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风》一*

12、两个故事

　　第二天，一大早，画眉便唤了顾初夏起床。
　　顾初夏扭了扭脖子，帅气地打出两拳，舒展着筋骨，她边走向漱口池边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一天闹得太厉害了，她昨晚好像睡得格外沉，特别香……
　　于是顾小爷也认真思考了起来，自己莫非真的这么没心没肺？把脑子倒过来猜她也不可能猜到，这般好眠全是因为有人夜里为她点了根安眠香……
　　“小少爷，请用早膳，我们得赶在辰时前抵达荷京军营。”
　　画眉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
　　顾初夏一阵内疚，拉她坐下，握住画眉的双手，看她低下的肿眸。
　　“真的……对不住……”
　　画眉抬头，眼虽肿着，眼神却还是明亮的。她摇摇头。
　　“即便小少爷犯错了，也是我的主子。我会忠于小少爷的。”
　　“好！不愧是我们顾家人！”
　　顾初夏感动得不行。随即垂头丧气。
　　“不过……还是对不起啦……我以后……不会再干这么荒唐的事了……”
　　“小少爷……”
　　看到画眉那担心的眼神，顾初夏一个深呼吸，很有精神的样子。
　　“没事啦！担心个啥呢！我谁呀？我是顾小爷。多大点事儿啊？连自己人都保护不了，我将来怎么保卫大夏呀？哈哈哈哈……”

