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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摇曳的栏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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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泥泞并不好走,清明拜山这样的事情不单是姜瑜不喜欢,母亲也很不喜欢。
2个人爬着静谧得出奇的小山头,姜瑜忽然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起是如何走到这个半山腰,望着前头全副武装健步如飞的母亲,他微微喘着气大迈几步跟上。
“找不到路,天也快下雨了。”她说,“前面有座像是守林人还是猎户留下的房子,我们进去看看。”
姜瑜犹豫着跟上,农村普通的瓦砖房,木门并没有上锁被虫蛀得厉害。进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近处远处的树,一颗颗分布得相当均匀,甚至高度和生长的缺口大致相同,除了底下错落的杂草灌木丛,整齐得根本找不出任何区别。
就像在高峰期的地铁口,只能看到一种身高的人,没有老人和小孩,只有批量生产长着一模一样脸的上班族。
姜瑜缩了缩脖子,还是跟着进了小屋。
小屋的布局一目了然,非常眼熟,只用半边的墙隔开了前后大小两个空间,大空间摆着粗糙的手工矮桌椅,墙上挂着件半湿的蓑衣,姜瑜上手一摸,却不是粗糙的茅草质感,入手细腻柔软得有点令人汗毛战栗。
木门的左边还有道半遮掩的铁门,下雨的寒气森森漏出,尽头靠左隐约有出山洞口的光亮。
屋里没有人,桌椅上一层厚厚的灰,姜瑜只在墙后的小偏厅看到一块半开的成人高横放的抽柜样石柜,异常沉重,柜里灌满了湿润的泥土。屋顶的雨漏进来,姜瑜觉得更冷了。
趁雨小外出又逛了一圈的母亲从木门回来了,她拍拍身上沾湿的雨水,“找不到出口,一会我进去铁门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山间的夜晚来得很快,姜瑜在屋内越来越冷,手电筒的电量不足逐渐变得昏暗,他有些焦急,铁门又有些诡异,他打算从木门出去看看。
手触碰到木门把手的刹那,肩膀被一只阴冷刺骨的手死死掐住。
“不是——让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么?”
……
惊醒时姜瑜正站在阳台的栏杆上,圆形的栏杆像体操运动的平衡木,只要姜瑜再稍微向前动作失去平衡,他就能从13楼砸下去变成肉泥。
冷汗从额头低落沾湿了眼睛,他的短发湿得彻底,短袖也沾湿了一大片,幸运的是他赤着脚,比穿着家里的拖鞋站得更稳。他平复了下激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地蹲下将身体的中心往下往后倾,终于触碰到身后的晾衣架,又慢慢扶着架子,从阳台的栏杆一点点挪了下来。
刚站稳,窸窸窣窣的磨牙声传来,一回头,2双眼睛在房门口一瞬不错地盯着自己。
“哒。”大厅的灯被打开,父母正笔直地雕像一样伫立在房门口,笑容诡异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这么晚还没睡么?”母亲舔了舔嘴唇,问道。
声音回荡在大厅回声变得诡异绵长,让姜瑜想起了噩梦惊醒前的最后一句,他眨眨眼睛,“的确有点困,只是衣服还没晾完。”
姜瑜慢吞吞地揉着有点发麻的肢体,一步步挪回自己的房间,回头关门时才察觉快要伸到自己脖子的,父母的手。
“一二三……木头人~”轻佻诡谲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姜瑜看着房门前目眦欲裂,嘴角要裂开到耳根张开血盆大口的父母,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法逃避问题了。
他脸上汗珠划过,神色却异常冷漠镇定。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干脆利落地关上了房门。
“友情提示哦亲爱的~弟弟,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得离开这,那个声音说得没错,重伤,缺少食物和水,高度长时间精神紧绷,他这副常年病弱的身体根本撑不住。苦涩的止痛药在舌尖翻转消融,姜瑜摩挲着血痂遍布的手指头,家里的异常除了父母,食物和水,剩下的就是大门钥匙全都不见了。日常洗完碗后的垃圾都会自动消失,连学习的课程都是网课,他没有任何出门的借口和机会。
还有母亲提到的练琴,那家在老家的钢琴,还是有一定的体积,家中空间就这么大,不可能藏着不被人发现。没有琴,何来的练琴呢?
带着裂痕的手机日期依旧停留在11月8日,电量却依旧在下降也无法充入电,说不定等电量为零,就是他的死期。
他的思绪纷乱,身体虚弱炎炎夏日下也寒意上涌。狠狠地又咬碎一颗止痛药,他恍惚想起刚刚那个噩梦。
那不是他第一次做过这个梦,甚至做这个梦之前家里还没搬。一家人为了省电费挤在一个空调房,他做噩梦后凌晨被冻醒了。多年后还被当做趣闻摸鱼的时候和同事分享过。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甚至画下了非常详尽的林中小屋布局。
姜瑜忙翻起来了聊天记录,当时他还调侃忽然发现这与自己新家的布局很像,特别是自己的房间那边的角落。
按照自己的房门的位置是铁门,挨着的另一扇门是厕所的木门,从厕所的窗口看出去,正好能看到小区挨着的一个植被茂密的小山头。而自己的房间,左侧刚好是个向外突出的飘窗,房间所有的自然光源几乎都来源于那个小窗。
木门所对的半边墙,正好是厅内一个红木花架,而家中因为嫌弃布艺沙发难洗不耐用,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是木制的。
梦中的房间布局,似乎只能与家中靠自己房间的那一侧一一对应,而另一侧的父母房间和厨房,姜瑜在洗碗与收衣服时都一一看过,并无异常,那剩下的就只有梦中找不到对应位置,日常都拧不开的小杂物间的门了。
看着床头贴着精确到分钟的时间表,饭后7点父母出门散步的时间重合了他练琴的时间,姜瑜决定明天去碰碰运气。
……
“哒”刺眼的灯光让姜瑜迷迷糊糊地要醒,忽然眯开一条缝的眼睛看到了窗玻璃的反光。外面的天色还是黑得死沉,那对只能勉强维持人形的诡异父母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房门,就站在床头,扭曲的四肢肿胀着,皮肤下涌动着凹凸不平。腥臭的唾液从张开的血盆大口低落到姜瑜的小腿上,他们死死得盯着床铺上的姜瑜,似乎在观察他是否察觉到异常醒来。
姜瑜的呼吸放得更加平缓,半眯的眼也闭上一动不动。静默了不知多久,灯关了沉重的脚步慢慢挪远之际,一股难言的腥臭又忽然逼近,他甚至能听到怼脸怪物喉咙里发出的科科咔咔的声响,像年久失修锈迹斑斑的老机器在强行启动。尖锐的指甲擦伤了他的眼皮,温热的血珠划过面颊低落到枕头上,姜瑜依旧在沉睡。
僵持良久,直到天边的第一缕日光从窗边撒进姜瑜的床头时,他终于缓缓半睁着一只眼扫视了下房间,门锁好好的,房间也没有其他脏东西。这才慢慢挪动了一下为了维持了一夜的睡姿,而麻痛得没有知觉的四肢。
看来今天如果逃不出去,自己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姜瑜苦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