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菩提》星纪微澜

40、第 40 章

　　“青觉，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许迎曦走到青觉的面前，将手中的“悲鸣剑”塞进青觉的手心里，然后将剑尖指着自己的心头，等着青觉将剑刺入她的心口。
　　“迎曦，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青觉握着“悲鸣剑”，只觉得手上如同压着千钧重负，再也没办法动了。
　　“娑罗，这个时候怎么能犹豫？杀了昀映，才能拯救天下苍生！”
　　松长老的声音在青觉的身后响起，硬是要逼青觉杀了许迎曦。
　　看着背后的众仙，许迎曦知道自己再无生还的可能。与其死在别人的手里，倒不如成全了青觉，成全他的大义，成全他的天下苍生。
　　“青觉，我不恨你！”
　　许迎曦将身子往前一送，剑锋刺破她的肌肤，深深扎在她的血肉之中。
　　“不……”
　　青觉慢慢松了手，却觉得背后忽然扫过来一阵凌厉的掌风，硬是推着他上前一步，将许迎曦的心口刺透。
　　“青觉，再看见你……真好！”
　　许迎曦最终倒在了地上，身上还插着的“悲鸣剑”发出刺耳的呜咽声，像是一曲最凄厉的挽歌，祭奠许迎曦的死去。
　　“娑罗，你做的很好！”
　　松长老上前拍了拍青觉的肩膀，庆幸许迎曦终于死了。他身后的众仙也是大松了一口气，欢呼雀跃着，庆祝天界重归平静。
　　唯独青觉面无喜色，冷峻的眼眸盯着千忆，就好像看着陌生人一样。
　　迎上青觉的目光，许迎曦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怔，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扭过头去，不敢再看青觉充血的双眼。
　　为什么，许迎曦死了，可是千忆却觉得青觉和许迎曦一起死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一场世纪之战终于落下帷幕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脚下的这片土地，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开遍了九重金莲。
　　“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众仙一片惊呼，躲闪着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九重金莲，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挪动自己的脚步，却发现自己如同深陷在沼泽地之中，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漫天的九重金莲将所有人团团包围。
　　“苍云松，你可知错？”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许迎曦的尸体悬浮在空中，虽然闭着嘴，可是清晰的说话声却从许迎曦的身体里传出来，一字不落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看来你还没死！那就让我再送你一程！”
　　松长老足尖一点，飞快地窜到半空中，朝着许迎曦的尸体发出重重一击。可是，许迎曦的尸体却射出一道耀眼的金光将松长老打落，随即一颗闪着七彩光芒的舍利从许迎曦的眉心中飞出，在空中旋转，引发众仙的惊叹。
　　很快，越来越多的七彩舍利子从九重金莲的花蕊中跳脱出来，在空中汇合，紧紧包裹着许迎曦的尸体。许迎曦的尸体在舍利子的照耀下慢慢产生了变化。
　　九重金莲盘旋着包裹在许迎曦的身体上，化为世间最为华丽的衣衫。衣衫上的九重金莲散发着幽远的香气，让每个人的心绪平静了下来，好像如同聆听世间最清澈的梵音，浑身上下无比通透。
　　“舍利菩提！居然是舍利菩提！”
　　在众仙的目睹之下，昀映彻底从许迎曦的身体之中觉醒，幻化出了她的本身。
　　天空中清碧色的菩提树如同一个张开的怀抱，将整个天地都拥入怀中。而菩提树上闪耀着的点点星光，赫然就是成千上万颗七彩的舍利子，将菩提树笼罩在难以言喻的震撼和神性之中。
　　“参见上神！”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跪下，虔诚地低下头，恭迎昀映的回归。
　　很快，越来越多的树仙都朝着昀映跪下，诚心跪拜。
　　唯有松长老捂着胸口，怒喝道：“她是杀神，你们为什么跪她！不准跪她！”
　　“苍云松，事到如今，你还不认错？”
　　昀映冷眼看着叫嚣的松长老，只是轻轻一挥手，却让松长老嚅嗫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天空出突然出现了一道光幕，而光幕上映着的画面，正是千年之前的那场大战。
