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陆小凤传奇]此心安处是吾家》林樱解意

38、第三十八章 快活城

　　夜色凄迷，屋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更看不清花满楼脸上的表情。他一手紧握成拳，另一只手却细细抚摸着纸上浓重的墨痕，良久，方才长长叹了口气，“她以为这么做，我便会有些消气了。”只见纸上重重地写着几个字，“欧阳情命危，无法再冷静相待。勿念。”纸上没有落款，但是也能够知道是谁写的。
　　花满楼是想过白飞飞定是忍耐不住了，可是却想不到这么快。下午才传来的消息，她晚上便已消失不见了。
　　整整三天，从快活城得来的消息只有欧阳情被快活王请入城中做客，与其女朱七七相谈甚欢。从来只有欧阳情不愿的，没有快活王逼迫的。可是在第四天，形式却陡然发生了变化，据说欧阳情惹怒了快活王，迟迟不将白飞飞的消息行踪告知，快活王勃然大怒，更是抓住了红鞋子的几个姐妹，扬言道白飞飞三日之后再不出现，江湖上将再也没有红鞋子这个组织。
　　快活王的请君入瓮用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完全不用担心白飞飞不会来赴这鸿门宴，就算她心性凉薄，对于有恩的人，却是尊重以待，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明明是被江湖人称之为妖女的幽灵宫主，这一点却是做的比正道那些道貌盎然的伪君子要好。如果白飞飞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凭她的行事风格和手段，也未必不是比朱七七更加深刻的疼爱。
　　花满楼摇头失笑，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呢？遇事从来都习惯了自己扛着，不教他担半分风险，可是这样却是更加担心罢……诚然如此，却依旧甘之如饴。他拿着白飞飞给他的留言，敲开了宋离的门。
　　宋离却也是一副正准备出门的式样，宽大的僧服被脱下，换上了夜间方便的夜行衣。看见了花满楼，他先是愣了一下，目光随即触到他手上的信纸，这短短一眼间，是看不到纸上写了什么的，他却是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着掩饰不住的黯然和忧伤。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飞飞果然是极其在意你的，我们每一次分别，她都未曾给我留过些什么话。”就算有，也是苍白无力的谎言，连回忆都已干枯。
　　花满楼不自在地笑了笑，他们的事情，他也不是一无所知。也终能明白为什么白飞飞每每提及宋离时，眼光里淡淡的愧疚和伤痛，这人怕是她欠的唯一一个也是最多的人，除了情，一辈子无法还清。这样的情又偏偏在遇到了一个花满楼之后安之若素，再也不用在虚空的夜晚独自飘零，倚窗哀叹。
　　“宋兄，你这是要去快活城吗？”
　　宋离淡淡扫了他一眼道：“你呢？”他相信花满楼的豁达写意，这样的人是最能温暖白飞飞的心，不同于沈浪的潇洒，他的眼睛一旦注目了，就不会轻易离去，可却忍不住想他对她更好一点，若是比不得他，又怎么能够完全放心。
　　花满楼勾了勾嘴角，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宋离的言外之意，只淡淡道：“我自有考虑，快活城是一定要去的，却不是现在，飞飞独自一人离去，也是自有考量。我要做的事便是为飞飞免除一切后顾之忧。”
　　宋离显然不懂他要做什么，只是他下定决心要为白飞飞的付出已几近成为本能，她可以不要，却不能阻止他倾尽心力的尽力而为，为此，花满楼对他也少有劝慰，两个人爱上的都是同一个人，他也总能明白些许他的意愿，任他为着自己的心意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这也是花满楼唯一所能行之事了。
　　看着宋离褪去僧袍之后毅然决然的背影，心脏居然有些微微的疼痛。也许这世上能为白飞飞不顾一切的人只有宋离一人而已，便是为了自己不能为的这点，一向云淡风轻的花满楼居然嫉妒了，他有着亲密的家人、豪爽的朋友，他绝对不会为了他们抛弃白飞飞，可是同样的，他也不能为了白飞飞抛弃他们。
　　那样清冷如冰霜的女子，有着宋离这样一个人的一心一意相待，可她的眼睛过便了三千繁华世界，却只剩下了一个花满楼。终究，还是不可不谓之幸运了。
　　白飞飞生性聪慧敏黠，定不会冒冒失失地跑到欧阳情被囚之处，单枪匹马的救人。可目前的形势已不是单凭一人之智力便可扭转，危急之时，只有冒险一试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冒的险越大，赢面也就越大。心里不是没有担忧，却也知道再怎么凭他，白飞飞决定的事情也不是能够轻易改变的，她有着她的骄傲和倔强，而他最想让她保持的便是那份骄傲。花满楼苦笑，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呢？
　　而他现在，需要去找一个人，想必那个人的才智和手段应能为他们解了后顾之忧。
　　欧阳情所居之处仍是初到时那个精致优雅的厢房，只是不同的是房间里多了几个红鞋子的姐妹还有在外面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铁门。快活王的行事，她是看不通的，只是现在这样一触即发的形势也能够明白，前三日的以礼相待甚至于迁就就是为了这一天名副其实的软禁幽困。她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怔怔地摸着自己的胸口，神色有些恍惚，只能够希望大约是自己多心了。
