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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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脑一片空白，潜藏在心底的恐惧涨潮一般漫了上来，四肢不听使唤，下意识的转身就跑，厚重的衣裙令她跑的跌跌撞撞，差点栽在宫道上。
宛音面色惨白，那抹血色令她胃中涌气一股不适，扶着宫墙干呕几下，那双面具之后昳丽幽深的眼眸仿佛暗藏危险，铺天盖地的困住了她。
她一直到回了长禧宫后脸色还没有缓过来，太后瞧了出来，便问：“怎么了？这两日诊治如何？”
宛音勉强一笑：“没什么，挺好的。”
太后叫身边的嬷嬷给她布菜，这两日迫于念叨，宛音每日都要喝补药，用饭也是被太后盯着，但她今日实在胃口不好，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后日是腊八，又要去文思院祭拜，你早些起，届时免不了要有官眷来往走动，皇后担子重，长禧宫的账本填写便由你来负责。”
宛音愣了愣，心下微微动容：“是。”
又过了一日，宛音捏着裙裾，出门的脚步变得迟疑，秋芸问她：“都快巳时了，郡主怎的还不出门，没的叫大人等急了。”
经过昨日之事，宛音是真的不想去了，她一直以为檀越只是嘴上不饶人，或许性情冷冽，但那只是缘自他的身份，她不愿以恶看人，只是她现在觉得，若是惹了他，说不定真的没什么好果子吃。
更何况，她昨夜惴惴不安了一夜，生怕他从哪儿冒出来“灭口”，她不断安慰自己此处是长禧宫，他不会出现。
“我……我太后说明日腊八叫我负责长禧宫的账本填写，我这两日得熟悉一下，秋芸，你去文思院走一趟，就说我这两日不过去了。”
秋芸欲言又止：“……是。”
秋芸走后，宛音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趴在窗子上瞧外面，一刻钟后秋芸出现，宛音赶紧回到桌前翻开账本。
秋芸进了屋：“郡主，奴话已经带过去了。”
宛音忙问：“说什么了？”
秋芸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觉得自家郡主的态度有些急切，还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没说什么，奴没有见到檀大人，只是带话给了内侍。”
宛音松了口气，这样下来，起码有两日不必去文思院了。
她把这事抛到了脑后，让自己陷入了忙碌中，没在郡主府，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干什么都觉得比平日有力气，她自我感觉良好，便生了若是能久住就好了的想法。
“秋芸，你出宫去一趟郡主府，知会世子明日务必在明德门候着。”不是觉得他不会来，是怕赫连策直接无视了她，没得叫旁人看笑话，闲话嚼到皇后、太后耳边。
翌日，腊八节
大约卯时，长禧宫便热闹了起来，宛音也揉着眼眸起来了，第一件事便是坐在铜镜前看她的脸颊。
嗯，差不多已经消了，已经剩下淡淡一层，拿脂粉遮一遮便瞧不出来了。
秋芸开始给她上妆挽发，归朝时日已经不短，她从最初的西夷服饰换回了常穿的襦裙，螺子黛勾勒两叶翠眉，眉心的花钿昳丽繁杂，还辅以宝石贴面。
当真是颜如舜华，华如皎月。
“走罢。”
当见到赫连策的那一刻，宛音的脸拉了下来，也并非是拉脸，只是相比于在长禧宫的雀跃，眼下尽是漠然和麻木。
赫连策却并非如此，仍然不遗余力的撩拨宛音。
他湿滑的视线扫过宛音的脸颊：“唔，消了。”
宛音别过脸瞪了他一眼，他果真是故意的，偏生她恶心却毫无办法。
祭祀过程枯燥乏味，也累的紧，身旁的赫连策受不了这种场面，气压极低，宛音则习惯了一般跟着人群拜来拜去，她无意抬头对上了檀越的视线。
他作为主祀人视线隔着人群不温不凉的递了过来，瞧得宛音心惊胆战，忍不住低下了头。
他瞧自己做甚，难不成要跟她算账了么。心如擂鼓中，宛音手脚发凉，尽量保持镇静。
