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含西岭》望望狐

4、第 4 章

　　徐思汀跟在刘杨后面很是憋屈。
　　但是刘杨也算在帮他，他也不好意思说“刘杨能不能等一下我”或者“刘杨你能不能说句话”。
　　反正统共就这么几条走廊外加几十级台阶，到班里就好了。
　　徐思汀垂着头想。他这么这么倒霉哟。
　　他正郁闷着，冷不防“咚”一下撞到前面人的肩胛骨。
　　疼得他“哎哟”一声，赶紧捂住额头。
　　怎么突然停下也不说一声！
　　“听你的口气，那个张伟经常救你？”
　　徐思汀没想到高冷男神还会主动搭话，愣了一下。
　　刘杨转身往前，看他在原地呆呆的不动，再次开口：“不走？”
　　徐思汀如梦初醒：“走走。”很快他察觉到不对：“不是张伟，人家叫章维。章鱼哥的章，思维的维。”
　　刘杨忍不住笑了一下：“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不过，章维的长相和章鱼哥八竿子也打不着。刘杨不知怎么，想起从桌子上起来时眯着眼的章维。
　　“说起来，章维还真是很特别。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是那种，除了睡觉和考试其他一律漠视的学神来着。直到有一回——”
　　徐思汀乐呵的劲儿说到这又消了。
　　刘杨放慢脚步。
　　“有一回我被大左他们，章维突然冒出来，把我给捞走了。大左他们说看在章维是学霸的面子上，就不记仇。其实我觉得他们还是怂，怕被开除。要是把章维打折了，我看曲主任能把他们一个一个都踢出一中。”
　　徐思汀愤愤地捏着手：“要不是章维，我得被打得更惨。”
　　刘杨刚来不久，头回听说这种事，只觉得不可思议。
　　“你就让他们打？”
　　徐思汀一下子又泄了气：“我这么瘦，怎么可能打得过大左他们。”
　　“那你总是找别人帮忙，也不是办法吧。”
　　“你说章维？他很好的。”
　　刘杨不太理解他对章维的依赖。
　　“我的意思是，你没有考虑过自己解决问题？”
　　徐思汀点点头：“有啊。但是章维比我厉害啊，大左他们都不敢拿他怎么样。”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承认不如章维这件数，一点也不值得失落。
　　快到国际班教室了。
　　刘杨点点头，不再多言，结束了这场鸡同鸭讲的对话。
　　不过张伟倒是很颠覆他的印象。
　　哦不，是章维不是张伟。
　　刘杨这么想着，又一次笑了起来。

　　到了周一，徐思汀心情很好，好到打算中午请国际班每个人下顿馆子。
　　因为大左那群人在升旗仪式结束之后被教导主任痛批，又做检讨又是青蛙跳的，还被叫了家长。
　　一群人第四节课还没开始就闹哄哄讨论起来。
　　“哎，我说，既然我们徐少要请客，那怎么也得去趟CBD啊。”
　　“什么CBD，不就一破小吃城。不如去云阙阁。”
　　“可，也就这家拿得出手了。”
　　“吃什么云阙阁啊，菜摆得再漂亮它味道不行啊！”
　　“你要吃苍蝇馆子那就去嘛。”
　　几个人叽叽喳喳，余晚舟拍着徐思汀的桌子喊：“闭嘴闭嘴，人家徐思汀请客，又不是你们！”
　　“余晚舟跟皇帝旁边的太监似的。 ”
　　于一手上正好在转书，想都不想抬手就扔过去：“再说一句？”
　　那男生立刻不说了。
　　徐思汀倒是无所谓，他一想到大左他们狼狈的样子就高兴，就想庆祝庆祝！
　　但是有两个人是一定要请的，这么想着，他扭头看了一眼刘杨。
　　刘杨一向不参加这种讨论，他单手撑着下巴在写题，不过睫毛耷拉着，看起来像是快要睡着。
　　说实在的，刘杨还真是帅，但也真是摸不着脾气。
　　徐思汀想邀请他的热情冷了一半，他实在不想去当着全班面被拒绝。
　　余晚舟戳了戳他：“看什么呢徐少爷，含情脉脉的。”
　　徐思汀拍掉他的爪子：“神经。”然后悄悄指指刘杨。
　　于一跳下桌子：“你要邀请不合群的去吃饭？”
　　“不合群的”，指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就是不敢明说。
　　余晚舟下意识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刘杨，于一瞥到他这个动作，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徐思汀看出来于一还跟刘杨杠着，有些头疼。
　　但是刘杨毕竟帮过他。
　　他想了想，开口问：“那个，刘杨，我中午请客，你去吗？”
　　刘杨抬眼看过来，眼神没往任何人身上搁，垂眼看着徐思汀道：“我去。”
　　看到徐思汀明显松了一口气兴奋起来的样子，他被逗得一笑，目光又放回到手上的题目上。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停地使眼色。于一坐回自己的座位打游戏，扔了句“那我就不去了。”
　　余晚舟撇撇嘴，眼珠子一转，拖了张椅子趴到刘杨桌上：“刘杨，你啥时候这么热衷于参加集体活动了？”
　　于一玩着游戏的手更用力了。
　　刘杨把卷子从他胳膊底下拽出来，拿手抚了抚：“我什么时候不热衷于参加集体活动了。”
　　余晚舟坚持不懈：“你什么时候热衷于参加集体活动了！”
　　刘杨懒得搭理他。
　　余晚舟损得要命，立刻扭头冲大伙儿喊：“刘杨来！趁着还没上课，快给兄弟们表演一段儿北儿京儿话儿！”
　　一群人不着调地带着儿化音侃大山，拼命模仿刘杨的味道，刘杨听着觉得怪好笑，他哪有那么重的儿化音，一群人纯属吃饱了撑的。
　　混乱之中也有人暗送秋波。国际班女生本来就少，谁对他有心思一目了然。
　　不过刘杨从来不回应，都装没看到。
　　国际班的老生早就打听过刘杨的来处，知道他是从京城来的。至于为什么这少爷要大老远到榕城来念一个名声不怎么好的国际班，就没人知道了。
　　榕城孩子从小跟着长辈说惯了方言，学校要求校内必须说普通话之后，也有不少孩子一下子纠正不过来，讲普通话多少带着口音，因此头回听刘杨自我介绍时，大家就觉得怪新鲜的。
　　刘杨说话好听，因为声音好，尾音大概是因为在四九城长大，受到了长辈的影响，常常带点懒儿，不过倒也跟传统的话音不一样，往回收着，正经回答问题的时候那股懒劲儿又能悄无声息地给压下去。
　　余晚舟一天到晚跟别人学，学了个四不像。
　　但是刘杨本人不太理解余晚舟这群人对儿化音的执着。
　　不过就算理解了，余晚舟让他表演，他还能真表演？
　　他知道余晚舟的用心良苦——融入国际班显然才是最明智的做法。不过么，他可不是戏园子里的可怜猴子，让耍杂技就耍杂技。
　　刘杨手里转着笔，手腕还放桌上，往椅背上松松靠了 ，似笑非笑地盯着余晚舟。
　　余晚舟立刻怂了：“哎哎，我错了！”立刻滚回自己座位。