　　光幕中的青觉和胤傲枫正打得难解难分，而松长老却趁乱狠狠推了千忆一把，才导致千忆毙命于胤傲枫的掌下。紧接着，画面一转，却看见松长老站在仙界的湖边，施展术法将千忆残留在湖面的倒影从水中分离出来，然后赐予这个倒影以实体和生命，将她下凡，这才导致了之后一切的混乱。
　　“你本已是天界受众仙尊敬的长老，本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却被嫉妒和虚荣迷惑了本心，最终做出有违天道的恶事。如果，你在察觉千忆和胤傲枫有情的最初就阻止他们，挥剑斩情丝，那么以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可是，为了除去千忆，为了成为天界至尊，你却一错再错，最终再也没有回头路！”
　　“你说谎！明明只是一个兴风作浪的妖邪，还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松长老气急败坏地反驳道。却眼见着跪在地上的众仙神色动摇，不似先前那样信任他。
　　“自我陨落之后，我身上的舍利子便散落在天地之间，重新轮回转世，只为等待我的重生。千忆如此，许迎曦也是如此。如果你不相信，就看看这个！”
　　一颗舍利子从菩提树上飘下来，落在松长老的眼前，在他棉花签幻化成千忆的样子。而千忆额头中央象征她本体的额印清晰可见，让每个见过千忆的树仙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匍匐在地上的假千忆身上的伪装也因为天火的炙烤渐渐脱落，露出她原本的面目。
　　这一下，松长老再也无话可说。
　　“千万年前，我甘愿以身殉道，平复天地动荡。只等着每一颗舍利子轮回转世之后，重塑我身。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每一颗舍利子的现世都引起三界的争夺，引发血光之灾。我本不是什么杀神，天下动荡也非我所愿。只是，世人的误解和仇视都是我命定的劫难。只有一次次赴死，我才能最终重回天界。既然全部的舍利子都已经回归本位，那么就让我们忘却前尘往事，从今以后，一心向善，好好守护三界。”
　　昀映淡然的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众仙，双手一挥，舍利子的光芒洒向人间。原本死去的三界生灵从九重金莲中重新苏醒过来，整个天地又都恢复了平静。
　　而松长老和千忆的倒影最终被打回原形，永生永世困在“迷幻空间”，为他们所犯的错误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样的结果，虽然并不圆满，却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只是……
　　“上神，那么迎曦她……”
　　昀映似乎猜到了青觉心中所想，打断了他的话说：“既然最后一颗舍利子已然归位，那么世上再无千忆，再无许迎曦。你自当学会放下，学会遗忘，方能坚守本心，不受痴念纷扰。”
　　“放下？何为放下？如何放下？”
　　青觉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昀映，脑海却只记得许迎曦的笑容。
　　就算昀映有着和许迎曦一样的脸，却终究不是她。
　　“上神，娑罗自请轮回转世，受千般磨难，以赎罪孽。”
　　青觉虔诚地跪在昀映的脚下，如同当年在舍利菩提之下悟道的佛陀，脸上带着如同大梦初醒以后的恍然和顿悟。
　　恍然之间，昀映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身影。当时，那个身影也是这样，跪坐在舍利菩提之下，从容地说：“昀映，吾大道已成，望你好自珍重。他日等你顿悟天道，吾定在九重天之上等你。”
　　坐化于舍利菩提下的佛陀，已然如同凤凰涅槃，远在九重天之上。
　　而舍利菩提，却岿然不动，看尽天地变幻，星移斗转。
　　不是她无法窥见天颜，只是，她不愿。
　　“优檀娑罗，此生菩提，生生菩提，音容笑貌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既然你执意下凡，唯望你早日堪破红尘，堪破生死，他日重新位列仙班。”
　　青觉对着昀映虔诚叩首，随即隐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重新踏上轮回，再生为人。
　　下一辈子，青觉只会是个凡人，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却再也不会遇见千忆，再也不会遇见许迎曦。
　　“优檀娑罗……青……觉”
　　昀映脸上的一滴泪落在一颗舍利子上，浸润舍利子中许迎曦恒久温暖的微笑。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许迎曦，再也没有青觉。
　　今生，此生，生生世世，唯有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