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涯应对难》燕行燕行

5、第五章

　　接下来的两日我再也没见着那个白衣女子，向寺里的师父们打听也打听不出来关于她的事。一想到我身边跟着神秘人，就不寒而栗。只能将阮阮和春花牢牢地锁在视线之内，然后等待着山路疏通。期间魏岳楼早已飞鸽传书送来了信，问我们是否安好。我知道他担心，回信一切安好。
　　幸好没等太久，当师父来告知大家已经可以下山时，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下了山，魏岳楼竟以早早地在那里等了了，我好生感动了一番。将寺里发生的事儿同他说了，他淡淡一笑，说：“没受伤就好”我嘿嘿地笑了两声。
　　他又说：“以后没我陪着不许出门了。”
　　“．．．．．．”

　　夜里就寝的时候，我将有人跟着的事告诉了他，他神色变得沉重。我问：“你说是不是皇上知道了？”
　　他摇摇头，道：“不会。”语气很肯定，“如果皇上知道了，他断不会留你到今日。而且．．．．．．”
　　“而且什么？”
　　他说：“日前皇宫里遭了刺客，我想有可能是刺客所为。”
　　是刺客的话干嘛来刺杀我？我想，不过没问出来，而是兴致高昂地问：“刺死了没？”魏岳楼脸色一变，我自知失言，识相地闭上嘴。
　　他将玄青的外套搭在架上，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捻开我额上凌乱的发丝，有点哭笑不得：“你啊，还是这么的口无遮拦。”
　　我翻了个白眼，不过没让他看见。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知道你喜欢皇上，以后我再也不会说这些的。”
　　他眼睛危险地一眯，“嗯，你可以再说一遍。”
　　我识相地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恨。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有忘。”无奈地一笑，“我呢？你恨我么？”
　　好好的气氛不知他干嘛说这些沉重的话，而且我恨自己也不会恨他。摇摇头，敛了笑，很认真的说：“我一个人也不恨。我爹他作恶多端，死了是活该。他自己活该却还要连累我娘我弟弟我所有的亲人，要恨我也恨他，所以．．．．．．”
　　我没说完的话，淹没在突如其来的吻里。
　　真的是太突然，突然的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感觉唇突然一热，脑袋腾一下空白一片，乱纷纷地什么也不能思考。
　　等我反应过来他是在吻我的时候，我才感到，这是一件多么惊悚的事。
　　“．．．．．．你，你干嘛？”我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是出于安慰么？如果是出于安慰是不是太过了。
　　我已经不能做过多的反应，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他微微喘着气，嘴角勾起笑。冰凉的手指点了下我的额头，说：“这是对你嘴硬的惩罚。”
　　我鼻头一酸，我不是爱哭的人，却轻易就被他触动心里柔软的一角，此刻我很想哭。几乎就要扑上去抱着他好好感动一番，却又想起他的惩罚太过暧昧，让我如此厚实的脸皮也微微泛红，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魏岳楼倒是动作快，温柔而不失霸道的将我揽入怀中，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独自一人在山里的时候，我日日都担心。”
　　我扭捏了一下，结巴着说：“哪里是一个人呢，不是……不是还有阮阮和春花吗。”
　　他收紧手臂，将我抱着更紧。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气息，这是他独有的味道，非常好闻，如竹柏一般的香气，像极了他这个人。
　　他在我耳边深深地说：“没有我陪着你，你都是一个人。燕行，我会一生一世保护好你。”
　　我呆了几秒，脑壳里有一瞬间几乎是空白一片的，只听见心在扑通扑通的跳。回过神来，我猛地推开他。喘着粗气，再不敢去看他。
　　过了许久，他说：“夜已深了，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会着人好好查查。”见我没什么反应，又过来掰我，一手勾着我的下巴，逼迫我看着他，“你再这般做小女儿状，我就忍不住要再亲你一下了。”
　　我看他，眼含戏谑，明白着看我笑话的样子。不由恼了，抓起一边的枕头朝他脸上拍去，学着春花犯傻时的语气说了句：“你讨厌~！”
　　魏岳楼终于是被我恶心的再也笑不出来了。
　　后来两人终于安安静静的躺下。同一张床，两个人，规规矩矩的躺着。
　　我能听见他悠长沉稳的呼吸，这让我莫名的安心。却又突然地从心底某一个角落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这股烦躁和着白日里的不安，瞬间将我的睡意即退的不剩分毫。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就在我苦恼今日怕是要熬到天明的时候，一个温热的怀抱将我罩住了。头顶上传来魏岳楼因着睡意而添了些慵懒的沉稳嗓音：“是太热了睡不着么？”
　　我立刻动也不敢动了，闷声嗯了下，又说：“不是。”
　　魏岳楼摸了下我的额头，似乎是觉得一切正常，道：“嗯，那就早些睡吧。”手却没有松开，就着抱我的姿势，似乎打算就这样睡去。
　　我本以为会失眠的，不曾想，在这温暖的怀抱中，却渐渐有了睡意。