人这么多，他也做不了什么。
祭祀后，众人入宣和殿，宛音和赫连策落座仅此于长宁公主和她的驸马，她单手护着腹部，身边的赵岁安扶着她，神情小心翼翼，抬首见到宛音，神情怔愣了一下：“郡主。”
宛音淡淡颔首，并不多理会，找岁安眸中闪过一丝失落。
以长宁公主为圈子的贵女们纷纷执杯向她敬酒，反观宛音周遭，却是有些冷清，旁边长宁指桑骂槐的声音异常尖锐。
“公主这月份，瞧着定是个小郎君。”
“闹得很，这几月就没消停过，尤其今日，这见到了厌烦的人，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晦气。”长宁公主撇了撇嘴，宛音低垂着头当做没听到。
只要她不对号入座，就不是在说她。
宴席时间长了，宛音对秋芸说：“我出去走走，若有急事，你出来唤我。”吩咐好她便离了席位。
夜晚，银钩弯月散发着冷冽的清辉，寂静的花园时不时有簌簌雪落的声音，薄履踩过积雪，襦裙曳地，宛音深深吐了一口气。
突然，一只充斥着酒气的大掌横绕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宛音星眸圆瞪，呜呜挣扎了开，赫连策低哑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偷偷跑出来做甚。”
宛音又惊又怒，这个蛮人竟敢在宫中对她不敬。
“夫人，我们不妨以天为被，地为床，圆房可好。”赫连策不遗余力的说着混话。”宛音身躯战战，她相信赫连策真的会作出这种事来。
西夷民风开放，可大雍保守，尤其是宫中，一个不慎秽乱宫闱的罪名就落在头上了。
宛音狠狠咬了赫连策一口，唇间品到了血腥味儿，身后的吃痛声骤然响起，她没有犹豫狠狠踩了他一脚，拎起裙子就跑。
赫连策原本是要追上来，但奈何他不如宛音对御花园熟悉，左绕后绕竟被她绕丢了。
恨恨呸了一声，只好作罢。
宛音气喘吁吁地跑着，连鞋袜都湿了，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没有了，她才缓缓停下，但仍旧警惕，时不时边走边往后看。
谁知下一瞬，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身躯，她吓了一跳，往后一退，脚下一滑，摔坐在了雪地里。
眼前的身影松风水月，金相玉质，站在寒梅中清冷的身姿透出一股艳。
宛音悚然一惊。逃了一个又遇另一个，她这是什么运气。
檀越没有错过她眸中的惧怕惊恐，不免起了一丝好笑，怕他？什么时候胆子跟兔子一般，以前可没见她如此惧怕自己。
宛音摔在地上愣了愣，察觉不妥，又因在他面前失仪而又羞又愤，连忙起身抻了抻衣角和裙裾：“檀大人。”
声音还发着抖，唇间喝出阵阵冷气。
宛音低下头，本意是躲避他的视线，却无意暼过他的袖口，随即无意识瞪大了双眼。
他又在杀人。
猩红的血迹顺着他的手侧滴滴落下，犹如点点红梅盛放在雪中，宛音身躯陷入了僵直，显然，檀越的惧和赫连策的惧不是一样的。
前者只是骚扰和厌恶，后者是稍不留心就可能失去性命。
檀越似乎察觉了她的视线，低下头看了一眼，抬起了手：“又被看到了。”
又……
他果然知道，宛音微微喘着气，不住的小步后退，檀越却捕捉到了她微小的动作，神思罕见的出现了偏差。
她变了不少，虽隔着两年，但他仍然记得她抿唇羞涩浅笑的模样，一侧酒窝浅浅浮现，像个小尾巴，扒着殿门不走。
他是很烦的，但是碍于身份不能明面拒绝。
加之圣上又要他负责崔宛音的病，文淑郡主，短命之相，檀越脑中不可遏制的构成了一个计划，
檀越动摇过吗？可能吧，夜深人静时也就那么一瞬，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而后直到她和亲离开，这两年，他从未想起过她，结果待她和亲归来，独独忘了他。
檀越对她并没有探究的兴趣，只是希望她不要再给他添麻烦。
宛音慌乱无措：“我……我不是故意的，前日我只是迷路，今日我也是无意到来，我虽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但我嘴很严的，不会说出去的。”
