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行一善》昼夜画炉

21、跟我走

　　雨哗啦啦下着。

　　闫桢蹲在她身前，抬眼迎着路灯，他的眉眼都在这瞬间被光点亮，眸子中好似也撒着碎星，高挺的鼻梁两侧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打上了恰到好处的鼻影，唇色红润，又隐隐上扬。

　　像勾引似的。

　　邹晴天头顶不断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她一瞬间好像耳边一滞，也不知道这滴答滴答的震，是头顶，还是心间。

　　指尖忽而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邹晴天才从这美色中抽离出来。

　　“那什么...”她张嘴想说些什么来掩饰，却发觉说什么都是欲盖弥彰，她刚刚的晃眼早已经被闫桢收入眼底。
　　邹晴天咬着牙，压着心里忍到极致的慌乱，垂眼看着正用额头蹭她指尖的橘猫。

　　“......”

　　勾引，赤裸裸的勾引。
　　这猫和人一样。

　　邹晴天刻意淡着声线，故意道：“不带，喂个高兴而已。”
　　闫桢轻声“嗯”了下，嗓音没什么情绪，又抬手顺着猫的脖子往下撸，直到到了猫的后背时，他的动作猛然顿了下。

　　“这猫...”
　　“什么？”邹晴天疑惑。

　　但不等闫桢开口解释，她的视线便已经顺着闫桢的手腕看下去，锁在了橘猫的肚子上。

　　大得惊人。

　　“它吃了你很多吃的吗？”闫桢垂眼看着猫的肚子，细心询问。
　　“就一串丸子，”邹晴天吞咽了下，眼睛微微瞪大，指着地上吃剩一半的丸子，“它都没吃完。”

　　闫桢抬手摸了下猫的肚子，谁料猫忽然飞耳，立即弓着腰开始在原地盘旋走动，又移动着跳下台阶。

　　“是不是有孩子了？”邹晴天的视线随着猫的动作移来移去，话语带着疑惑。
　　闫桢点了点头：“应该是。”

　　“......”

　　橘猫跳下台阶后，不小心踩在了水潭里，四肢瞬间浸了水，冷得它瑟缩了下。
　　邹晴天本以为它会离开，但谁能想到它却仍旧站在原地盯着两人看，不肯离去。

　　邹晴天顿了下，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冲它招招手：“过来。”
　　橘猫站在原地没动弹，邹晴天好脾气道：“带你回家，真的。”

　　闫桢的视线慢慢偏移，视线缓缓从远处的橘猫身上收回，趁着身边人的注意力在猫那里，他的目光便短暂地、肆无忌惮地落在了邹晴天身上。

　　她的头发很长，即便挽在耳后，也还是贴着肩膀垂下来，长长的悬在那，一阵风过来时，便跟着摇曳。
　　橘猫缓缓往前踏着步子，直到站在台阶前时，却顿住了脚步，抬眼望着她。

　　邹晴天慢慢抬手，试探性地拎着猫的一条腿，想要将猫拽上台阶。

　　闫桢的视线顺过她的肩膀，落在了她的手上，她的指甲还是长长的，带着钻，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很长，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喉结滑动了下，慢慢提醒：“要两只手。”
　　邹晴天动作顿了下，丝毫不知道身后人的视线落在哪里，只是“哦”了一声，一把抓住橘猫的两只前腿，一鼓作气将它拎上台阶。

　　“......”

　　闫桢轻笑着：“你是不是没养过猫？”
　　邹晴天慢慢捋着猫的后颈，随意“昂”了一声，然后道：“没养过，怎么了？”

　　“家里也没有养猫的东西吧？”他语调慢慢的，似乎是在盘算着点什么。
　　“我就让它避一晚上雨，明天天晴了就放出去了，凑活一下就行了。”邹晴天应着。

　　“你如果嫌麻烦的话，可以把猫给我，我之前养过，而且——”闫桢的指尖慢慢敲着伞骨，忽而突兀开口，“它看起来快生猫崽了，这几天天气不好，在野外容易出事，你有时间...也可以来我这儿看它。”
　　“......”

　　邹晴天忽而抬头看向闫桢，他目光澄澈，好似真的是在提出什么客观的建议。

　　邹晴天面无表情，却装出一副很是信服他的模样：“你说的对，你带回去吧，刚好我也不喜欢。”

　　邹晴天话音刚落，随意将猫往闫桢面前一推，而后利落起身。

　　闫桢仍旧蹲在她身前，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邹晴天的情绪骤然转变是因为什么时。
　　邹晴天就凉凉地跟他打着道别的招呼：“走了。”而后就毫不犹豫地转身。

　　闫桢瞧着她离开的背影，立刻站起身来：“你就走了？”
　　邹晴天头也没回：“怎么了？”

　　“你不给猫起个名字吗？”闫桢顿了半天，才开口说出这么一句话。
　　邹晴天尾音扬着，随口就来个了名字，可谓敷衍随便到了极致。

　　“叫关东！”
　　“......”闫桢愣了一瞬，而后失笑，竟往前踏了一步，“什么？”

