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恍恍》无良芽医

4、第4章

　　晚饭后徐浩川把路春许送到小区门口，高档别墅小区周边很安静，灯光柔和护眼，门口精心修剪后对称放置极具观赏性的盆栽开了花，有只不知名品种的花蝴蝶围绕飞舞，徐浩川觉得自己推着电动车出现在这里真是极具违和感。
　　今晚值夜班的保安无所事事看着这两个少年发呆，看到坐在后座的少年下了车，转头和开电动车的另一个更高一点的帅气少年说了句什么，大概是简单的告别，因为下一秒高个少年就骑着电动车作势要转弯上路。
　　保安大哥打了个哈欠，再定睛一看，后座少年却是扯住高个少年，两个交谈几句，从书包里翻出纸和笔，用手掌撑着写字。
　　该不会是在交换联系方式吧。
　　看着两个好看的少年重新正式道别，高个少年骑车走后还回头看了一眼，另一个少年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他背影，保安大哥会心一笑，不禁感慨——唉，年轻真好啊！

　　从正主面前名正言顺地得到徐浩川的电话号码后路春许脚步轻快地走回家，打开灯，奢华别墅内依旧空无一人，路春许早就习惯了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一次父母这件事，照例换好鞋，放下书包，然后直奔自己的书房。
　　打开衣柜下上锁的抽屉，取出一个山茶红色的大笔记本，放到桌上打开台灯，认真翻阅。
　　这是他每晚都要做的事情。
　　他曾经骗周围的大人说这是他的日记本，但实际上它是专门用来记录和研究循环的。
　　每次循环重新开始后笔记本上的一切自然会清空，因此这个本子现在只写了两三页。路春许翻开第一页，最上方写着每次循环的开始——4月14日，曾骏跳楼自杀。后面括号里紧跟着是结束——四年后的4月14日，徐浩川死亡。
　　看着这两个晃眼的事件，路春许有些崩溃地捂了捂脸。最开始意识到自己掉入循环时，路春许哪里都觉得奇怪，仿佛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后来他发现整个故事的发展都围绕徐浩川，于是有些懵懵懂懂地试图接近他，什么事都没想清楚就迎来了第一次循环的结局——
　　本子上用红笔写下的第一排，“跳楼身亡”。
　　那次路春许没有直面徐浩川的死亡，还没来得及赶到就眼睁睁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从高处坠下，像一只折翼的鸟。
　　后面路春许猜测，想要逃离循环，就要拯救徐浩川，阻止他的死亡。于是他一次次尝试，又一次次绝望，本子上写满五种结局，路春许快速略过不看，因为每个字都能让他失态。
　　“猜测：没有找到事情的关键。”路春许轻声诵读，无奈苦笑。
　　后面是他经观察得出的循环规则：除破坏世界公平外一切自由。
　　所谓的世界公平，说白了就是不能凭借多次循环的经历作弊，比如每次到下次循环后他会忘记高考题目和答案，彩票号码和股市行情。除此之外，他几乎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当然依旧不能犯罪。
　　本子上剩下的全是他这几天对第六次循环的观察，“异常点”后面原本是空着的，路春许想了想，拿起笔写下几个字——这次余倩为什么认识我，又在上面重重圈了几下，面色凝重。
　　最后是阶段事件，路春许在“徐浩川被警方调查”后打了个半勾，然后打上番号二，接着写道——
　　“谣，言。”
　　一笔一划边写边读，盖上笔盖，路春许长叹一口气。
　　三人成虎，这是他五次重来都无法打败的东西。

　　按学校的破规矩，高二学生和高三学生一样周日下午两点半返校，算上这次已经重读过六次高中的路春许满身怨气坐上家里的豪车被赶来的司机送往学校，支撑他不跳车的唯一信念是要赶紧了解清楚现在学校里有没有传遍关于徐浩川的谣言。
　　好巧不巧，刚走到校门口就听到两个女生用不小的声音谈论曾骏自杀事件的背后隐情。原本不打算理会，却无意间听到了徐浩川的名字。
　　“听说是校园霸凌……”
　　路春许径直走过去打断：“你好同学，徐浩川没有校园霸凌，请不要随意传播谣言，谢谢。”
　　说完，并不外向的路春许生怕她们继续反驳，转身快步离开，因此也没有看到两个女生愣在原地片刻后接着交头接耳。
　　“那不是路春许吗？”
　　“谁啊？”
　　“就我之前跟你说过的13班帅哥啊，成绩好，长得好，家里还有钱，在学校里还挺出名的。”
　　“噢，是不是咱们美仪喜欢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刚才吓我一跳，他怎么突然跑过来跟咱们说这种事？这跟他也没关系啊。”
　　“算了，咱们以后还是少在学校里讨论这件事了。”
　　“我知道，关键是这周末好多班级群里都在传，聊几句也不关咱们的事吧……”