　　于是整个上午，她们都蹲在闷热的军营仓库里，擦着散满一地的戟。
　　“第四百八十二支。”
　　顾初夏高举一戟，还空中舞了个花。
　　画眉一脸崇拜：“小少爷！你好厉害哦！我才擦到第七十支。而且你擦得好干净喔，我要好努力擦才能擦到你那样。”
　　顾初夏一个漂亮收戟，摇头晃脑：“嘻嘻，开玩笑，我常被罚擦戟好么？这点算什么？请叫我擦戟大前辈谢谢！”
　　画眉一个劲儿点头鼓掌。
　　两人又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仓库门口出现一人，顾初夏顿时哆嗦了一下，把戟规矩放好，整只收敛下来。
　　“娘……”
　　顾夫人穿着一身浅绿丝裙，虽然已年有三十七，可常年的习武强体，令她全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健康活力。
　　今天的顾初夏有点惧见到长辈，她已经很惭愧了，再被骂个几句，她真要拿块豆腐撞一撞了。
　　虽然，她并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恢复女儿身。但是，原来她恢复女儿身这事，对顾氏来说真的有那么恐怖，那么不可以。那她……还是以家人为先的。
　　顾夫人却没急着说什么，只温和地对同样惭愧的画眉说。
　　“你先回避一下。”
　　画眉立即遵令状，快步往外退。
　　“把门带上。”
　　画眉立即非常遵令状，把两扇大仓门“啪”地一下，关得毫不留情。
　　封闭的空间，刚闯祸的她，长辈中相对待她比较严的娘。
　　————这样的组合是要怎样！
　　冷汗爬满了顾初夏的背。
　　顾夫人找了个比较干净的箱子，拍了拍，示意她坐过去。
　　顾初夏立即机械地走过去，腰挺得直直的，手放得齐齐的，正襟危坐状。
　　“初夏呐。”
　　“是！”
　　“你是真的，真心的，喜欢简书玉吗？”
　　“……”
　　“不是哦？那就算了，还想教你怎样能够得到他呢。”
　　“……是！是是是！”
　　“那你真要好好听娘一言了。你是不知道呀，想当初，娘追你爹时……”
　　“……娘……可以先提个问题吗？”
　　“嗯？”
　　“为什么娘……要帮我这事？我不是绝对不能恢复女装吗？爷爷，爹爹，他们会责怪娘的……算了……”
　　“傻丫头……娘像那么乱来的人吗？娘又不是你爹。这是顾氏一致的决定，你就放宽心吧。”
　　“真的？！！！”
　　“煮的。你真的是，那么容易就放弃了。真不像为娘，想当年，我爹娘，就是你外公外婆，多反对娘追着你爹满天下跑啊，娘我就从未放弃过！”
　　“……嗯，娘果然不是乱来之人……”
　　“呵呵，还想娘传授你追男秘笈吗？我的宝贝初夏？～”
　　“我错了……”
　　“咳咳，听好了。首先，所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都是骗人的。”
　　“喔？”
　　“其次，必须要记住一点————男人嘛，都是犯贱的。”
　　“喔？？”
　　“你能记住这两点，领悟透彻这两点，拿下简书玉就十有八|九了。”
　　“怎么说？！”
　　“首先，娘是鱼宋人，我们那里没有什么必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法，男女之间互许终生之事，多得很。我跟你说哦，如果是父母之命，这男女之间的结合反倒简单。互许终身，却反而微妙复杂，讲究很多战略方法，哪那么简单地说男追女就难，女追男就易的。”
　　“嗯嗯。”
　　“虽然也有一见钟情的说法，但是，无论是一见钟情，还是天天见好多次才钟情，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想要磨合到一起，直至水乳|交融，都是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
　　“九九……好像很困难的样子……”
　　“是呀，首先，两个人在没见面前，就各有各的生长环境，各经历各自的事，养成不一样，甚至很不一样的性格。即便第一眼相互看中，之后相处起来，这些都是他们的考验。”
　　“有道理。”
　　“等真正决定要相许了，这一生漫漫长，生老病死，贫穷富贵，都可能走一遭。每每不一样的处境，都考验着两人。有时候，你挚爱一个人，转瞬间，他可能就不知因何残了，被人冤害打断腿啊，上战场眼睛中箭啊，被马踢裂了肺啊，无论是在相许前后，都可能会遇到很多这样那样的事情。”
　　“嗯……”
　　“先不论我们还不知道态度的简书玉。初夏，你做好了这样的觉悟了吗？”
　　“……”
　　“之前没做好觉悟没关系，你现在也不必急着一定要觉悟什么。因为初夏你虽对他一见钟情，但说到底，你也刚认识他，你不知道他值不值得你这么做，你完全可以边追他，边了解他，边觉悟。”
　　“……好。”
　　“总之记住，爱情，从来没有天道酬勤。不是努力了，就会有结果的，有时候得到的也可能是报应。有了这样的觉悟，就不怕去爱人了。”
　　“……孩儿知道了。”
　　“其次，就是那句。男人嘛，都是犯贱的。”
　　“爷爷叔爷爷哥哥不犯贱呐……”