　　邹晴天忽而转回身，站在原地扬起红唇，在昏暗的街道上，靓丽又张扬。
　　“叫关东！”

　　“换一个。”闫桢唇角勾着，存心挑衅。
　　又或者是存心拖延。

　　邹晴天抬手远远地指了他一下，扬着下巴威胁：“废话少点！快点把你东姐抱回去！别把猫冻感冒了。”
　　话音落了，邹晴天笑着转身离开，除了一把伞，什么也没带走，渐渐地，连天的雨幕将他的视线彻底隔断。

　　闫桢这才重新蹲下身来。

　　他眉眼垂着，长长的睫毛扫在眼睑处，忽而又笑了下，语气带着些散漫，又或许，他是真的累了。

　　“东姐...”他将这两个字念出来的时候，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肩膀轻轻耸着，好似是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似的，片刻后，他又正色，将被取名叫做关东的橘猫托举起，抱在怀里，一手打着伞起身。

　　雨越下越大，这场暴雨来得匆匆，却经久不停，雨幕中，闫桢低着声音：“跟我走吧。”

　　-

　　邹晴天很快到了家，洗漱完后，换上睡衣躺回卧室。
　　下着暴雨的城市并不是很热，邹晴天索性不开空调，将卧室的窗户打开来，坐在飘窗边吹着风。

　　手机忽而叮咚一声，她垂眼点开微信。

　　闫桢给她传了个视频。
　　邹晴天顺手点开来看。

　　画面中，橘猫已经自来熟地窝在闫桢为它准备的简易窝里了，正耷拉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邹晴天的唇角悄无声息地上扬了下。

　　闫桢又来了条消息。
　　闫桢：【东姐睡着了，看到了吗？】
　　邹晴天打字回复：【看到了。】

　　闫桢像是守在屏幕前似的，竟然立刻回了消息。
　　【到家了？】

　　邹晴天嘴角抽搐了下，回了个死亡笑容的表情包，而后钻进了被窝里，将手机甩到一旁，关了灯。
　　她调整好睡姿，刚闭上眼睛，就有一道白光在身侧亮起。

　　邹晴天皱着眉睁眼，只见手机屏幕亮着，她撇了下嘴，顺手抓起来一看，还是闫桢的消息。
　　没完没了了是吧？

　　她的这份烦躁和不耐在看到闫桢的消息时便瞬间凝固。
　　闫桢：【表姐走了，便利店只有我和猫。】

　　邹晴天微微睁眼。

　　表姐？
　　那便利店老板是他表姐？

　　邹晴天的记忆慢慢回笼，回想了下刚刚在便利店两人说的话。

　　“......”

　　因为是表姐弟的关系。
　　所以会偶尔借住。
　　...合理。

　　因为是表姐弟的关系。
　　所以生下来就认识。
　　...也合理。

　　“......”

　　房间昏沉沉的，手机屏幕散发出微弱的亮光，就那么打在邹晴天脸上。

　　她忽而觉得胸口有些紧，随即十分烦躁地将顶端的睡衣扣子解开了两颗，又换了个睡觉姿势。

　　爱是谁是谁。
　　关她屁事？

　　她还没回消息，闫桢的聊天框里便又多了条消息。

　　闫桢：【明天去值班室吗？】
　　她开着窗纱，窗外的雨声是天然的白噪音，邹晴天指尖点在手机屏幕上。

　　邹晴天：【不去。】
　　闫桢很快回了消息。
　　闫桢：【太好了，来跟我们一起通下水道吧。】

　　“......”

　　隔着手机屏幕，她好像都能看到闫桢那副带着戏谑玩味的样子。

　　......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她，眼前却无端浮现出了刚刚灯下和她一起蹲着低头看小猫的少年。
　　那个时候他的发丝还微微湿着，不知道是洗完澡还没吹干的头发，又或者是刚才出来时，淋到的雨滴。

　　不过他打了伞，应该不会是淋雨吧？
　　邹晴天微微眯了下眼睛，这人的智商没那么——

　　猛然间，邹晴天的脑子像是一根弦猛然绷断了似的，刚刚脑子里想的乱七八糟的思绪戛然而止。
　　她面无表情，意识到自己刚刚半天脑子里在想什么时，没忍住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两秒钟之后，邹晴天再次将闫桢拉黑，她将手机扔到床脚扣下，躺回来翻了个身侧躺着。

　　冷静。
　　邹晴天唇角微启，对自己说。
　　冷静。

　　第二天早上八点。

　　邹晴天全妆，裹着雨衣打着雨伞，踩着雨靴，手上拎着一双和胥汝一模一样的黄色塑胶手套，慢慢走进了集合的亭子里。
　　胥汝冲她挥着手：“快过来。”

　　邹晴天进了亭子，将伞收起，顺手拢了下，拿在手里，而后抬眼，刻意忽视闫桢，转而向施界开口：“队长，我也来...排水。”

　　施界眼睛微微睁大，显然很是惊讶。
　　他先是看了闫桢一眼，谁料闫桢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邹晴天，眉眼间冷凝着，似乎带着不满。

　　施界舔了下唇角，看上去...闫桢似乎又准备找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