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琴箫相和药飘香（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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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大叔都沉默不语、愁眉紧锁，除了压抑的咳嗽，对我们说的话全无反应，可能是不相信我们这么小的孩子真懂得治病救人吧。但心病还需心药医，那个大夫朝他心口踢出的那一脚可不轻！我们只好搬出了爹爹来让他宽心。
“大叔，您别担心了！我们保证帮您治好大婶！再说，就算我们不行，还有我们爹爹呢！我爹爹可厉害了……”
我还没说完，大叔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拉着我和哥哥的胳膊，哭着祈求道：“求求你们……救救她……”
我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玉女已经扶他起了：“大叔，您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快别多说了，我们赶紧先去看看……”
这里离集市有些距离，一座小小的庙宇，周边杂草丛生，庙门破败，显然荒废已久。沿着长满青苔的石阶上去，穿过狭小的庭院一眼就看到陈旧的屋子里，残砖破瓦积满灰尘，角落一个草垛上蜷缩着一个人影……
“小珍，小珍……”大叔蹒跚着过去半扶起她，正对着我们。
我一看那消瘦的身体、苍白干裂的嘴唇和红红的脸颊，就知道这病可不轻，便赶紧上前查看，额头滚烫，人已经不清醒了！
“怎么样……怎么样？你们一定要救救她啊！……”大叔一边抚摸着她的脸颊一边殷切地看着我们。
我和哥哥对视一眼，环顾四周，除了已熄的火堆和几个破碗，连水都没有一口！这个环境怎么行呢？
“大叔，您还有没有别的歇脚的地方呢？”我明知他们多半是不得已才到这里来的，但还是不禁问了问。
“我家已经卖了……能卖的都卖了……”大叔说着，更加凄凉了。
“哥哥，你去叫爹爹来吧，我们得把大婶送医馆去才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虽然我不是巧妇。
“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下！”玉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来背吧，我们去药庐，到那边再找爹爹。”
“你？你行吗？”玉女也才十一岁不到，要背一个大人，我还是觉得有点吃力。
“我来！”说时大叔已经蹲下身拉着大婶准备背了。
“哎呀，大叔您刚刚才受了伤，不行啊！”我赶紧拉住了大婶，不让他背。一会儿工夫玉女就不知如何将大婶背上了背，已经窜到了门口。“快走吧！”说着径直往外走去。
大叔追着喊道“使不得使不得”，可他哪赶得上玉女一身武艺的步伐。
匆匆赶到边城另一家医馆——药庐，玉女跟徐大夫交待后就去找爹爹了。我留下来照看着大婶。徐大夫与我们也算是十分熟悉了，他老人家为人忠厚，药庐的药价平实，很多没钱看病的人家都来他这儿抓药，徐大夫免费诊断。药庐就只有徐大夫和他早年救下的一个孤儿，前厅作药铺，中间有个小院子，两边是厨房和书房，后院有两三间住房。爹爹以前采了药，多余的就会带过来给他，有时也在他这儿买些山上不常见的药回去。我们跟着爹爹来过两回，我还在他这儿实践过一次呢。他也很喜欢我们两兄妹，直说要是自己有这么两个乖巧伶俐的孙子就好了。所以我每次来都甜甜地叫他“徐爷爷”。
这不，一见我们进来，徐爷爷就毫不犹豫地准备好矮榻接过大婶。简单说了事情得来龙去脉，我们就忙活开了。徐爷爷一边给我讲解一边开好方子，安顺叔叔去抓药煎药，我就先端来冷水不断地给大婶擦身子。大叔在一旁着急地看着，想要帮忙又不知该做什么的样子。
“大叔，大婶病了有多久了？”
“唉……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我们三人去地里干活儿下起了雨，回来后不久顺儿就病了，他娘也有些咳嗽……原本以为像往常一样揣揣，过几天就好了。可眼见着顺儿的病越来越严重，我们赶紧去请了大夫。本来已经有好转了，可是……可是……”大叔哽咽着，半天说不出来，断断续续地讲着，“顺儿，多么懂事的好孩子啊！可老天爷为什么不睁眼看看……呜呜……”
“大叔……”我递过帕子给他，想安慰着说点儿什么，但我想此时他更需要的是倾诉与发泄吧。
原来安大叔的儿子，安顺，已经12岁了，病情好点之后就不愿整天躺着，要帮着家里做事。那天他陪娘一起去河边洗衣服，不知怎么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水是不深，但他娘一着急也跟着跳了下去，春寒料峭，两人湿漉漉地回去之后风寒更重了。而刚好那天他在山上砍柴回去的路上，碰到邻里人，听说儿子掉河里去了，着急地往回赶，不小心绊倒了跌下山坡伤了腿。干不了重活，又要照顾生病的妻儿。儿子的病更重了，发起了高烧，没办法，他只好变卖了家里值钱的东西，去请大夫医治。住在城西小村子里，他们很少去城里，自然不知道城东一个小角落里有一家便宜的药庐。而济世堂就在城中显眼地段，请大夫出诊是很贵的，但他腿也伤了，没办法把两个人运去医馆再运回来。一来二去，家中所剩无几。儿子也没挺住，一个月前去了。妻子伤心不已，病情愈加严重。为了安葬儿子，他不得已变卖了并不宽敞的房子，和妻子搬去了破庙……
