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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徐徐图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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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摇曳,已是戌时,沈钰仍端坐在桌前,一手执笔,一手伏案,笔尖缓缓落下,纸上立显出几行清秀小字: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沈钰的字不算好,但也不算坏,虽尚不具风骨,但清秀间也透着一股子韧劲,好似那柳枝,虽看起来随风摇曳,但又没有被春风轻易折断。
自从沈家回来,沈钰的心里也像是有了安定。
只是沈母的眼泪仍时不时地敲打着沈钰的心,属于原主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涌来。
“姑娘,该上药了。”
芸荷在一旁小心地提醒着。
“好。”
沈钰轻轻放下笔,准备盥洗上药。
“嘶……”
沈钰正分神之际,莲枝已将药膏涂抹在其手臂上,动作急切了些,惹得沈钰呼痛。
“哎呀,动作轻着些,还是换我来吧。”
芸荷虽知晓莲枝本就是个粗心的性子,并非有意不小心,但还是忍不住出声责怪。
“对不起,姑娘。”
莲枝深深地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起来吧,一点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姑娘……”
芸荷捧着沈钰的手,说话吞吞吐吐的。
“怎么了?”
“姑娘手伤成这样,公子也不曾来看一眼,当真是……”
芸荷忍不住为沈钰感到委屈。
想她家姑娘也是京中有名的闺秀,不仅生得一副好颜色,更是颇具才学,哪是一般姑娘能比得了的?
虽说侯府显贵,但看着自家姑娘不能为人正室,还要受这般冷落,实在是憋闷,她为姑娘感到不值。
“谁说公子不曾过问?你们莫要担心我,像这样的话也不要让母亲知道。”
“可是,姑娘……”
“大娘子与官人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官人多在意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心胸。”
伴随着这道声音,周瓒推门而入,周遭裹着夏夜少有的一丝清凉。
“不知官人在此,妾身言语冒失了。”
沈钰边说边俯身行礼。
“起来吧,我来看看你的手伤怎么样了,顺便拿了些药膏过来给你试试。”
“多谢官人。”
“不尘,把药膏拿过来。”
“是,公子。”
不一会儿,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便摆了一行,不尘则站在桌子一侧开始讲解起每种药膏的功效及使用方法来。
而周瓒则慢悠悠地打量起寝殿来。
略显陈旧的布置,稍显简单的陈设,还有这冷僻的位置,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侯府的院子。
自己那日竟没有注意到这些。
“不尘。”
“是,公子。”
“这几日叫人来整理一下这个院子,我看着布置简单了些。”
“是,公子,奴才明日便吩咐人着手去做。”
“多谢公子美意,只是如今的布置已经足够了,无需再消耗府内人力了。”
“你好歹也是我院子里的,怎么着也是平妻,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周瓒认真地开口道,像是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找个合理的缘由。
见沈钰没有说什么,他犹豫了一会又开口道:“我与盈儿情义深厚,此生心间无法再住进第二个人,但既迎你入府,除了感情,该有的体面还是会给你的。”
周瓒这话像是在解释给沈钰听。
“妾身明白,请官人放心,妾身不会打扰官人和姐姐的感情。日后,妾身便把大娘子当作自家姐姐一般敬重,绝不会惹姐姐烦心。”
沈钰这话说得恳切,配上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倒叫周瓒觉得有些愧疚起来。
“这么晚都没有休息,在做什么?”
周瓒走至书桌前,低头看见桌上写了一半的字帖,似是要打破方才凝重的气氛般,故作无意地开口问道。
“回官人,在习字。”
周瓒闻言便将桌上的字帖端起来,开始仔细打量。
令其意外的是,沈钰的字如她人一般清丽秀美,但又仿佛有种说不出的韧劲儿在里面。
周瓒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但他并未把这份欣赏宣之于口。
只是貌似无心的交代了几句药膏的事,便离开了。
回寝殿的路上,周瓒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沈钰的影子。
白日见到她时,一袭月白色衣裙衬得她高贵雅致,淡粉色的对襟长衫又给她添了分好颜色。
简单却精致的珠饰更是衬得她尤为端庄大方。
而方才见到的她,褪去了白日里的装束,少了分端庄和距离感,整个人干净又雅致。
尤其是听到他说起自己与江盈的感情时,委屈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眼含泪水。
周瓒不禁觉得有些愧疚和自责。
“明日叫人好好把她的寝殿修整一番。”
“是,公子。”
身边的小厮虽有些不解,自家主子怎得就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但还是立即应下了。
或许只有周瓒自己知道,自己是想换一种方式略微弥补她一下吧。
“姑娘方才怎得不和公子多说几句话?”
莲枝这丫头向来是有什么便说什么的直爽性子,她眼瞧着公子好不容易来一回,却没说几句话就走了,不免为姑娘觉得可惜。
“是呀,姑娘,奴婢瞧着公子来这一趟十分不易。”
芸荷向来是个沉稳性子,但看如今这境遇,也忍不住提醒道。
“足够了。”
沈钰简单的三个字倒把两个丫头搞得一头雾水,不知自家姑娘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满心里都是江盈一个人,我多说什么也无益,倒不如不说。”
“你们瞧,即使我不说他自己也发现了这院子的布置不合时宜了,倒不如让他自己察觉,自己心怀愧疚,于是便想着从别的地方弥补一二来得更为实在些。”
“索性往后的生活环境要好些了,也是件乐事。”
两个丫头默默的点着头,看起来似懂非懂。
可沈钰清楚,自己现在和江盈争在他心里的位置无疑是自寻死路,倒不如退一步,先保全安稳的生活才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而至于那个位置,不是不争,只是还没到时候。
来日方长,总不急在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