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臻今天称帝了么》荷露非珠

2、等你回来

　　虽然已经是初夏，但落月山依旧寒意入骨，尽管卫臻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但还是不免感到寒冷。中草药的味道愈发浓郁，渐渐充斥了整间屋子，卫臻困意来袭，昏昏沉沉的睡去。

　　只见整个襄州城只剩卫臻一个人，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雷声阵阵，风声呼啸，城墙外是黑压压的离焱大军，严阵以待，在阵前大声叫嚣“援兵不会来了，开门投降吧”，城内是行尸走肉的士兵，一个个面如枯槁，瘦如骨柴，低声哀怨“援兵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来！”，“对不起，对不起，援兵一定会来的，请大家相信我，援兵一定会来的！”大雨簌簌落下，打在卫臻的脸上，雨水混着泪水，卫臻不知道是在骗大家还是在骗自己，她挣扎着，反复嘶吼着，“援兵一定会来的。”士兵一步一步的逼近卫臻，突然，“援兵不会来的！援兵不会来的！”行尸走肉的士兵似乎突然有了力量，一声比一声大，如雷贯耳，随即，人群冲向卫臻，如排山倒海一般，卫臻依旧在雨中奋力嘶吼“援军一定会来的。”可一瞬间，士兵全部消失了，离焱的大军也消失了。

　　卫臻瞬间惊醒过来。

　　泪水浸湿了枕褥，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随即落下，只见男子端着药碗立于旁边。

　　“做噩梦了？”男子轻声询问到。

　　卫臻惊恐未定，只是怔怔的看着男子。

　　“之前你一直昏迷，都是靠空心竹喂药给你，现下你既然清醒了，想着还是把你叫醒喝药更为妥当，但看你睡的很熟，便等了片刻。”

　　“多谢。”卫臻微微颔首，但脖子能动的尺度十分有限。但她能做的也只有说一个多谢了，她能动的只有嘴巴和眼睛了，不过好在鼻子也还能正常呼吸。

　　卫臻略有些尴尬的看着男子，男子愣了愣，说道“我来喂你吧。”

　　“多谢。”卫臻不免有些感激。

　　“你是医者吗？”卫臻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

　　“算是吧。”

　　“怎么称呼你呢？”

　　男子显然被卫臻这一问问住了，迟疑了片刻说：“祺安”

　　“好的，小安安。”

　　男子愣住了，直直的看着卫臻。

　　卫臻男宠无数，个个都容貌倾城，多才多艺，不过她们为名利而来，无所谓卫臻怎么称呼他们，可是现下这个人是卫臻的救命恩人，怎能与旁人相提并论呢，知恩图报的道理卫臻还是懂的，卫臻即刻意识到不妥，立刻说道：“你不喜欢吗？不好意思，忘记你和他们不一样了，我叫你祺安吧。”

　　“不，我很喜欢。”这下子换卫臻愣住了。

　　“我叫芷清，你可以叫我芷清，也可以叫我芷芷，清清，我都不介意。”卫臻给自己找补到，但她依旧没办法相信面前这个人，更不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毕竟这还是在离焱境内。

　　“芷清？”男子喃喃道，不经意间笑了出来。

　　“怎么，你嘲笑我名字？”

　　“不敢，清清。”卫臻一时哑然，她只是为了给自己找补，客气客气，结果这个祺安还真蹬鼻子上脸了，向来只有她调戏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调戏她了。但考虑到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卫臻决定暂且随它去吧，毕竟她什么也没有了，想要回去卫国说不好还要指望这个人，况且祺安救了她，想来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坏的很彻底的人。

　　“祺安，你是离焱人，为什么卫国话说的这般流利？”卫臻决定单刀直入。

　　“我母亲是卫国人。”祺安一勺一勺的喂着药，卫臻磨磨唧唧的喝着。

　　卫臻对祺安是卫国和离焱混血这件事情，并不震惊。

　　彼时的离焱六部尚未统一，内部争纷不断，以赤守部为首的部分部落向卫国称臣，各部落首领由卫国皇帝封赏，离焱向卫国提供优质牛羊马匹，卫国为了展示友好，不仅允许两国贸易，向离焱售卖丝绸茶叶，还派使臣驻扎离焱各部，传授诗书礼乐，植树栽花，育桑种麻，卫国和离焱和平共处了几年，两国修秦晋之好，往来贸易，人口流通也未有限制。

　　可自从离焱王哈萨统一离焱各部之后，开始不断向外扩张，离焱作为马背上的民族，世世代代逐水草而居，随着领土扩大，不再满足卫国和离焱的“茶马互市”，同时随着国力的日渐强大，也不再愿意向卫国称臣，离焱王借口斩杀卫国使臣，两国长久以来的友好关系也宣告破灭。

　　“对我这么好奇的么？这么多问题留着慢慢问问，还得个把月呢！咱们还有时间。”祺安略带戏谑的说道。

　　卫臻本想继续追问下去，奈何祺安这么一说，卫臻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决定尊重一下别人的隐私。这个祺安，明明看起来是个少年气十足的男子，但是言谈举止却没有半分少年的羞赧，油嘴滑舌竟然不输卫臻。

　　“你是医者，你能让我快些好吗？”卫臻岔开话题，当务之急，她要尽快回卫国，襄州虽然守住了，但是她的士兵还不知如何，离焱依旧虎视眈眈，凭借她那懦弱奢靡的皇帝父亲，卫国风雨飘零。

