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下城 ...
-
远离商县繁闹街市,西部下城。西郊竹山,郁郁葱葱山脚下,一处房屋,袅袅炊烟,徐徐随风。
“嘟嘟嘟~”
右手握紧缰绳轻轻一拽,坐骑阿担脚下滚着烟尘,懒懒的慢下步子。
梁六君沉着脸,飞身一跃,从驴背上跳了下来。顺手在萝筐里掏出一只胡萝卜,塞给阿担的同时,一手将它拴在自家篱笆院外。
“阿六回来了?今天卖的怎么样?”付生生听闻院外有动静,从制药房里,端着竹筐出来,忙活晒药。
“嫂嫂,今天的菜卖光了,梨子倒是留下几个。”梁六君利落的收起驴背上的竹篓,进了院子。
“我真是命苦,好好的医馆干不下去,现在倒是靠卖菜为生了。”付生生将怨气发在手中的药材上,有力的散在梨树下的竹簸箕上,“还是得小姑子帮忙。”
“嫂嫂,您说的是什么话,这都是我应该的。”六君不慌不忙,顺脚收拾了院子里的杂物。一脚提起墙根下掉落的绳子,直接踢在院子里的石磨盘上。
“嫂嫂我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借多了钱不怕愁,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付生生越想越恼火,手里的药草干脆直接乱撒一通。
“那是嫂嫂您心地善良,见不得人吃苦。”六君收拾好竹筐放在院墙下,“十里八乡的邻居,谁不知道您是人美热心,普渡众生的菩萨心肠啊。”
“别人吃不吃苦,我是不知道,现在全家跟着我吃苦。”付生生唉声叹气,没有精神,
“对了,有几个漂亮的小姑娘,都说之前您送的美容养颜膏特别好用,明天要我送去。”六君赶紧转换话题。“而且有重谢哦!”
“真的?”付生生眼里泛光,
“真的啊!”
六君脸上挂着笑,收拾好竹筐,将里面的梨子拿了出来,又从腰间将今天卖菜挣得铜板交给付生生,“给您~今天的菜钱。”
付生生接过六君的钱和水果,眼神里又是愧疚,再一次愁眉不展的坐在一边的长凳上,“你说你哥什么时候回啊?这算算也小半月了,是生是死也得让我知道吧。”
瞬间,热泪夺眶而出,付生生的担心伴随抽噎,“都怪我,借钱,借钱,听不得一点劝告,借出去收不回来,现在搞得药铺开不成。你哥也因为我,成天不着家。阿六,你说他们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借钱的还这么嚣张。”
“...”
“算了,都是我傻。”付生生手里抠搜的药材变成药渣,泪水依旧不停,嘴里不断呢喃,“你哥什么时候回啊?”
“嫂嫂,您别哭。我已经托人捎信去全金县,很快就有消息了。”六君嘴角不免扬着笑,她并不不担心出门在外的哥哥,也不是嘲笑嫂子的识人不淑。
只是平日里,哥嫂吵吵闹闹的,总给人一种不和的感觉。没想到二哥外出要账,没有两天,嫂嫂就开始念他,眼看半月过去,更是无比牵挂。
“真的?”付生生听闻,心里踏实了些,眼睛里闪着的泪光,被袖口拭干。
“我说二哥,你再不归家,二嫂嫂思念不能自已了。”六君嗤笑,手里帮着付生生弄完她未晒完的草药。
“啧~少拿你嫂嫂开玩笑。”付生生红透了脸颊,渐渐将刚刚的伤感抹平。
六君对嫂嫂一向敬重有加,她也算是嫂嫂拉扯长大,虽说期间有些坎坷,好在现在雨过天晴。
“阿六,我那天去张婶家,遇到一帮人在她家吃饼时说裴恶少被家里人关起来了。”
“有这事?”六君不以为然,将手里的草药码好,自觉又从药房里将其他的草药搬出来。
“你不知道?”付生生靠在梨树下,拿过一把已经晒干的草药,研磨起来。边干活,边说,“裴老七这次放狗咬伤了书院的先生,伤的不轻。书院闹翻了,裴家这才把他关起来的。裴家家大业大,靠着帝都有人,嚣张跋扈惯了,裴老七更甚。坊间传闻,之前的大户小姐都是他干的。什么强行不成,转而痛下杀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付生生见六君一直不做声,继续说道:“还有,那个孔万山家的闺女,去年八月十五与家人游湖,被裴老七撞见,调戏不成,还打了人。裴家不仅不上门道歉,反倒是给孔家泼脏水。说什么,孔家女出门在外,行为不检,眼神勾三搭四,裴老七就是被她勾引的。”
“老五那天说,孔家要办喜事?”
