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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训徒 ...


  •   6 训徒

      眼见一场灾祸就此暂时消弭,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岳不群命两个华山弟子将剩下的香客一并请出只留华山内山的几个弟子,着院内扫洗的妇人奉了两碗茶来,自与岳夫人喝了。岳灵珊多日不见父母,早扑到他二人身前撒娇卖乖,岳不群并不理她,只岳夫人抚着她手腕道:“来人善恶不知,你见识又浅,武功又低,怎么就跟了来。可知冲儿又顽皮了,必定没有好好管着你们。”岳灵珊道:“妈妈别怪大师哥,是我自己偷跑了来。”岳不群冷哼一声,将手中茶碗重重拍到石桌上,众弟子见他这一下力道着实不轻,但那茶碗却滴水不溅,甚至连盖子都没颤上一颤,都不约而同在心里想:师父方才真是留情了,这一首好功夫肯定不比那歹人差。

      且说令狐冲站在玉泉院门上,目送乔峰远去,心中乱七八糟想了好些,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听闻师母与师娘对话才反应过来,匆忙跪到无忧亭前,见到师父露那一下,便知岳不群此番是真个动气了,低了头不敢看他。

      却听岳不群道:“冲儿,为师知你向来能说会道,今次之事,我倒看你要如何狡辩。”

      令狐冲叩了个头对他道:“师父,徒儿不敢妄论是非。只有一件,徒儿自是该死,没能听从师命安顿好诸位师弟师妹……若是出了事,徒儿难辞其咎。”

      这时候陆大有早分开人群跪到令狐冲身后,他在令狐冲与乔峰过招之时方才到场,一路上气喘吁吁疾奔而来,这时候跪在地上,便连大气也不敢出,亭中岳灵珊只揪着她妈妈衣角,撇着嘴也不敢多话了。

      岳不群笑着缓缓道:“你自承不是,便以为能逃过大错了吗?那乔峰是怎么一回事,我华山派一向立身清正,你却与那武林公敌称兄道弟,在那人与师争斗之后犹自不改,是想引狼入室吗?”

      令狐冲心潮翻滚,心里涌起了千百条理由出来,但想想都是“脾性大和,与之相交”,或是“他英雄磊落,我好生喜欢”,要么便是“他请我喝酒,我承他豪情”云云。但这些子理由,拿出去与他那些江湖上的左道朋友胡吹海喝自是可以的,说不准还要被赞几声不拘小节,可叫他如何与岳不群说出口来,虽然乔峰实在光明磊落得很,但方才大哥将岳不群迫得几乎失态乃至离去时口称还要再来寻仇皆是他亲眼所见,若只能用这等理由搪塞,那简直是大不孝大不敬了。故而他满心为难和满腔愧疚搅得胸口发疼,平日里能言会道,今日里却讷讷难言,喉咙口里只反反复复地蹦出几个字却也说不出来,令狐冲向前跪行一步,看到师父铁青的脸色,心里更是为难,只怕岳不群说出甚不可挽回的话。

      宁中则看他这样为难实在不忍,出亭扶起令狐冲,上下打量一番:“冲儿,莫怕,你师父也就与你生生气,你这回结交的那位乔峰乔英雄,我看也是个磊落人物,甚么为恶为患,我们倒也未亲见,结交未尝不可。但你也看见了,他终归是我们华山派的对头,还要跟你师父做个了断……”

      令狐冲满心酸苦无处可出,听到宁中则这般谆谆教导,鼻间一酸,哽咽道:“师娘,是我错了。”

      岳不群看看他二人,又道:“总算还知道有错,不是一块朽木。”

      岳灵珊抢道:“大师哥还替爹爹接了那三招呢,虽然错了,功劳更大。”

      岳不群瞪了女儿一眼,厉声道:“本派掌门教训大弟子,论得是门中戒律,多话。”岳灵珊被他一凶,吓得眼泪立时便在眼眶里打转,拼命忍了泪立在一旁。岳不群又道:“冲儿,你功过不提,是非却不可不论。”令狐冲倒是“是”,岳不群又道:“那乔峰与你之前如何,我不追究,男儿在江湖上行走,广交朋友正是我辈本色,但那乔峰既然你已知道是我派对头,并江湖上多知其残忍滥杀,你与他相交就是大不妥了。”

      令狐冲道:“弟子明白,确是不妥,好叫师父师娘还有我华山派为难。”

      岳不群满意道:“算你懂事,那你听了,以后为师不许你再与那贼人相交。”

      令狐冲心道:大哥可不是贼人……

      岳不群见他不答,又道:“还需与武林正道合力,务必除去那贼子,那贼子是个契丹人,与我们中原人不同,生性残忍好杀,一日不除,便不知还有多少英雄好汉要遭他毒手。”

      令狐冲面露难色,心想师父这句话可说得有些不对,大哥与我相交这许多日,华山并周遭地带可并未横死一人啊,可知江湖传言着实荒谬,可笑之极,真不知大哥在那些人眼里是何等怪物,说不准便是三头六臂利爪獠牙模样,许那无知百姓人家用大哥名号夜止婴啼也说不定哩……

      “还笑?”猛听见一声轻叱,令狐冲恍如巨石击中天灵,打了一个寒颤,心知自己想得太过入神竟忍不住笑了,着实太不应该,匆忙自抽了一个嘴巴跪倒,口称“徒儿不敬”,这时他猛然想起一桩要紧事来,便道:“师傅,是徒儿想起一桩事来,只觉得那贼人便似跳梁小丑,想找我华山派的麻烦,便是大……乔峰虽是对头,亦觉得其卑鄙猥琐不屑与之联手,但常言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我惹师傅生气那是大大的不应该,但师父是江湖中有名的君子……”

      岳不群被他这一番胡说,气已消了一半,便道:“满口胡言不得正经,那人是谁?”

      令狐冲道:“听八师弟的说法,那人是自称成不忧。”

      岳不群重复道:“成不忧。”宁中则面露忧色看向丈夫,其下诸弟子皆面面相觑,竟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如何一个名字便叫师娘变色。

      令狐冲道:“这一番是白罗探知,徒儿怕转述不清,还请师父将八师弟喊来慢慢发问为好,徒儿只怕那贼人心怀不轨,便是大哥与师父约战之事,或可也是他从中作梗也说之不定。”

      令狐冲心思活络,他其实单知道成不忧这一个名字,但其他诸事并未细听,但此刻只管将一切不是都推到这人身上,他想到乔峰对此人甚是不屑,便觉得这家伙必定不是甚么好东西,甚么华山派与乔峰之间的仇怨都恨不得是这厮作祟,师父和大哥说清误会握手言和便无憾了。

      岳不群似是心中消了气,点了点头也不说甚了,指着一边山峰道:“若不是月底你衡山派刘正风师叔便要洗手,需你去送上贺礼以表敬意,我便直接罚你去思过崖面壁一年。”

      令狐冲忙道:“是徒儿不孝,只要师傅高兴,面壁十年也不算甚么。”

      岳不群脸色微霁,心中盘算一番,便将令狐冲等几个弟子赶下山去置办贺礼,自与宁中则并岳灵珊一行人上玉女峰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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