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泪之国》凡草

24、噩耗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伍泪的回忆，看着陌生的来电伍泪烦躁地直接挂断。只是对方不依不饶，持续骚扰，伍泪迫不得已只好一路蹑手蹑脚地穿过人群往出口方向走，从陆煦风身边经过时还不忘微笑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还没等陆煦风回应，伍泪已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接完电话的伍泪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阵晕眩，她不知道老天为何一次又一次要在她以为自己很幸福的时候又带给她坠入悬崖的绝望之感，双腿终是支撑不住身体的力量整个人跌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伍泪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坐了多久，只感到自己被一个人半抱半扶重新找到了支撑的力量，伍泪下意识抬头寻找温暖怀抱的来源，那个熟悉的名字几乎是从她的嘴里脱口而出：“子过？”是啊，在她心里杨子过或许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了，然而出现在伍泪眼前的却是逐渐清晰的陆煦风那张焦急万分的英俊脸庞……没错，子过不在这里，不在她身边，她始终还是一个人……
　　“伍泪，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快说话啊！”陆煦风的声声催促渐渐传入伍泪的耳中，良久，伍泪慢慢恢复意识，低声呢喃：“爸爸……”
　　“你爸爸怎么了？”
　　陆煦风仍是一脸慌张，他发誓自己从没见过怀中这个女孩子如此脆弱的一面，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眼底的绝望让人揪心！
　　“我爸爸生病了，病得很重！”伍泪像是回答陆煦风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忽地用力挣脱陆煦风的怀抱，嘴里不断重复：“我要去看我爸爸，我要去看我爸爸！”
　　伍泪已经试过一次差点失去父亲的痛楚了，绝没想到不久之后又一次感受到了同样刻骨的疼痛，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陆煦风强硬地用一只手捏住了伍泪的胳膊，用尽之大让她痛得说不出话来，而这份活生生的痛感也让她的头脑短暂清醒了过来。陆煦风见伍泪停止挣扎，强硬地用双手把她掰了过来，让她直接看着自己的眼睛，“听我说，你先冷静下来，你一个女孩子现在这么晚想跑到哪里去？我马上去买机票，我们坐最快的一列航班去，你爸爸一定没事的！现在，我要你回寝室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好，然后一边休息一边等我的电话，最快明天一早就能出发了，伍泪，你明白了吗？”
　　看伍泪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陆煦风不耐烦地加大了声音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听到了吗？说话！”
　　伍泪微微地点了点头，看到陆煦风那么着急的样子她其实很想安慰他自己没事，很想告诉他不用管她，她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只是现在她真的没有力气了，真的需要有个肩膀可以依靠……
　　看到伍泪有了反应陆煦风才松了一口气，他温柔地把伍泪带到大厅里的沙发上，蹲下身子理了理她的前刘海，轻声说：“我现在去叫希棋送你回寝室，乖乖坐在这里不要动，知道吗？”
　　伍泪这时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平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沙哑，“你放心吧，我没事，爸爸还等着我呢！”
　　陆煦风见伍泪的脸上重新又有了点血色这才稍稍安心一些，缓缓起身，伍泪在陆煦风转身之前拉了拉他的衣角微笑着说了声：“谢谢！”陆煦风回她一笑，又在伍泪交叉放在腿上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这才重新进入礼堂……

　　陆煦风的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一早他们已经搭上了前往H市的头班飞机了。
　　伍泪在宿舍楼下看到陆煦风的时候他略显疲态显然是没睡好的样子，伍泪既心怀感激又觉得有些抱歉，打起精神笑着说：“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真的没关系。”
　　可是陆祸水向来也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哪有那么好说话？他只是摇了摇头，“别浪费时间了，我知道你很着急！”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能不能就当做我是心血来潮想要跑到你的故乡去观光，只是顺便跟你同路而已？”
　　伍泪知他心意已定，只能感激地笑笑不再坚持。
　　“对了！”陆煦风突然想到什么略带不安地问她，“你跟子过说了没？”
　　伍泪虚弱地摇了摇头，“比赛比较重要，我不想让他分心。按他的性格，说不定直接跑来找我了。”伍泪其实知道她现在很需要杨子过，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可是她不能那么自私，只想自己安心。
　　陆煦风皱了皱眉，迟疑地说：“可是……不大好吧？”
　　伍泪朝他笑笑，“没事的，别担心了。”她说：“你倒提醒我了！”伍泪边说边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按下关机键，陆煦风看在眼里，眉头紧锁只是不说话。
　　伍泪潇洒地把手机往包里随便一扔，不知道这回杨子过会怎么收拾她？