喝了药之后大婶仍然昏睡着，但病情总算没有继续恶化，我们四人终于缓了一口气。眼看午时已过，玉女和爹爹还没回来，我也意识到自己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了。再看看其他人，特别是安大叔，已经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这儿的集市基本上下午四点前就散了，难得出来一次，我想爹爹他们多半要买好东西才过来了。想到这里，便甜甜地笑着对徐爷爷和他儿子说：“徐爷爷、徐叔叔，谢谢你们啊！”
“哪里的话！别跟爷爷客气！你们多来看看爷爷，爷爷就高兴了！”徐爷爷笑着说道，还不忘习惯性地捋捋有些花白的胡须。“大伙儿都饿了吧？你看都这个时辰了。康健，走，我们快快做饭去！”
“好嘞！”徐爷爷的儿子徐康健起身应道。
“我去帮忙！”我也乐颠颠地准备跟上去。
“丫头，你帮爷爷看着铺子，有病人就叫我。”
好吧……我瞅了瞅安大叔，他坐在矮榻边，靠着墙，定定的看着大婶……不对，他似乎要晕过去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他还受了伤，应该给他看看的。“大叔，你怎么了？心口疼不疼？来，我给您看看。”我说着就拉过了大叔的手腕把脉。大叔委实很虚弱，估计是心力交瘁、营养不良，腿伤也还没完全好，此时必定又累又饿。
“大叔，我先去给您拿点吃的吧，您先等一等——啊，爹爹，你们来啦！太好了！”我刚准备去厨房找吃的，就看到门口进来的爹爹和玉女，高兴地扑进爹爹的怀抱，沉重的心情突然就晴朗了，似乎只要看到他们，就没有过不去的困境。
“槿儿今天又做什么好事啦？哈哈！”爹爹笑着抱起我走进去，一边说道，“饿了吧？爹爹带好吃的来了。”
“萧先生到啦？快请进来！”徐爷爷依然浑厚健康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在爹爹的张罗下，不一会儿，院子里长满新叶的的梧桐树下，琳琅着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格外诱人。玉女去把安大叔扶了过来，我们一桌六人开饭了！这是爹爹从城里最好吃的渝香坊买来的菜，虽然不如茜茜做的好吃，但在这座小小的边城里也算是不错的了。
“有菜有肉，又拖了萧先生的福啊！哈哈！哎呀，还差了一样。康健，去把埋在酒窖的那坛竹叶青拿来！”徐爷爷说完，徐叔叔就高高兴兴地去拿酒了。
美食当前，肚子又饿，我不管爹爹他们的寒暄啦，赶紧拿起筷子吃！我坐在爹爹和玉女中间，玉女像往常一样，喜欢帮我夹菜，安大叔在玉女另一边，玉女也帮他夹着菜。我正埋头吃得起劲，徐叔叔也拿回了酒和碗，可这时突然传出了一阵异常压抑的呜咽声。我们循声望去，安大叔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呜咽着滑下板凳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着：“谢谢徐大夫……谢谢萧先生……谢谢小兄弟……你们的大恩大德……呜呜……我……我没齿难忘……一定……一定……”不待他说完，徐爷爷、叔叔和爹爹就赶紧将他扶了起来。
徐爷爷叹息着拍拍安大叔的肩膀，说：“都是苦命人啊。这种事我遇到的多了，不用客气！就在我这儿安心养伤吧。你自个儿的身体也要注意了。厨房还熬着粥，等你媳妇儿醒了就可以吃了。现在，你先安心吃饭，养足精神，接下来才好照顾她啊！”
“嗯嗯，谢谢徐大夫……”
酒足饭饱之后，爹爹和徐大夫就在满院的药香中，绿绿的梧桐树下，讨论起了新摘的和新制的药材。我和玉女就去帮着徐叔叔收拾碗筷和房间，后院要腾出一间房给安大叔和大婶住。
一忽儿就快到下午五点了，这期间大婶昏昏沉沉的醒来喝了点粥、再喝了药又睡下了。徐大夫也给安大叔开了点药，爹爹留下了随身携带的一瓶金疮药和一些银子。本来徐大夫怎么都不收银子，被我和玉女缠着说了半天才收下，权当以后新盖几间屋舍用。
眼看天色不早了，还要赶路回家，我们辞别了徐大夫和安大叔便匆匆往回走。
半隐在云层中的太阳越渐西斜，石子和泥土铺成的山路，新春的草木焕发着盎然的生机，不知名的鸟儿时时从一个枝头飞上另一个枝头，虫儿也陆续开始了吸引配偶的歌唱……我牵着爹爹的手闷闷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爹爹和玉女时不时的问话，莫名其妙的，心里沉沉的。唉，人生几多不如意，能遇到爹爹他们这一家人，我该知足了。可是，像今天安大叔这样的落难人，又有多少可以幸运地获助呢？
“槿儿？槿儿！”正当我愁眉不展地沉浸在有心无力中时，玉女拉了拉我的胳膊，回过神来，听他说道：“你在想什么呢？又发呆！是不是走累了？要不要哥哥背你呀？”
“好呀好呀！”我立马兴奋起来，就往玉女的背上爬。后来还是爹爹将背篓给了玉女，他背我。我很喜欢爹爹的背，宽阔浑厚，很温暖，很有安全感。趴在上面，似乎所有的忧愁都烟消云散了。我跟爹爹说，我要学得一身妙手回春的医术，将来可以救更多的人。从书中的草药，到谷里常见的每一株不起眼的植物，我们慢慢聊着，不知不觉，我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似乎做了一个美美的梦。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琴箫相和药飘香（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