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知》Ange

14、第十三章

　　洛羽的出现完全是在方浅情的预料之外，让他不免有些慌乱。
　　其实从最开始他就在心底把洛羽置于非到不得已地步不用的那类人中。二哥以前说过洛羽这个人不可信，他城府太深，又善于伪装，暗中势力绝不低于他方浅情，绝非池中之物。他联想了一下之前提前出线的枫阁部下，很难不与眼前这位神情无辜的王爷联系到一起。
　　如果那些人是洛羽派去的，事情就比计划复杂得多。
　　一个王爷帮着叛党刺杀皇帝，其中什么意义不言而喻。
　　洛羽还是那副毫无所谓的笑，纸扇上的草书行楷随着手腕上下翻飞，风度翩翩。
　　方浅情有些无奈地扶着额头，淡淡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来助皇兄一臂之力的，皇兄不欢迎么？”
　　“齐王好风趣，在下不过一介平民，有何可助？”
　　“皇兄言外了。”洛羽抿唇轻笑，狭长幽深的眼里藏着一些道不明的色彩，“皇兄若是平民，那皇位上那个，岂敢称真龙天子？”
　　方浅情怔了怔，眯起眼睛，呼吸顿了一下，笑：“在下不明白齐王的意思。”
　　“本王只是为皇兄抱不平，明明身为父王做宠爱的太子爷，如今却落得佞臣之名，连名字姓氏都不得不用假的，真是……”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故作遗憾地望向脸色铁青的方公子，摇头摆扇。
　　“呵……”方浅情低低地笑了一声，身子略微后仰，盯着洛羽的眼睛道：“齐王倒真是替我打抱不平啊，可惜不用了……”
　　他停顿了许久，认认真真地说：
　　“在下对圣上的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洛羽走后，总楼里安静的有些诡异。
　　小麒踟蹰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出口抱怨：“少主，何不和齐王合作，仅凭枫阁之力……”
　　“你以为他真的是来助我的？”方浅情冷笑，徐徐饮了口茶，“一个姓洛的尚难对付，再多一个，恐怕到时候被吞并的就是咱们枫阁了。”
　　更何况……洛凡泽的天下，我亦不想有他人插手。

　　时日不久，元奉帝秘密回京，李清廉被派往关外清贼剿寇。
　　至于那位莫名消失的方公子，众人心照不宣一般，将这三个字牢牢地封在嘴里，埋在心里，只字不提。
　　洛凡泽刚回去就要着手主持祭祖大典，各项杂事倒也忙碌，对日益清冷的朱启宫再无踏步。伤口依旧疼得钻心，似乎怎么养也养不好，人参燕窝的滋养也拦不住元奉帝日日消瘦。太医没法，只能将兰七公子找来，老脸急的通红。
　　“您看圣上这身子，从江南回来就没再好过，眼瞅着就快祭祖了，这几天就没好好消停地睡几次好觉……”
　　“老臣看着他长大的，这么折腾自个儿迟早会垮的。”
　　“有时候也不是忙，圣上就是对着那画整宿地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兰七低着脑袋认认真真地听他讲着，听到这里突然抬眸，目光便将南墙上的那副水墨画轴看得仔仔细细。他胸口疼了一下，顿时觉得圣上的心血都投在了画里的那两行草书上，刻骨铭心。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洛凡泽性格淡薄，对什么都和和气气，收了伤也是如此，把所有伤痛全部藏在心底。
　　等太医给他处理好了伤口，他就老老实实地躺回软榻，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眼前的折子，眼皮也不抬，轻轻地说了声：“太医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太医腾地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臣恳请圣上别再这么……”
　　“嗯？”
　　洛凡泽掀了一页书，眼神向上抬了抬，淡淡地望向太医满是冷汗的额头。
　　“求圣上别再拿刀子划开伤口了——”太医头一磕，大声喊道。
　　洛凡泽的手指停在了半空，身体坐直，和声和气地对太医道：“你倒是用心。”他有伸手轻轻抚摸胸口处的白色绷带，纱布的质料在指下摩挲着，带着隐约痛感，“如果不留下些疤，朕怎么能记得住疼呢。”
　　元奉帝说这句话时候，漆黑如墨的眸子被阴影遮着，透着一层一层的寒冰。
　　只是阴霾掩盖的眼底深处，像是有着千般万重波涛，被寒冰小心翼翼地封住，化为无穷寂冷。
　　波涛中心的清瘦人影，在那日江南春色的血光剑影中，湮灭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