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菩提》星纪微澜

39、第 39 章

　　短短不过一个小时，许迎曦却像是等待了千年，看着青觉背后浩浩荡荡的人影，许迎曦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是你做的吗？”
　　青觉不顾身后的喧嚣，沉声问道，他的双眸如同寒冬腊月的深潭，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只是一个眼眸，就足以让人觉得冰冷刺骨。
　　“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许迎曦仍由青觉审视的眼睛注视着她，四目相对，无声的碰撞如同千军万马杀过，留下一地苍凉。
　　青觉避开许迎曦灼灼的眼神，也避开她眼里无声的询问。青觉看懂了许迎曦的问题，却没有办法回答她。不远处的千忆抱着早已死去的无忧痛哭不已，她脸上的泪水落尽早已干涸的血泊中，点点滴滴如同打在青觉的心头，拷问着青觉焦躁不安的灵魂。
　　青觉不知道无忧是否会怪他，可是青觉却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无忧是被你手中的剑刺死的，是不是？”
　　许迎曦手中的断剑还带着血，带着千忆的血。可是，在别人看来，那有什么区别呢？无忧的尸体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
　　“是。”
　　许迎曦的回答斩钉截铁，引得周围的叫嚣声一浪盖过一浪。青觉只觉得一阵寒心，霎时间天旋地转，就还像要把他生生撕裂一样。第一眼看见许迎曦时候的惊喜和感动还留在心间，可是他心中的身影却怎么也无法和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眼前的许迎曦，身上带着斑驳的血迹，持一把断剑，傲然立于众人面前。她的脸上飞扬着不可侵犯的光彩和威仪，似乎没有把整个天下放在眼里，于平静之中透露出摄人心魄的尖锐和和凛冽。
　　“是你杀了无忧吗？”
　　青觉再问，誓要听到许迎曦的亲口回答。虽然不想要成为第一个和许迎曦对峙的人，可是青觉绝不可能让无忧枉死，更不可能因为一己之私陷天下大义于不顾。所以，许迎曦的回答只是青觉给自己的一个交代。如果不是，青觉一定会拼尽全力护许迎曦周全，然后彻彻底底忘了她，安心地做天界的神木。如果是的话，那么青觉只能杀了许迎曦。只不过，许迎曦死了，青觉也就死了。
　　“青觉，你到这个时候还不肯相信吗？难道无忧的死还不够吗？难道你要看着全天下血流成河才会相信吗？”
　　千忆跪在地上，手里仍抱着无忧，但是她的话字字含泪带血，硬是让许迎曦再没有半分插嘴的可能。
　　青觉的拖延本就让天界众仙有些不耐，此刻千忆尖刻的控诉更是将每个人心中对于许迎曦的愤恨都越发深重起来。甚至有些仙人都已经按捺不住，对着许迎曦发起了攻击。
　　可是许迎曦不闪不躲，只是看着为难的青觉，问道：“你相信我吗？”
　　青觉的沉默已经让许迎曦知道了答案，她不再看青觉一眼，只是转过身，剑指千忆，怒喝道：“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却也不会让你好过！”
　　无忧临死前的眼神深深的烙在了许迎曦的心头，起初只是一颗小小的火星，却在顷刻之间演变成燎原的大火，让许迎曦无论如何再也忘不掉了。
　　“青觉，我不会让你为难，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我死之前，一定要杀了她。如果你要拦我，我不怪你，但是你要想想清楚，是不是愿意为了她一个赔上这里的所有人！”
　　千忆说青觉会为了全天下杀了许迎曦，那么许迎曦就要看看，天下人在青觉的心中到底有多重！
　　“迎曦，你不要逼我！”
　　青觉目光沉沉，看着许迎曦手里的断剑，忍不住紧紧握住了拳头。许迎曦和千忆之中，青觉只能帮一个，无论是谁落败，青觉的余生都不会再笑了。
　　可是，青觉必须做出这个选择！
　　“青觉，你的心里早就有了选择！即便是我逼你又怎么样！难道你就能放过我吗？难道你身后的那些人就能放过我吗？在你们眼中，我不过是个妖邪，可是就算死，我也要让你们好好看看你们眼中高高在上的千忆到底是个什么！”
　　许迎曦嘶吼着，朝着千忆冲过去，青觉来不及阻拦，只好双掌发力，打偏许迎曦手里的剑。
