放在我身上吧,不管以后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陷入那些无法弥补的回忆中了。”
      换了一只她没有受伤的手,扯开自己的衣襟,将其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这里仍旧是在跳动着的,只要仍在跳动,我就不会放开你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强势地向白飞飞表明自己的占有欲。没有衣料相隔,心脏的跳动在掌心里尤为明显。她就像龟缩在壳里的乌龟,如今宁可冲动一些,也不想任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在日后留下什么遗憾。
      白飞飞抽回手,为他理好衣服,却没有说一句话,花满楼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地握着她的手也不言语。明知他现在的紧张与不安,白飞飞还是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坏心道:“我竟不知花满楼会这么轻浮,你说要是陆小凤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呢?”
      她既有心思开玩笑,想必也是想通了,花满楼也为自己的的举动笑出声来,确实太不像自己了,搂着她,两个人均是笑作一团。
      白飞飞心想,哪怕连自己都厌弃自己了,这个人仍旧会这样把自己拥入怀中,然后陪着自己,那些自我厌弃的地方,与他眼中本就不值一提。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