　　第二日起来，阳光明媚，神清气爽的起床，却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阮阮在院子里大呼小叫，伴随着春花的声音，吵吵嚷嚷好不快活。我心情大好，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下床，洗漱好开始梳妆。我不喜被人伺候，这些事向来是自己动手。
　　外面是他们打闹的声音。
　　“春花姐姐，我要去找娘亲，你别捉我！”
　　“见什么见！你娘亲还没起床呢！快去给我练字！没练好小心我抽你！”
　　“呀！”阮阮软糯这嗓音惊呼，“娘亲怎么还没起来，莫不是病了？娘亲娘亲！阮阮来看你了~”
　　声音愕然而止，像是被人捂住了嘴。春花嘎嘎嘎怪笑了两声，用隔了老远也能被人听见的声音悄悄说道：“你懂什么？你娘亲是春宵苦短日高起，哼，再这么下去你父亲也怕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我手中的梳子哐当一声掉了下去。脸一下子涨红，红的要滴出血来般。
　　春花这小蹄子，几日没收拾她皮是越发紧了，看我往后怎么收拾她！

　　因为知道被不明之人跟踪了，我也就不便出门。用过饭后去陪魏老爷魏夫人说会儿话，然后带着阮阮就在院子里玩耍。
　　后花园的花儿朵儿开的好不灿烂，一片一片的，落音缤纷。因为这里景色美，是休憩赏景的好地方，魏岳楼就着人在这里建了个亭子，里面铺了床榻桌椅，还放了许多闲散的书籍，没事的时候便可以在这里躺着，看看书，观观景，倒是非常打发时间。我捡了本戏本子，舒舒服服的躺在罗汉床上，看起了书。阮阮就在亭子外玩耍，他并不需要人陪，自己一个人也玩的很欢乐。
　　就这么过了许久，阮阮跑进来，将一个花环戴在我头上，笑的见牙不见眼：“娘亲戴着真好看。”
　　我捏捏他胖乎乎的脸蛋，看他脸上汗津津的，就抬手给他擦拭干净，笑着问他：“玩了许久，累不累？”
　　阮阮摇摇头，爬上床，像只八爪鱼似得搂着我，娇滴滴的说：“不累，就是有点困。”说完还打了个哈欠，一双黑豆似的双眼立马水汪汪的。我看书也看的乏了，就搂着他躺下，说道：“好，那咱两睡一会儿。”
　　我这般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真真过得好不自在。
　　暖阳融融，凉风习习，说不尽的惬意舒畅，不知不觉，就沉沉睡去。
　　睡着睡着，竟然还做起了梦。只是梦中的时候都不觉自己是在做梦，梦中光怪陆离扰人心薄，梦外一切不知为何。
　　我仿佛置身在云端，身姿也轻盈，仿佛是天上一朵浮云，漫无目的的飘着，一会儿又沉进了清凉的水里，游鱼一般。下一秒，场景一换，这是一个飘着雪的寒冬。
　　一颗沉睡的树干枯着枝桠，在寒冬中散发出萧瑟的气息。树上一少女，树下一少年。
　　少年长身玉立，眉目如画。他说：“我娶你，你嫁不嫁？”
　　少女咬着糖葫芦，摇头：“不嫁！”
　　“不嫁我你嫁谁？”少年皱眉不悦。
　　少女转动着眼珠，黑白分明的眸子往旁边看去，伸手一指：“嫁他！”
　　少年说：“你嫁他，我就打他！”
　　少女蹦跶一下跳下树，咯咯咯的笑着，声音似黄鹂悦耳。跑过去拉起一直站在不远处默默无言的黑衣少年，边跑边说：“你打他我就打你。”
　　欢笑声沿了一路，红艳艳的糖葫芦掉在地上。少年在后面高声喊着：“你打我我也要娶你!”
　　三个身影在雪地上追逐着，跑过了春夏秋冬，一眨眼又是夏季，知鸟在树上不厌其烦的叫着，学堂里有读书的声音，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教书的父子昏昏欲睡。
　　少女换了衣裳变作了少年模样。那眉目如画的少年便把纸揉皱了去砸她的脑袋，一脸坏笑着说：“淑女非我求，你变作男子我也要娶你。”
　　一瞬间周遭所有的人都消失了，一身嫁衣的女子在黑暗中奔跑。红盖头飞走了，化成了灰。身后厉鬼哀嚎，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有人说：“我娶你，你嫁不嫁？”
　　有人说：“我杜徽一步错便步步错……”
　　有人说：“世间男儿皆薄幸……”
　　还有人哭着，求着：“求求你救救我弟弟，他才十岁……”
　　猩红的血漫过脚踝，漫过腰身，漫过头顶，我呼吸不过来，有人掐着我的脖子，夺走了我的呼吸。
　　皇上要谁死，谁就得死！他是你弟弟，却不是我弟弟！一命偿一命，我元家七十三口人都死得，你死一个弟弟又算得了什么！
　　……
　　不要，弟弟，弟弟……
　　……
　　“娘亲！”
　　“燕行！燕行！”
　　有谁在唤我。一阵冰凉的寒意中，我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