　　许迎曦手里的断剑发出“嗡嗡”的声音，如同压抑着的哭泣声，震得人耳朵发疼。
　　“是悲鸣剑！居然是悲鸣剑！”
　　青觉的身后传出一片惊呼，人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许迎曦手里犹自悲鸣不已的残剑，爆发出惊天彻底的呼喊：“她是昀映！杀神昀映！”
　　“不能让杀神出世！一定要杀了她！杀了她！”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开始响起，此起彼伏，最后汇成了不绝于耳的呼喊声，如同惊涛骇浪一样向着许迎曦扑过去。
　　许迎曦冷冷地扫了一眼青觉身后黑压压的众仙，只是冷笑，彻骨的冷笑。
　　“哈哈哈……”
　　许迎曦的大笑声很清澈，却带着锋利的寒意，压过了众仙的喊声。众仙目瞪口呆地看着笑疯了的许迎曦，一时间都有些莫名其妙。
　　许迎曦笑中带泪，语带严肃，像一把利剑一样字字刺入人心：“既然我是杀神，那我又怎么可以辜负这个名字呢？若是我不杀，你们就要失望了！”
　　许迎曦将断剑狠狠地插在地上，只剩下一个剑柄露在外面，但是悲鸣声却震彻坚实的大地，让人恍惚以为地动山摇。
　　“以神之名，天火现世，”许迎曦一字一句地念着，将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我会让你们每个人都看清楚她到底是什么人！”
　　两簇幽蓝的火焰从许迎曦的手心里慢慢冒出来，吓得众仙连连倒退。许迎曦将手中的天火抛到空中，两团火焰在空中相互交缠，汇聚成一团更大的火焰，向着千忆落下去。
　　“不要！”
　　千忆想要把近在咫尺的火焰打落，可是千忆还没有伸手，她的全身就被天火团团包围。天火很快就在千忆的身上漫延开来，而千忆痛苦的脸也在熊熊烈焰之中扭曲起来。
　　“青觉，救我！”
　　困在天火中的千忆呼吸困难，灵魂更像是要被撕裂一样，渐渐分崩离析。
　　天火能够烧去一切的术法和伪装，最终露出受刑人的本来面目。不管千忆的脸再怎么像，她终将在天火之下化出本身。
　　“你这个妖物，还不快束手就擒！”
　　松长老从青觉的身侧飞出，对着千忆扔出一颗通透的珠子。
　　这颗珠子一接触到天火，就立刻涌出无数的净水，将天火浇得一干二净。
　　虽然千忆得救了，但是她的身上仍旧被天火烧出不少伤口，烧灼处化成了黑色的焦炭。
　　松长老的突然出现吸引了许迎曦的大部分注意力，无暇顾及千忆。众仙就趁着这个空隙赶紧抢回了千忆和无忧的尸体。
　　虽然得救及时，但是千忆身上的伤口让众仙唏嘘不已，对许迎曦的厌恶和愤怒也随之水涨船高，纷纷加入到松长老的行列中。
　　许迎曦一人难敌，被打得节节败退，自顾不暇。但是许迎曦却仍旧朝着千忆的方向冲过去，誓死也要杀了她为无忧报仇。
　　许迎曦并不解释为无忧的死因，是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她，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众仙眼里的妖邪。虽然许迎曦注定要背下这个黑锅，却也不肯放过仟逸。无忧惨死，千忆绝对不能一人独活！
　　众仙将许迎曦团团包围，不让许迎曦冲出去。包围圈内，许迎曦已经耗费了许多灵力，虽然勉强与众仙抗衡，但是出手的速度已经变慢了。而且，许迎曦腹背受敌，难以防范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强攻。
　　“昀映，你若是早早伏诛，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痛快！”
　　松长老将灵力注满全身，正面拦住许迎曦的去路，面容严肃，丝毫不留情面。想当初，青觉带着许迎曦上仙界面见松长老的时候，松长老还只是一个和蔼的老人家，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现在，却是如同伏魔金刚一样横眉倒竖，目眦欲裂，让人无端害怕。
　　许迎曦喘着粗气，不想与松长老过多废话。她强迫自己站起身，大喊一声“悲鸣剑”。悲鸣剑如同有感应一样从地上陡然拔起，带出无数飞扬的尘土，稳稳地落在了许迎曦的手心里。许迎曦闭上眼，让心念感受着“悲鸣剑”的气息，然后，慢慢催动身体的灵力从手掌中注入剑身。片刻间，“悲鸣剑”的缺□□出一道耀眼夺目的金光，断口处有无数金流涌动。