　　徐思汀走到一班门口的时候还在想，要么下次单独请章维。
　　但是他跟章维说熟悉也不算熟悉，除了被救过好几次，他统共也没和章维说成过几句话。
　　章维那人奇怪，说他冷漠他又救了自己好多次，说他热情他却从来不搭理徐思汀，也从来不收徐思汀买的零食。
　　这样，坐在一起岂不是更尴尬。
　　而且他总觉得章维在一班男生不太受欢迎，要不然怎么总是独来独往，偶然有个伴也是只和那个叫苏怡的女孩同进同出，不然就总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章维帮了他，他私心里还是希望章维多交点朋友，一班不行，国际班总可以试试。
　　虽然打定主意一定要请到章维，但是当他站在一班后门，看着只露出半个脑袋睡得人事不省的章维，又觉得头大。
　　要说他最近接触过最有距离感的人，刘杨算一个。但是刘杨只是因为显得神秘，而且一开始撂翻了于一，相当于给了国际班那群人一个下马威。真要接触起来，刘杨是个好相处的人，有距离感但也不会多计较，能让人聊得放松。
　　不过章维么，那是真的冷。哪怕他带着微笑看着徐思汀，他都觉得章维未必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高兴。
　　徐思汀站了好半天，盯着章维翘起来的一撮头发，胡思乱想了一大通。
　　正发着呆呢，苏怡端着水杯过来了：“嗯？隔壁班的？你找章维啊？”
　　上次章维把徐思汀从大左他们手里捞出来，事后，苏怡听班里人讲过，高一的时候她就知道国际班有个很漂亮的男生，十分秀气，不过看起来武力值为负。
　　徐思汀有些不自在地扫了一眼苏怡，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苏怡讲话，闻到了苏怡身上淡淡的香橙气息，大概是唇膏或者护手霜一类的东西。
　　“啊？哦对，我找章维。”
　　苏怡朝他歪歪头：“你直接进来吧。”
　　徐思汀迟疑了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到别人班里去。这才一会儿功夫，已经有一班的人扭头往后门这边看了。
　　苏怡叹气：“那你站这儿，我帮你喊他。 ”
　　徐思汀感激地笑笑：“谢谢！”
　　苏怡回去扣了扣章维的桌子，说了句“隔壁有个男孩找你”，就又迈着长腿过来：“他应该会起来，你等等吧，我去接水了。”
　　过了片刻，章维在徐思汀复杂的目光里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扭头看过来。
　　徐思汀冲他挥挥手，他眨了眨眼，站起来拉开椅子过来了。
　　一副没太睡醒的样子。头顶上的几撮头发还有些蓬松地挂着，蓝色校服的领子也一如既往地拉到最上方，只露出一双半睁着的眼睛。
　　徐思汀道明来意，不出意外地被章维拒绝了：“抱歉，我就不去了。”
　　徐思汀小声说：“那下次单独请你吃饭吧？”
　　章维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你。”他的声线很柔和，说拒绝的话时并不会带给人一点难堪。
　　徐思汀声音更小了：“那明天大课间我给你带鸡肉卷。”
　　章维看着他，正想开口拒绝第三次，徐思汀继续说道：“我想好好谢谢你。”
　　章维沉默了。
　　他的内心陡然升起一股烦躁。他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也不喜欢。
　　可是这不就是一点好意，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徐思汀觉得比大课间还长，正想说话，就看到章维点了点头，冲徐思汀说了句“谢了。”
　　徐思汀眨眨眼。
　　章维竟然同意了？这小子也没那么孤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