　　欧阳情所在的院子是一个极其偏僻幽冷的地方，守卫的人表面上看着只有寥寥装作巡逻的几人，其实在暗处潜藏的不下几十人，毕竟白飞飞武功不是绝顶，心思智慧却是无人能及，便是快活王与之交手亦是要谨慎再三。
　　两颗石子划空而过，正在装着巡逻样子的两个人蓦然定住不动了，正是那一瞬间掷出的两颗石子点住了两人的穴位，变故突如其来，风依旧是轻柔如情人的抚摸，夏夜仍旧是闷热的气息外时而有过一两丝意料之外的凉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已然发生了一些让人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的事情。
　　房间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只露出一双剑眉星目，向屋子里望了一眼，辨不清情绪，却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串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的钥匙，试了两把之后就打开了坚实的铁门。欧阳情见状，却露出惊讶神色，将几个姐妹护在身后，率先一个人与黑衣人面目相对，沉声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见着欧阳情的冷冽气度，顿时便明白了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忙开口解释道：“我是白飞飞的朋友，你们快跟我走，这里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的。”这人毫无疑问是宋离了，他不愿白飞飞涉险，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此刻
　　欧阳情身后的几个女子都露出了惊讶欣喜的表情，他们没有欧阳情的那份从容，只觉得待在这里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地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而死去。
　　欧阳情对着黑衣人的话，丝毫不为所动，只重复了一句：“你是谁？这么容易地就闯入了快活城的防守，你一句飞飞姐的朋友就要让我相信你，凭的是什么？”
　　宋离万万想不到，这名女子竟然有着比白飞飞更重的戒心，哪怕是自己身处险境，也不会相信一个可能给她带来生机的人。
　　欧阳情看着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来人一定不会是花满楼和陆小凤，那两个人总不会冲动至此，电光火石间，脑海里突然闪出了一个可能性，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倒是不用丝毫地怀疑了。可她还未问出宋离名字的时候，被打开的铁门又再一次关上了。
　　宋离暗自着恼了一声，他本该想到这点的，凭着快活王的计谋，怎么可能只这点埋伏和铁门，难道真的是出家多年，远离了尘世纷扰，便是连这点曾经朝夕相处的精明都想不到了。
　　几个一色褐红色衣服的人出现在铁门外，看见了蒙面的宋离后，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来人居然是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似乎还很熟悉的感觉……站前的一个人对着宋离道：“这位兄台，何妨不已真面目见人？快活城原本就不是轻易可以闯进来的地方，还是让我们记住你是谁比较好，至少能够多活几日，也免却了这些姑娘的一些刑罚。”
　　此话便是要拿着红鞋子众人来威胁宋离了，他为人坦坦荡荡，即便是身在快活城，又心系白飞飞之时，仍是做到了情义两全。毫不犹豫地扯下面罩，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容。面前快活城中人俱是一惊，纷纷跪下齐声道：“气使。”
　　快活王坐下气使宋离，自白飞飞那日“身死”之后，便是出家为僧，再也不过问江湖事，如今居然出现在此处，隐隐听说白飞飞复活一事的几个小守卫，此刻已是完全确定了。
　　而欧阳情则是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浅浅一笑间，妩媚风情无限，果真是对飞飞姐一心一意，至死不渝的宋离。
　　刚才说话的那人又说了：“气使，这里的都是很重要的犯人，请恕我们不能轻易放你离开了。”这句话说完，就带着身后的一干人等离开了，想来也是这件事情必须同快活王汇报的。毕竟宋离时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没有亲情，恩情也总是有的。
　　快活王的居室是整个快活城里最为冷僻的地方，平日里因着要处理事务睡着的地方都是极尽铺张奢华的，可唯有这个小小的地方，才是他心里真正所属。那是在湖畔的一座小屋里，屋里非常简单，只几样家常的摆设，本是非常温馨的地方，但是这里只有一个人，未免就多了几分凄冷无助。这间屋子之所以是这样的简单明了，究其原因，也许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只是柴玉关，另一个便是死去多年的李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