宛音想，杀掉一个郡主风险太大，起码现在，他肯定不会对她做什么，不然太显眼了。
更何况，这也算个把柄，宛音拿捏在手中，也好叫他以后顾忌一番。
檀越冷淡的轻扫过她的神情，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不可置否她也并非是蠢的。
“不会说出去？郡主拿什么保证。”檀越的眼眸遮掩在面具下，自然也掩盖了那一缕的杀意，他又转变了想法，他在掂量，杀掉她，会面临什么样的麻烦。
宛音茫然抬头，有些不明所以。
“只有死人，才是绝对的保证。”他的声音轻的仿佛一缕风，却裹挟着阵阵寒意。
宛音登时头皮发麻，后背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汗：“所以，你要做什么。”她的声音在发颤。
“和离一事，莫要再提。”轻飘飘的话语抹杀了她的希望，虽说她的性命暂时得到了缓释，可不和离，无异于把她往死路上逼。
檀越思虑良久，发觉留下她比杀了更有利。
宛音瞪大了眼睛，唇齿间仿佛咬出了血腥气：“为什么？”
“一则，西夷与大雍眼下已经达成共识，西夷作为蕃国，臣服大雍，这个关头郡主若和离，相当于擅自撕毁协议。”他倒也真的徐徐给她解释。
“二则，赫连策狼子野心，把郡主放在身侧自是能更好的监视，若是有机会，除之而后快，再者，本朝和离，须得有正当名头，郡主身份高贵，必得起到一个好的引导作用。”
条条框框，一字一句加到了宛音身上，要她喘不过气，她神情麻木，身躯存存便冷。
“若是哪一天我死了，能不冠以西夷世子妃的名号吗？”沉默寡言的女郎突然反问了这么一句。
檀越冷淡：“臣不知，这个并不归臣管。”
“你权利那么大，在皇舅舅耳边提一嘴就好了啊。”她低下头，小声说，厚重的衣裙中延绵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和这碎雪一样的色彩。
“我会考虑。”
宛音什么也没说，低垂着头缓缓离开了花园，檀越却叫住了她：“郡主。”
宛音扯了扯嘴角：“大人还有什么事？”
“随我来。”他没解释什么，只是绕过她先行一步，宛音无法，只得跟了上去。
檀越进了一处空的宫殿，宛音犹豫地顿住了脚，檀越侧身：“进来，我不是那般言而无信之人。”
宛音被看穿了心思，也没什么反应。
檀越视线落在她的脸颊上，联想到她方才的行径，又见她的脸颊近下颌有六指红印，在白皙的脸蛋上异常突兀，便猜出大约是叫赫连策吓着了。
“遮一遮。”他随意在屋内找了块儿帕子，扔给了她，宛音莫名，随即在铜镜前瞧见了自己的脸。
她颇有些无言，轻轻抚过后便从袖中拿出一盒水粉，沉默的开始补妆，红印好歹被遮的七七八八。
她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檀越，檀越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宛音等了一会儿，琢磨着他应该走远了，才从殿内往宣和殿走。
回到宴席，檀越已经在上首了，与旁的官员交谈。
赫连策阴恻恻的黏在她身上，宛音一想到要咽下这个苦头，心头就涌气一阵寒凉。
“夫人去了何处？”果然，她落座后赫连策便凑了上来，好在是重要场合，他并不敢怎么样。
偏生皇后瞧见了他们二人恩爱的模样，面带喜意道：“瞧文淑和世子多么恩爱，一刻也舍不得分开。”
太后视线也落了过去，满意点头：“文淑啊，这几日哀家身子不好，再留你在长禧宫侍奉四日，你便回郡主府罢，不然世子等久了，可要埋怨我这老太婆拆散鸳鸯了。”
宛音心里咯噔一声，手掌死死攥住，尖锐的指甲掐入手心，她似乎感觉不到痛意一般，而身边挑衅的眼神犹如实质。
赫连策的手掌快要捏碎她的腕骨，宛音唇边泛起淡淡的血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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