　　“呵呵，怎么不说你爹不犯贱？你奶奶去世得早，你爷爷犯贱时你是没机会见到而已。如春是因为他还没坠入过情网。但是，男人本质都是犯贱的，你待他好，他就偏要待你不好。你待他不好，他反倒供着你像宝。”
　　“啊？”
　　“因为生在鱼宋，娘对第一点是早早有了觉悟。娘当初就是在第二点上，被折磨了个半死。”
　　“哦哦，怎么说？怎么说？”
　　“呵呵，想当年呀，娘不过十五岁，那年大夏、鱼宋、漠汗一片混战，许多人流离失所，娘也与家人失散了。世道大乱，匪徒横行，我又太年幼不经事，在寻找家人的路上，不懂得伪装成男儿保护自己，被一群歹人盯上，差点被羞辱了。”
　　“什么！姓甚名啥？！我找他们去！”
　　“哈哈，你爹当时出现了，那群畜生还有活路吗？”
　　“哈哈，英雄救美！”
　　“英雄是英雄，美却不是美。我那时已经受了两个多月的战火摧残，本来就没多少肉，遇到你爹时便更是饿成了皮包骨头。你爹只是顺手相救，命部下安顿好我，他很快转战漠汗去了。”
　　“没带上娘？”
　　“并没有，后来顾家军找到了我爹娘，把我送了回去。傻孩子，战火无情，多带一个无用之人，都是在加大战败的可能。你爹那时已是大将军了，本就不会在战场上多想儿女私情，更何况他那时完全没相中我。”
　　“那娘是？”
　　“呵呵，我回去就告诉了你外公外婆，我有意中人了，他是谁。二老都觉得我疯了，要禁我足。好在当时顾家军很快平息了战乱，我听闻你爹班师回朝了，便买通下人，瞒住爹娘溜了出来，直奔荷京。哈哈，那时候真是年轻啊。”
　　“娘……一直以为你是个高贵冷艳的贵族妇人我错了……等等，娘既然会在乱世时差点被占了便宜，也就是说，娘奔赴荷京时，莫非完全不懂武功？”
　　“不懂啊。所以那时候我一天到晚挠顾府的门，好不容易求得一见，却得知就算想进府当个丫环也得会武功，真是把我好生打击了一把。”
　　“也就是说娘十五岁时才开始习武？一点底子都没有吗？一丁点都没有吗？！”
　　“没有呀。”
　　“……”
　　“呵呵，我就拼死了练啊，每天扎马步跑大山练长戟。不过呢，我下定了主意，就算是练也定要缠着你爹陪我练。开始时很惨的，每天起早摸黑地堵在军营门口，可吃了足足一个月马踢起的灰都瞅不到你爹一个正脸。后来你爹喊了个小将来教我练，我还是不依，堵完军营堵顾宅。中间你爹随着你爷爷去叶城老宅避暑，我也追了去。就在叶城，你爹终于答应每天抽点时间教我了。”
　　“但我还是停留在娘十五岁才开练的事上……娘，你真是骨格精奇……”
　　“这些小事就不要在意了。在叶城的那个月内，我好生欣喜，以为跟你爹的关系终于可以突飞猛进了，结果你爹虽然对我温和相待，却从来止于礼数，每天教完武功就闪人，对我的约茶约饭约听戏完全忽视。”
　　“啧啧，真是看不出来，爹现在可是每天一回来就跟在娘屁股后面转来转去的说。”
　　“结果，折腾了大半年，盘缠都用完了。你也知道好几个公主都喜欢你爹，常常会来奚落你娘我，还时不时使黑手破坏我的住所呀，衣物呀……我以为我是不在意的，但我跟你爹提到的时候，你爹表面也没啥表示，连句安慰都没有。我发现，我可以不在意别人欺负我，可我很在意你爹不心疼我。于是我心灰意冷了，收拾东西准备回鱼宋。”
　　“娘……你还是想过放弃的嘛……”
　　“所以呀，爱情，没有天道酬勤。我知道这点，我勤过了，我以为我只能得到报应，我认了。”
　　“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呀，我觉得很不爽。我就这么灰不溜秋的，相公没带回来一个，只带了一身武功回鱼宋？我当时认为我很不甘，决定要最后抹把油水再回家。现在想想，那不过还是根本不想放弃罢了。”
　　“抹，把，油，水。”
　　“是呀，我一心一意地为了意中人，翻山越岭排除万难来到他身边。结果连个吻都没得到！很不甘好吗？”
　　“突然有点想去看外公外婆了，顺便感受下鱼宋‘彪悍’的民风……接下来的发展我感觉我有点不适宜听啊……”
　　“于是我就给你爹下了迷药把他吃干抹净了。”
　　“啊啊啊啊……还我高贵冷艳的娘啊！！！这不是一‘把’油水，是整整一桶肥油好么？！”
　　“没有啦，好多年后，你爹告诉我其实他喝酒前就已闻到不对，可还是喝了。你爹才是故意的咧，呵呵。”
　　“于是，爹就留你了？”
　　“没有呀，他迷药没醒过来前，我就背着一身的疲惫，走了，回鱼宋去了，伤自尊了。”
　　“……”
　　“整个局势那叫个逆转呀。我就一路跑啊，你爹一路追啊，我一路跑啊，你爹一路追啊，最后你爹逮到我时，还夸我了。”
　　“夸你很能跑？”
　　“对的。哈哈。”
　　“……”
　　“我跟你爹那时还不知道我怀上了，我只觉得自己突然脾气大得很，一肚子的怨气委屈全冒了上来，我非要你爹去给我找那几个公主算账，才肯回荷京。你想呀，顾氏多忠诚于大夏皇族呀，不要说算账了，让你爹去弄断那些公主的一根头发都是不可能的。结果你爹还是拉下了脸去向皇上告了一状，皇上好生把那些公主治了一番。所以说呀，男人都是犯贱的。”
　　“……所以，娘那时候怀上的莫非就是哥哥？一次就……”
　　“……哎哟，你这小丫头，净注意这些不重要的细节。听到没有，对付简书玉，也是如此，你先用美色与柔情勾住他这个人，时机合适时，就狠狠甩他面子，他就会当你是宝。这叫一个巴掌一颗糖，知道了吗？”
　　“……真的？……”
　　“这次真是‘蒸’的了，呵呵。”