　　众仙都紧张地看着许迎曦，看着她的周身无端长出无数华丽的九重金莲，将许迎曦团团包裹其中。而她手里的“悲鸣剑”更是变得完好如初，悲鸣声一阵高过一阵。
　　“你果然是杀神昀映！”
　　松长老恨恨地说着，示意其他众仙不要轻举妄动。松长老还不知道许迎曦到底有什么能耐，不敢妄然行动，其他众仙唯松长老马首是瞻，也一动不敢动，只是围住许迎曦，却再也不敢更进一步。
　　“苍云松，我虽然是昀映，却并不是什么杀神。你这样辱我，到底是何居心？”
　　许迎曦的话一出口，众人皆是一惊。
　　天界众仙多多少少知道昀映的传说，也一直以为昀映就是远古的杀神，因为肆意为祸苍生才被上古众神合力绞杀。但是现在许迎曦承认自己是昀映，却不承认自己是杀神，倒是让人疑心。
　　“昀映，不管你是不是杀神，今天都必须要为无忧的死负责！身为上古之神就更应该知道心怀慈悲，却为何对无辜的神木痛下杀手？又为何收留那么多树妖，任由他们在人间游荡？”
　　众仙本就疑心许迎曦所说的话，又听到松长老义正言辞的指责，一想到无忧惨死在许迎曦手里，纷纷暴起，又围着许迎曦喊打喊杀。
　　青觉想要上前劝阻，却被千忆死死地拽着衣服。青觉不敢大力挣脱，怕让千忆伤上加伤，只好全身心关注眼前的战局。默默地为许迎曦捏一把汗。
　　许迎曦和众仙缠斗在一起，远远地瞥见千忆恹恹地躺在青觉的怀里，而青觉也是关切地搂着千忆，根本就无暇顾及自己。当下，许迎曦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全都爆发了出来，深深地记恨起眼前这些不依不饶的众仙。
　　由始至终，许迎曦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千忆的无端招惹无端陷害，许迎曦一忍再忍，可是这些人全都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喊打喊杀的，根本就不讲道理。而许迎曦的反抗在他们看来就是十恶不赦有违天条。难道许迎曦就应该束手就擒，任由那些众仙发落自己吗？
　　越想越气，深埋在心里的愤懑被眼前的这帮人点燃了，许迎曦也不再手下留情，
　　许迎曦的周身虽然有九重金莲的保护，但是说到底，她还是凡人的身体，所以不能完全施展出昀映的力量。再加上许迎曦的灵魂承载了两个不同的身份，而这两个身份之间的相互排斥也日益严重，导致了许迎曦的灵力断断续续。
　　也许其他人看不出来，但是阅历丰富的松长老却早就看明白了。
　　许迎曦的出手虽然迅速，但是因为凡人的身体，不如众仙那般轻盈，极易受伤。而且，许迎曦的身体里似乎有两种一直相互拉扯着，让许迎曦的动作时快时慢。而且有时候许迎曦刻意手下留情，有时候又好像恨不得杀了他们，这让松长老看到了转机。
　　只要昀映还困在许迎曦的身体里面，那么杀了昀映的机会就更大。不然你，单凭他们几个人是很难敌过昀映的。
　　“趁着她还是人形，我们一起围攻她，定要让她灰飞烟灭！”
　　松长老一声高呼，众神齐齐响应，如同潮水一般朝着许迎曦涌过去。许迎曦用“悲鸣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冷眼看着誓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众仙，正欲提剑迎击，却看见胤傲枫的身体如同彼岸花一样从天而降，落在许迎曦的身前，为她挡住密密麻麻的杀气。
　　“迎曦，这里交给我吧！”
　　胤傲枫二话不说就冲到了众仙中间，身形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将冲在最前头的树仙撂倒在地上。
　　众仙看见胤傲枫也是恼怒非常，一想到千年前胤傲枫不但害死了千忆，杀了众多的树仙，搅得三界不得安宁，现在更和杀神昀映搅和在一起，妄图再次重现当时的惨况，众仙就恨不得将胤傲枫碎尸万段。
　　胤傲枫本就是个孤傲的人，从不把谁放在眼里，当年更是一怒为红颜，大闹天界，为自己树了不少敌人。现在，这些树仙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胤傲枫，只怕把胤傲枫剥皮拆骨也不解气。
　　胤傲枫从没有怕过谁，即使当年孤身一人闯上天界，与众仙为敌，胤傲枫都不曾变色。如今，面对虎视眈眈的众仙，胤傲枫更是一派悠然自在的样子。之间胤傲枫身形极快，如同灵巧的风一般在众仙的包围圈中肆意穿梭，来去自如。
　　天界虽然仗着人数众多，却也没有从胤傲枫身上讨到什么便宜，反倒是被胤傲枫戏弄于股掌之间。