“对。有理说不清,心中郁结,成日成宿的哭,大病一场,神志有些不清了,自那以后就没出过门。孔家老爷到处求医,都没看好,最后去了城隍庙,求了道神符,喝了以后就好了。孔家为了冲喜,大摆宴席。”
“求医不成,神符就行?”六君不屑一笑,
“说的也是,前些日子不是让我去看了吗?我看事有蹊跷。”付生生神秘兮兮,“孔家女虽说是精神焕发,但是脉搏微弱无比。”
“这么奇怪?”
“当然奇怪。”她话锋一转,“不过城隍庙的香火定是鼎盛了,大家都说衙门无县令,衙差收黑钱。与其告没头的衙门,不如多去拜神求佛。”
两人还未聊得更多时,院外一阵阵的马蹄声奔至踏来,仓促急迫的急刹,
“呦!”满头大汗的梁老五,驾着快马,直愣愣的冲进自家院子。惊呼,“阿六!!”
撞见嫂子在院子里,梁老五自觉大事不好,他还没攥紧马绳子,二嫂甩开身上的围裙,抄起身边的簸箕,气势汹汹的冲着梁老五面前,一言不合的打过去,嘴里严厉的骂着,
“梁老五,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进家下马,下马进家门!我的药都蒙尘了!”
付生生打的老五哀声连连,最后陪笑着求饶,“嫂嫂,我错了,我错了,有急事!”
六君闻言,没有犹豫,放下手里的簸箕交给嫂嫂,整理着袖口,“这次算你识相!”
“发生什么事?”付生生问,
“出人命了!”梁老五的声线干涸沙哑,表情沉重,催促,“你快点,大家都去了。”
付生生紧张的收起簸箕,生怕耽误公家的事。再严的呵斥,也分轻重缓急,没有对梁老五纠缠,反倒是帮着六君去牵阿担。
六君则是收拾起梁上挂的青蓝色布袋,飞奔进自己房间拿了些工具。顺手取下嵌入木桩上的长剑。一个跨越,三步两步,随着梁老五的马屁股出了院子。
还没多喘息一会儿,梁老五马鞭时刻扬起,
“老五,你等会儿六君,”付生生叫住心急如焚的梁老五,
“嫂嫂,我就是回来通知的,去晚了班头又要骂我了。”
“六君,”付生生顾不上老五哀嚎,忙乱的又跑回院子,
“五哥!”六君牵着阿担,站在梁老五边上,脸上殷勤的笑,“今天咱俩换换呗!我想早点到现场。”
“不换,二哥说了你不能骑马,对吧,嫂嫂!”梁老五直接拒绝,反遭六君白眼,刚刚回家,她因为阿担走路慢吞吞气的阴沉。
“可是,每次到现场都被你们破坏了。”六君恼火的跳脚,
“是是是,不能骑,骑马太危险,让哥哥骑。”嫂嫂帮六君整理好衣领,她摸摸六君气鼓鼓的小脸,温柔的抚顺她的头发。将刚刚没有卖出的梨子交给六君,六君随手放进布袋里。
“听话。去晚些也没关系。骑马不安全,你都有阿担了,你看阿担,多乖。”付生生温柔的安慰,
“阿担~”六君那一句‘阿担跑的慢还没脱口’,驴子似有灵性的恼火起来,鼻孔里嗡嗡沉闷的恼火声,已经在她耳边穿梭。
“我知道了。”六君失落的牵着缰绳,不情不愿的骑上驴背,
“你快点,慢吞吞的,以后我可不通知你了。尸体在县城门口,向南十里古桐树下,你慢慢来吧,我不等你了。”梁老五心急如焚,通知完。
终于可以一骑绝尘,策马奔腾,得意的将马鞭甩在空中,匆匆地回家,匆匆地离开了。
“等我啊!”六君在嫂嫂的注目下,慢悠悠的随着尘烟滚滚而去。
“等我,等我。梁老五!你慢点!你得跟班头说,尸体先别动,现场不能乱啊!”,梁老五全然不顾,身后心急的六君,甩开身子,策马飞奔而去。
扬起的沙砾,直接飞进六君的眼睛。
“梁老五~”阿担迈着轻快的步伐,载着恼火的梁六君,慢悠悠向着城南的目的地进发。甭管六君如何催促,或是用萝卜巧言哄骗,阿担对此无动于衷,依旧是按照它自己的节奏前进。
六君转动眼睛,泪花遮住视线,模糊的望着梁老五消失的背影,撅着小嘴,无声的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