　　顾初夏长长吁了口气，一路听下来又惊又咋，感觉认识了十三年的娘好陌生，对自己娘亲印象大为改观。
　　顾夫人讲话时，坐姿一直很优雅，谈吐不紧不慢。讲到“吃干抹净”四个字时，尤其不紧不慢。
　　她侧头想着什么，突然问到。
　　“初夏，有兴趣再听一个故事吗？”
　　“哦？比刚刚的还惊世骇俗吗？”顾初夏一脸狐疑。
　　顾夫人对自家二子的没上没下早习以为常，本就是他们惯出来的。
　　她收起了笑容，脸色渐沉，淡淡地说。
　　“是关于，你为什么必须是男儿，的故事。”

　　十六岁的她，花月正好，风华正茂。
　　她常游走于各府家眷女宾中，与各家小姐关系甚好，享受着诗词歌赋的碰撞，琴棋书画的和鸣，深得众王妃夫人们的喜爱。
　　文已傲人，可她偏偏又是千年将门顾氏的嫡系千金。武，自是更加名满荷京。
　　文武双成使得她芳名远播天下，提亲的名门世家络绎那个不绝。
　　她便是顾斌宝，名副其实的文武粹宝。
　　顾家的男孩郎，个个打小就被丢上战场，自力更生，或者自生自灭。
　　但对于顾家的女娃娃，顾氏的宠溺在大夏是出了名的，从不多加限制。作为三兄妹中唯一的女娃娃，顾斌宝自小就受尽了长辈及两位兄长的宠爱，每天只需负责嬉笑快活便可以了。
　　而这段快乐的日子，止于一场夏猎。
　　那是她第一次参加夏猎。第一只猎物便是一头大虫。
　　当其时，此大虫正欲咬断其身下重伤者的喉咙。
　　她利落地收拾了大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重伤者背回营地，才知其乃夏胤宏，当时的四皇子。
　　未来的大夏胤帝。
　　故事便庸俗地展开了。
　　他对她有情，她对他有意。
　　他说服父皇下旨指婚，她欢喜入宫大婚，成为当时的胤王妃，后来的大夏皇后。
　　在之后很长一段岁月里，他一直唤她“宝宝”。
　　可惜他的宝，为了保护大夏，保住顾氏，不得不拿出顾氏谋战边疆的智谋，周旋于后宫争斗之中，凋零了娇笑，憔悴了容颜。
　　渐渐，在各方势力连成一片的“顾氏功高震主”呼声中，他开始疏远了她，猜忌、质疑、明争暗斗，竟在他与她之间上演。
　　终于，在一次南下出游时，他遇到刺客，当其时的御卫已非顾家军担当，眼见刺客的剑快刺向他，她唤出了顾氏隐卫。
　　时隔多年，她再次救了他，随行的娘娘大臣们却道这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阴谋。而他，信了。
　　特别是那批顾氏隐卫，尤其令他生惧。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身边竟潜伏了这么一群高手。
　　————顾氏若要他的命，是随时随地随意的！
　　于是，他撤了她的皇后之位，将她贬进冷宫。趁机连降顾武安、顾文宇几级，收回他们手中的兵权，将他们从武将调成文官。他做这一切时，早已忘了这三个人的爹，两年前才为大夏献了身，守住了他的江山。
　　她心灰意冷，只愿余生枯坐冷宫，等待静灭。
　　岂料，漠汗抓住了顾家军势渐微之机，大举入侵，一口气连破二十道关卡，直取荷京。
　　正值京师失守，国难当头之际，挺身而出的，又是顾氏。
　　顾武安与顾文宇举臂一呼，天下兵者响应，汇聚荷京，火速救援。
　　当其时顾武安已成家，夫人是青云林氏的巾帼英雄，服从顾武安指令，带着隐卫前往皇宫，将她从冷宫里挖了出来，往她手里塞了把戟。
　　当手再次握上戟的那一刻，她忘掉了那个在后宫尔虞我诈的顾斌宝，她忘掉了那个整颗心血腥黑暗的顾斌宝，她甚至忘掉了，他对她的狠，他对她的恨。
　　她记起了顾氏初心。