　　“按时吃药，按时吃饭。”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卫臻一时无语。

　　卫臻从小到大最讨厌吃药，吃药比登天还难，苦成这样的药仅仅给糖是远远不够的，侍女太监追着跑着求她这个祖宗吃药，也常常为了不吃药趴在祖母的旁边撒娇，或者趁机换一次出宫玩的机会，不过好在她身体自小比别人健壮许多，吃药的机会并不多，可现如今，卫臻日日都盼着吃药，仿佛吃了药就能立刻好起来，立刻回到卫国。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卫臻每天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之前她尚未清醒，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现如今她依然清醒，头脑精神的不能再精神，日日躺着也总不是个事儿，房顶上掉下来多少根断了的茅草，一天内有多少只虫子从她眼前飞过，蚊虫在她耳边嗡了多少次，她都了然于心，甚至于祺安几时起床，几时出门，几时回来，几时喂她吃饭，几时喂她吃药她都一清二楚。

　　当然，她也不总是躺着，祺安也会悉心的帮她翻身，以防止背后长褥疮，起初她还不乐意，毕竟连翻身都需要别人帮忙，多少是有点抹不开面子，但祺安老是吓唬她：“也好，刚好现在天气热了，咱们就等着小褥疮慢慢溃烂成大褥疮，到时便可以日日趴着睡觉了，也不急于一时，然后等褥疮长好了，再留下大大的疤痕，狰狞着趴在你的背上，这样也算是你个人独特的印迹，再也不怕找不到你了。”

　　卫臻还真被他唬住了，她向来是最喜欢好看的衣服了，除了战场上的铠甲不可选，她日常的衣服件件都是精心挑选的，背上要是有个大疤痕，再想要露背岂不是很难看，这样便又损失了一批好看的衣服，这是万万不行的。卫臻只得乖乖配合祺安翻身，多来几次之后，卫臻也日日盼着能多趴一会儿，看够了屋顶，数够了飞虫，趴着的时候可以看的窗外摇曳的桂花树，新芽初发，一片嫩绿，时不时有蝴蝶飞过，是极大极艳丽的蝴蝶，悠悠闲闲。

　　但大多数时间卫臻都是无聊至极，除了缠着祺安东扯西扯，就是和祺安拌嘴吵架。

　　“祺安祺安，你人呢？”卫臻逐渐容不得祺安片刻的离开，捕捉到一点声响就大声嚷嚷起来。

　　祺安并不总是陪着卫臻待在这里，卫臻时不时会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每次听到这个女子的声音就意味着祺安要离开一段时间，或长或短，留下女子照看卫臻。卫臻料想祺安绝不是像他看起来那样隐于山间，超凡出世，但祺安不说，卫臻便也不问。

　　卫臻很是喜欢这个漂亮的女子，脸蛋圆圆的，弯弯的柳叶眉下是一双杏仁般的眼睛，白皙的皮中透着淡淡的红，纤细却并不软弱，周身一股中药的味道，远甚于祺安，像是常年浸入的药罐子一样。但卫臻从没有听到过她讲话，她只从祺安那里知道她叫万春，这名字真的和人十分般配，万千春日光景也不及其一二。

　　卫臻不方便直接问万春，毕竟直接戳人痛处实在是不礼貌，便问祺安：“万春是从小就不会讲话吗？她能听懂我讲话吗？”

　　“她会讲话，只是不想同你讲罢了。”祺安淡淡的说道。

　　卫臻哑然，这也太羞辱人了吧，卫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万春再来的时候，卫臻便万般不适，心中郁闷难平，万春却贴心的拿出糕点在卫臻眼前晃荡，在这鲜有人烟的地方，卫臻日日见的活物，除了祺安就是万春，其他的便是飞过的蚊虫，偶尔跑到院子里的兔子，天天喝药跟喝水一般，祺安又严格限制她的吃食，日日吃饭只为生存罢了，更别提有什么美味可言，她哪里受得住这般诱惑，迅速的败下阵来，“我就知道万春最好了。”
　　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祺安过了很久没有回来，比之前的每一次离开都要长，长到卫臻都快要好了，祺安也还没有回来。

　　卫臻不免有些担心起来，一股脑对万春不同她讲话的怨气也忘了，从最开始盼着祺安快些回来和她讲话来缓解她的无聊，到现在盼着祺安快些的回来，安全的回来。

　　万春日日站在门口张望，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的着急也不输卫臻。

　　“你下山去看看吧，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卫臻笃定的望着万春。

　　“可是，他交代过......”万春卫国话讲的磕磕巴，略带口音。

　　“交代你要照顾我，对吗？”未等万春把话讲完，卫臻说道，“如果是担心这个，那真的没关系，我现在已经可以坐起来了，只是一直被你们拘着，我知道怕恢复不好，但是你答应我，两日，你两日一定回来，好吗？”

　　两日，一定要带回祺安的消息。

　　见万春未做答，卫臻挣扎着坐起来，似要证明给她看一般，又倔强的扶着床沿站了起来，踉踉跄跄，感觉像一个刚学走路的孩子，下一秒就要摔倒，万春冲上来，想要扶住卫臻，卫臻躲开了万春想要搀扶的手，“你看，我真的自己可以。你现在就去，我等你回来。”卫臻看着万春，声音沉稳而冷静，眸光清亮又坚定，一改往日嬉皮笑脸，满是不容质疑的威严。

　　万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卫臻，一时怔了怔，随即转身离开，卫臻倚在床沿，透过窗户，看着万春消失在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