　　根本不用怎么调查，路春许清晰地意识到谣言已经在学校里传开了，不管是痛骂霸凌可耻的，还是保持待定态度的，抑或是认为事不关己的，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学校里高二17班有个叫徐浩川的，可能涉嫌校园霸凌。
　　毕竟比起单纯因为学习压力和人际关系而自杀，校园霸凌四个字无疑更能刺激到很多被关在学校里日复一日变得麻木压抑的学生，他们在潜意识里认定外界给徐浩川安上的人设，即使自认理智，不会人云亦云，也会在遇见徐浩川本尊的时候下意识绕开他走路。
　　路春许万分清楚，这种无意中的歧视会把一个人逼到绝路。
　　那几天他总会偷偷绕路经过17班，17班的代理班主任主张每人单独一座，取消同桌，于是透过没被窗帘遮挡住的玻璃，路春许总能看到徐浩川一个人坐在靠近阳台的角落里，偶尔低头学习，偶尔望向远方发呆，起身打水时依旧神情自若，和前几天一模一样。
　　或许是在曾骏自杀前就已经因为性格不合群而孤独惯了，路春许这样想着，心脏酸涩地跳动。
　　为了不让徐浩川怀疑，路春许暂时没有再联系他，而是选择在谣言发酵后的某天大课间休息时间去单人办公室找余倩。
　　“噔，噔，噔。”
　　“进。”
　　路春许推开门，迎上余倩诧异的眼神。
　　“春许？有什么事吗？”
　　他此行来的目的更多是为了套她的话，想着余倩本来就认识他，于是装出一副熟络的样子直接走到办公桌前掏出藏在身后的一盒雪媚娘:“没事，余老师，我家附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我就拿来给您尝尝。”
　　说完，路春许紧张地观察对方神色，生怕对方露出什么感到奇怪的表情，好在他没有猜错，余倩接过雪媚娘，看起来很是惊喜：“谢谢啊小路，看来当初请你们吃的那几顿烤肉没白请……”
　　他立马捕捉关键词——烤肉？你们？
　　作为非本班老师的年级领导，能和学生产生联系的活动就那么几个。据路春许所知，她不是竞赛组老师，平时负责的更多是宣传与文娱活动，噢，对了，她还是学校学生会的组织老师！
　　路春许心里猜测了七八分，试探着接话：“说起烤肉，我还挺怀念的。”
　　余倩将学生送的礼物收好，闻言又是一笑：“你要是怀念，也可以找时间回学生会看看，那几个部长还是挺想前任主席的。”
　　路春许得到答案，点点头应付几句，又套了一些信息，最后以上课为由离开办公室。回教室的路上，他逐渐想出了一个计划。
　　上次循环他并没有当过学生会主席，也没有在高二上期以学业繁忙为由卸任，听余倩的意思，他之前和学生会成员们相处得不错，这意味着他有了新的人脉，也许对于控制谣言也有新帮助。
　　走着走着，路春许点点头，这是第六次循环带给他的惊喜。

　　13班下午有一节体育课，最近换了新课表，全年级的课程安排都印在一张纸上，昨天刚打印出来被班长贴在教室前方一群人围观时，路春许艰难挤进人群，不出意料地看到13班和17班的体育课被安排在了同一时段。
　　13班的体育老师管得比较宽松，简单的热身过后就安排大家自由活动，路春许眯眼看到对面17班解散后徐浩川立马离开操场，心中有了数，转身走向教室。
　　正低着头在柜子里翻找东西的时候，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路春许被吓了好大一跳，转身一看却是陈一鸣那张欠兮兮的笑脸，他举着两个冰可乐，顺手往路春许手里塞了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有这么吓人吗，这还是咱们平时冷静的路大帅哥吗？诶，你不去操场运动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干嘛呢？”
　　路春许迅速平复好情绪，没冲他发火，甚至连拍回去这样的动作都没有，转身继续从柜子里拿出来一袋东西。
　　“你拿什么呢？……欸，这不是猫粮吗？”
　　路春许把陈一鸣给的冰可乐随手放在柜子上，然后把一大袋猫粮递给陈一鸣，偏后者还配合地双手接住，一套流程下来可谓是十分自然合理。
　　“对，就是猫粮，”路春许说着，又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小碗，从已经开口的猫粮口袋里抓了一把放进碗里，“学校车棚后面躲了一只流浪猫，怀着孕，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这个猫粮是我上周末买的。”
　　一切操作结束后，路春许又从陈一鸣手里提起口袋放回柜子里，关好柜门，重新拿起可乐喝了一口，最后抬头看向全程一脸懵的陈一鸣。
　　“要不你跟我一起喂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