　　虽然一路上伍泪已经告诉过自己很多遍要坚强，没事的，上次也化险为夷了，可是在看到爸爸的那一瞬间，心还是像被刀割过那样疼……爸爸躺在病床上，和上次一样，全是插满了各种导管，脸色蜡黄，整个人瘦得伍泪几乎就要认不出来，伍泪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不合时宜的尖叫声，陆煦风用一只手挽着伍泪，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尿毒症晚期，肾功能衰竭，血透的频率已增加到一周两次，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伍泪在听医生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很平静，其实从昨天接到医院的电话说父亲病危开始，她其实已经知道父亲这次的情况很不乐观，在亲眼看到无力躺在病床上的爸爸之后，更加相信父亲的生命力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可是在故作坚强的表面下，她的内心正承受着巨大的煎熬，只是她不断提醒着自己，伍泪你要坚强，你答应过奶奶的！你不可以倒下！

　　“再吃一点吧，一整天你就喝了一小碗粥，身体怎么吃得消？”陆煦风看着一脸憔悴的伍泪，心疼地说。
　　“别担心，晚点饿了的话我会再吃的，你买了那么多干点心，不会浪费的！”伍泪勉强挤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看得陆煦风更觉得揪心。
　　“伍泪！”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回头一看，杨子过快步朝伍泪走来，脸色不怎么好看，眼神里满是怜惜。如果不是杨子过坐下来抱住她的温度那么熟悉，如果不是他身上淡淡的好闻的汗味那么清晰，伍泪可能就要怀疑自己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出现幻觉了！
　　“你爸爸怎么样了？”杨子过看了一眼仍旧昏迷中的伍岩凯，稍微松开抱着她的怀抱，不安地问到。
　　伍泪咬着嘴唇，无力地摇了摇头，“不大好。”
　　杨子过心疼地抚摸着伍泪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庞，皱着眉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伍泪摇摇头，安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来自杨子过身上的温暖。良久，抬头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小风告诉我的，我一收到他的消息就往这里赶了！”杨子过边说边向静立在一边的陆煦风投去一个感激的眼光，陆煦风点了点头，只是马上避开了伍泪的视线，伍泪也只是轻声“哦”了一下又重新把头埋在了杨子过的怀中。

　　那个晚上伍泪不敢闭一下眼睛，生怕再一睁眼父亲已经不在，而杨子过就这么一直搂着她，边上的陆煦风也是或站或坐，三个人互相之间没多说一句话。
　　直到第二天清晨伍岩凯忽然有了些意识，他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陆煦风见状马上跑出去叫医生。伍泪忍不住在他耳边轻声低唤：“爸爸，我来看你了，泪儿来看你了！”
　　伍岩凯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一只手稍稍抬起，伍泪不明所以，倒是一旁的杨子过急急开口：“伯父是不是要拿什么东西？”监测仪上伍泪想了老半天，终于在父亲的枕头底下翻出了一张老照片，伍泪的鼻头一酸，把照片小心放到父亲瘦如柴骨的手中，轻声说：“照片在这里，妈妈在这里！”伍岩凯用力捏着照片，脸上露出了一种满足的神情，慢慢闭上眼睛，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等医生赶来时杨子过用了好大的力气把伍泪拖到一边，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伍岩凯终究没能再睁开眼看一下这个世界，离开了他的女儿……

　　伍岩凯去世没多久，伍岩翔从美国匆匆赶来，料理了一切后事。
　　等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伍岩翔又要马不停蹄地飞回美国。临走前，他第一次拥抱了伍泪，拍着她的肩说：“孩子，别太难过了，对你爸爸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伍泪点了点头，无力地开口：“谢谢叔叔。”
　　“等你大学毕业了，如果想出国就告诉叔叔，都是自己的亲人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有什么需要也告诉叔叔，别太委屈自己了！”
　　伍泪含泪点点头。
　　“芊芊也挺想你的，有时间给她发发邮件吧。”
　　“我会的。”
　　伍岩翔看了眼等在一旁的杨子过，冷冷地说了句：“我们小泪，好好照顾她。”
　　杨子过显然是没预料到伍岩翔会突然跟他说话，脸上神色略有窘态，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我会的，叔叔放心！”声音不响但是格外坚定。
　　看着叔叔离去的背影，伍泪忍不住又往杨子过的怀里缩了缩，杨子过也贴心地把她搂得更紧一些，埋在伍泪的头发里柔声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学校？还是想再散散心？”
　　伍泪摇了摇头。来H城前后加起来已经半个月了，陆煦风前几天已经先回学校了，这个城市对她来说已经只剩下伤痛了，她在这里失去了所有亲人，实在不愿意在这里多留一天！
　　“好，我们回去。”
　　杨子过在伍泪的头发上落下轻轻一吻，眼神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