　　————顾氏，愿用吾之肉躯，抵挡敌人每一枪每一剑！愿为吾大夏江山，抛头颅洒热血！

　　她心一紧，豪气顿生，好似回到了十六岁前的快活自在！
　　于是她领着顾氏隐卫，皇宫残兵，死守各宫城门，生生拖住了漠汗直取他头颅的机会。
　　其间，大嫂顾林氏战死，隐卫战死，皇宫残兵被敌军一扫而空。
　　只有她，只剩她，立于他身前，站在正洪殿御座上，执戟，面对杀红了眼的漠汗众兵。
　　故事的结尾很简单。
　　在她身上被凿开第四个洞时，她的哥哥们赶到，将欲取他性命的漠汗兵全数歼灭。
　　她死在了他怀里，血如泉涌。
　　他完好无缺，抱着她，泪如泉涌。
　　他又开始唤那个久违的，甜蜜得当初直被她嫌弃的爱称，“宝宝”。
　　他说宝宝，我要重新立你为后。
　　他说宝宝，我必定会让顾氏恢复将门之誉。
　　他说宝宝，我会杀了那个害你不能再生育的女人，我要连诛她九族，给你的皇儿陪葬。
　　如此等等。
　　他说宝宝，我错了，我只求你不要死。
　　她在他激烈的嘶吼中，眼神渐凉，原本一瞬间重绽快活的双眸，逐染绝望。
　　她看了他一眼，什么都不肯说，去了。

　　经此一战，顾氏武名再次大震天下。
　　胤帝对顾氏的宠爱，更甚顾斌宝得宠时。
　　从此往后，无论耳边出现多少对顾氏的质疑围剿，胤帝一概不理，唯顾氏爱护有加。

　　顾武安与顾文宇却怵了。他们一辈子也忘不了，顾斌宝临死前，那个绝望的眼神。
　　从此下定主意，顾氏女儿，一律称男儿。
　　绝对，不再入宫。

　　兵器仓库内，一片寂静。
　　“战死，比心死，要好太多，太多。初夏，你能明白吗？”
　　顾夫人把顾初夏拉了过来，轻柔地，抱住她的头。
　　“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
　　从小到大，心中一直抹不去的那份困惑，已然烟消云散。
　　被母亲温暖地怀抱着，她感到一阵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