　　青觉被千忆拽得紧紧的，只看见不远处的胤傲枫如同火焰一般任意穿梭，而许迎曦更是傲然独立，身上散发的容光让人无法逼视。
　　松长老见自己这方渐渐落入了下风，当即对着青觉大喊：“娑罗、七叶，你等身为神木，难道要这样袖手旁观吗？无忧之死，虽然怪不得你们，却也是由你们而起！若非刻意隐瞒，天界又岂会遭此厄运！”
　　松长老的话音一落，青觉的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愧疚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的确，如果青觉早点把这件事上报天界，也许无忧就不会死了，也许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既然一切都是由青觉而起，那么就由他来结束。
　　听见青觉的名字，许迎曦的心神一动，握着“悲鸣剑”的手一松，身上的金莲渐渐消隐。
　　“迎曦，不要放弃！”
　　胤傲枫见许迎曦的心绪被青觉牵引，不由得大喊，可是胤傲枫的喊声淹没在了打斗声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许迎曦和青觉朝着各自的方向慢慢走去。
　　“你是要来杀了我吗？”
　　许迎曦苦笑，就连眉梢也染上了酸涩。看着眼前她深爱着的人，许迎曦不知道他们怎么会一路走来，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为了无忧，为了天界，你……非死不可！”
　　此刻的青觉已经无心，但是他嘴里绝情的话却实实在在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么，就让我们两个人一绝生死！”
　　许迎曦不再抱任何希望，在青觉说要杀了她的时候，许迎曦就已经死心了。既然青觉要她死，许迎曦又怎么会让他失望呢？
　　“忘川水，起！”
　　许迎曦高高举起双手，忘川水从四面八方向众仙涌来，如同海啸一般升起数十米高的水帘，将许迎曦和青觉包裹其中。
　　众仙只能看见水帘上模糊的人影，但是却没有办法再进一步。
　　即使身为树仙，也没有谁敢轻易穿越忘川水。
　　于是，天地就被隔成了两层。外面是纷繁的纠葛，里面，却只是两个人的交锋。
　　“青觉，当初你可曾后悔认识我？”
　　忘川水中，一片寂静，许迎曦的声音空洞又渺远，把一切时间又都带回到了青觉初见许迎曦的那一天。
　　那一天，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那一天，青觉看见了许迎曦，也以为自己重新找回了千忆。
　　那一天，青觉只记得许迎曦笑起来的样子很美，一双新月般的眼睛就这样深深烙印在了青觉的心间，刻下了一个永久的痕迹。
　　只是，那一天的相遇越美好，青觉越是感到后悔。
　　如果他不曾遇见许迎曦，如果他不曾记住许迎曦，也许，今天的生死对决，青觉不会感到那么心痛，也不会痛恨自己的懦弱。也许，许迎曦还是个平凡又快乐的女孩，按部就班地顺着人生的道路往前走，不会受伤，不会彷徨。虽然终其一生，许迎曦的生命里都只是平静和安然，却已经是青觉永远不能给她的最大的幸福。
　　“是的，我后悔了！”
　　青觉的一句后悔让许迎曦的脸上血色全无，她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自己心心念念不肯忘记的人，却早已经后悔了。
　　“既然如此，动手吧！”
　　许迎曦提剑向青觉冲去，青觉却不回击，只是看着许迎曦绝望的眼神连连地向后退。青觉一直退到忘川水的尽头，半个身子栽进了水幕之中。忘川水浇在青觉的身上，发出呲呲的声音，一瞬间，青觉的手臂上就出现了一块殷红的疤痕。
　　许迎曦掩住心痛，一言不发，只是再次提剑向青觉砍去。青觉纹丝不动，眼睁睁看着许迎曦手中的“悲鸣剑”落在离自己的脖子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削落了青觉的发丝，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你不是要杀了我吗？为什么不动手？”
　　许迎曦突然发狠，朝着青觉的右肩刺去，锋利无比的“悲鸣剑”立刻就没入了青觉的半边身子。剑锋上的鲜血被流动的忘川水冲刷在地上，鲜红的颜色慢慢变淡了，看上去就像是一滩无望的眼泪。
