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刺我以十剑，报之以一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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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鞘，一声清鸣，消弭于阳光下立时无形。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此为乾云山剑宗一诀，故夏清歌使的是快剑。以巧劲御剑，剑招虽快，却很温柔，绯色淡淡，像是美人笑靥上一抹羞怯的红晕，悠悠地飘向顾念之。
即便是久经战阵的顾念之，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旖旎的杀招。
催剑而来少女虽只是身着缁素，却是难掩姝丽，顾盼流转间将这抹绯色送向顾念之，剑锋未至，剑气已到，扬起少年白袍猎猎。
顾念之全然没有格挡招架，只是点足后退，双目锁住剑影，始终与剑尖保持着一拳的距离，分毫不差。
夏清歌了然现下的情况，看似是她用剑迫得顾念之连连后退，实际上却是他在刻意地引导着她的剑势。
好一个反客为主，她却乐得顺水推舟，因着他二人的目标本就是同一个东西。
此刻这件东西依旧裹着黑布，平静地躺在一个小厮怀里，然而抱着它的小厮却一点儿也不能平静。眼看着缠斗中的二人靠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两条腿却似落地生了根，竟一步也迈不开去。
他心中叫苦不迭，却没发现一道青影自面前掠过，待惊觉身后有人时，那人已将双手一左一右地搭在了他的肩上。诡谲的气劲自肩胛窜入双臂，所过之处，骨骼肌肉关节，竟然都不收控制的自主活动起来。他不敢回头，亦不敢反抗，只得像个木偶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捉起怀中的兵刃，剥去包裹的黑布，让后奋力地将它抛了出去。
“顾将军，请接兵刃！”夏清越撤去了搭在小厮肩上的双手，看着那根清光绝艳的长枪如彩练当空，难抑声音中的兴奋。
毫无疑问，夏清越是个极爱瞧热闹的人，但这并不就意味着他愿意卷进热闹中去。即便对封焰凤鸣枪的威力抱了十二万分的好奇，他也未必会去亲身一试。一来是怕麻烦，二来他觉得这样我刺你一剑你戳我一枪地同个小毛孩子比试，委实有损他英明神武出尘清雅的形象。因此他所做最多不过是往小妹熊熊的战志中添一把柴，帮顾念之将武器摆得更近一些罢了。
形势因有了夏清越这一把推波助澜而直转急下。
顾念之足下骤然发力，腾跃而起，使了个鹞子翻身，转眼便将封焰凤鸣枪勾握到了手中，顺势横枪迎上了夏清歌的剑。
“叮——”金铁交错，发出一声令人心惊的脆响，绯色的剑光登时消散，显露出了画眉的实体，却是更加动魄。
剑极长，剑锋近乎透明，似琉璃般包裹着一段赤红的骨脊状物体，将剑光也染成了水红。
“呵，不赖，可是……”夏清歌轻笑一声，回转剑锋，“还不够！”
不过眨眼，招式的拼杀再度迅速铺展。
剑愈快，剑影愈淡，如飞花漫天，将顾念之围在当中。
只是赏花人很淡定。
夏清歌每出十剑，顾念之只搠一枪。
这一枪奇快、奇准、奇狠，次次挑中十剑中唯一的实招，逼的画眉沾衣即退，居然一丝机会也寻觅不得。
渐渐地，夏清歌开始有些不耐。
“为何不出手 ？你打算这样守到什么时候？”
“自然是到你玩腻了的时候。”语气冷然，毫无起伏，仿佛这一切都与己无关。
“唉，那就没办法了。”夏清歌似很惋惜，眼神徒然凌厉，扬手又是刺出一剑。
虽然快，也不过是平常的招式，顾念之一绰枪，像先前无数次一样，轻松挡下，却不知肘腋生变！
原本钢韧的长剑突然似尾曼舞的水蛇，在诡异的机括转动声中紧紧的缠住了枪身。
众人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来是剑脊部位的赤红脊骨寸寸断开，将剑身分成了三十二段，由镶嵌其中的钢珠相连，竟将画眉在转瞬间变成了一把链剑。
这是何等臻于化境的铸造工艺。
顾念之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
“好一把宝剑！”他朗声一喝，拗枪、横杆、振缨，催动内力如江潮奔腾，涌入封焰凤鸣枪。
血色的枪尖颤动，连同一色的枪缨，化成一团凄艳的火，袭向夏清歌。
夏清歌疾退，虽被剑上传来的内力震的虎口发麻，却依旧死死绞缠住凤鸣枪不放。眼看画眉拔长一倍，将到极限，她站定旋身，握剑的右手手腕一翻，左手已按在剑上，轰然拍向地面。
“哈，好一根名枪，我收下了！”
所有人瞠目，封焰凤鸣枪居然……脱手了。
夏清歌更是笑靥如花，明媚动人。
只是她不知道，每逢劲敌，这封焰凤鸣枪都会脱手，而这一脱手，必定饮血。
顾念之每次总说不过是手滑罢了，然而真正见过此招的人都将之唤作“涅槃”。
涅槃之后，是谓，火凤燎原。
最先发现异状的是一直负手旁观的夏清越，瞬时便从袖中射出一把翠色的短剑刺向凤鸣枪，同时身形似箭蹂出去援护夏清歌；夏清歌也很快反应过来，看着长枪化作奔袭之势，笑容立僵，忙舞起画眉以作防守。
然而都已经来不及了。
注入画眉的内息似泥牛入海，短剑堪堪擦过凤鸣枪，枪势非但没有一丝偏移迟滞，反而更见迅猛。枪尖的腥红由一点分作万点，无数赤乌高悬，交织成一片汪洋的火海。
凤鸣于野，焚尽万物。
不及避，无处退，没法躲，该怎么办？
夏清歌被汹涌而至的杀气压迫在地，动弹不得，终于开始无措起来。
除了无措，更多的却是遗憾。
人这一辈子，可以有许多愿望，却总有一个是最难以割舍的。于夏清歌来说，她最执着的愿望，大概就是看遍这世间所有精妙的武学，不是为了逞凶斗狠，亦不是为了独步天下扬名立万，只是因为一个“痴”字罢了。因此她困在乾云山上整整一十五年，亦对这个传说中的江湖神往了一十五年。而今才向这个愿望迈出一步，她却用了一条命，换得这样一场与绝世枪法的凄艳邂逅，这桩买卖到底值是不值？情势已容不得她想明白这个问题，但有一点她倒是通透：败在封焰凤鸣枪之下，她确然心服口服。
不想情况又有了变化。
千钧之际，火光骤灭，排山倒海的杀气霍然消散，封焰凤鸣枪又恢复成了最初的安静模样，被白袍少年牢牢握在手中。
“夏小姐，可是玩得尽兴？”
夏清歌被夏清越护在怀中，看着那一对黑曜石般冷湛湛的眸子，却是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一切又似回到了最初的相遇，但是有些东西在悄然之中已发生了变化。
很久之后，这些个变化，竟真的成了夏清歌命中一劫。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刺我以十剑，报之以一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