　　青觉的手握住“悲鸣剑”，一点一点抽出来，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口，对着许迎曦说：“你的错是我造成的。我今生没有办法弥补你，只希望你在来世能做一个快乐的普通人。”
　　任由身上血流不止，青觉对着许迎曦发起了攻击。
　　这一次，青觉再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漫天飞舞的九重金莲和娑罗枝交织成一个奇异瑰丽的画面，在忘川水的水幕之上不停地翻飞、舞动，相互碰撞，相互交缠。明明是敌对的两方生死相搏，却偏偏像是爱而不得的情侣用自己最后的生命诉说离情，在刀光剑影之中用各自的鲜血谱出一曲惊天动地的绝响。
　　众仙呆呆地看着水幕之上绚丽的投影，心中的震撼让他们都无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暂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慢慢地，水幕从天空中落下，重新流回冥界。
　　大家的目光全都放在水幕之中的两个人身上。
　　青觉半跪在地上，身上全是伤口，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仿佛穿了一身鲜艳的红衣。而许迎曦指剑而立，身上的九重金莲也早已经浸透了鲜血，浓重的血腥味在每个人的心中交缠，让人闻之变色。
　　“迎曦，你没事吧！”
　　身受重伤的胤傲枫冲破重重阻碍，踉踉跄跄地跑到许迎曦的身边，却发现许迎曦的神情呆滞，原本闪亮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血红。
　　许迎曦扭过头去看胤傲枫，却发现胤傲枫的胸口处已然是一个血洞，心口处的彼岸花已经半凋。
　　原来，胤傲枫已经伤得那样重了。
　　许迎曦想哭，可是干涸的双眼却没有一滴眼泪。
　　她的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再多的悲伤，也只是加剧了心脏的腐烂，最终化成一抔黄土，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胤傲枫，如果有来世，我希望你不要记得我，不要关心我，别再爱上我！我是你的劫数，是害死你的毒药！如果你能彻彻底底忘记我，你就能获得幸福！胤傲枫，对不起！”
　　许迎曦扶着胤傲枫，将下巴轻轻地搁在胤傲枫的肩膀上，悄悄地说着，就像是说着情话。可是，只有胤傲枫知道，许迎曦和他就要诀别了。
　　胤傲枫只恨，自己不能陪她走到最后，不能和她一起告别这个残酷的世界。
　　“许迎曦，我杀了你！”
　　华珞瑜如同鬼魅一样突然冲到许迎曦的面前，手中握着的尖刀刺向许迎曦的心头。
　　可是，胤傲枫推开许迎曦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华珞瑜不让她再往前走一步。
　　“华珞瑜，你不是恨我吗？”胤傲枫的心被刺了个透，刺骨的寒冷包围了他，可是胤傲枫却用尽他身上最后的力气，笑着说，“我陪你一起死去好不好？只要死了，就在也没有感觉了，不再爱！不再恨！不再嫉妒！不再孤单！”
　　华珞瑜被忘川水腐蚀得面目全非，笑起来如同厉鬼一样面目可憎，可是，此刻的她，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这么多年来，华珞瑜汲汲营营，不过就是想要和胤傲枫厮守终生，她恨胤傲枫爱上了千忆，又爱上了许迎曦，却淡忘了自己的存在，忘了他也曾在忘川的彼岸等了她千年。
　　现在，胤傲枫终于又回到她的身边了，他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好啊……”
　　华珞瑜幸福地闭上眼，感觉到胤傲枫温的手温柔地放在她的胸口，然后狠狠地攥住她的心脏，紧紧一捏，轻易捏碎了华珞瑜的生命。
　　华珞瑜感受着身体上的疼痛，却依旧甘之如饴。她的双手环抱住胤傲枫渐渐冰冷的身体，喃喃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胤傲枫和华珞瑜相拥死去，他们的身体逐渐消失，最后只留下一朵带着碧绿叶子的彼岸花，在风中摇曳生姿。
　　许迎曦默默地看着地上的彼岸花，觉得心头最后的一缕牵挂已经悄然随风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