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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继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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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细碎天光,将霖川从梦境中唤醒,他骤然睁眼,见谢承寺正抱着自己,担忧又焦急地替他擦拭着泪珠。
“怎的哭了?”
霖川大口喘着气,不敢置信地望着谢承寺,他又挣扎着去看四处的景色,见已回到谢承寺住处的凤凰阁,这才醒悟,原来第三关也已结束!
“你...!”霖川忙去摸谢承寺的周身,见他未受伤才卸力地躺倒在他怀里。谢承寺笑了,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我好好的,劫也过了,你且放心。就是你怎么在昏迷中哭了?是不是受了伤?”
霖川闭上眼,还在为刚刚的场景而心悸:“我没事...就是灵识用得太狠,有些晕。”
“不对”
“如何不对?”霖川见他又这样说,有些烦躁地恼他。
谢承寺把他的小表情和小心思一并纳入心中,手竟捏上了他的脸:“是担心我,看我堕入混沌而伤心难过,是你喜欢我。”
霖川被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调侃调到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这个人终身修仙,是怎的有这样的厚脸皮,直接将心意说出来。
“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秋长老? ”
霖川锤了他一拳,却没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撑着桌子连忙倒了杯茶静心。
谢承寺笑的更开怀,却被霖川一碗茶也堵上了嘴。茶下肚,谢承寺看着眼前人羞红的侧脸,猛地推开茶碗,嘴角还带着些许茶叶碎末,直直地吻了上去。
夕阳余下最后一抹日光,穿过群山,透过云雾,独独为他们二人而留。
霖川闭上双眼,不想再挣扎,既然自己心里已然承认,那就好生珍惜与他相守的每一刻。
掌门继任仪式很快举行,江湖上不少修仙门派也派了德高望重的人前来参加,就连皇帝也遣了使者送上贺礼,一时间驭灵派仙山好不热闹。
自从凤凰阁历三劫之后,谢承寺和霖川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待在一起,霖川也接了他的执事之位,位临副掌门,而秋长老之位则还给了银鸿。银鸿得知此事后也是啧啧称奇,说这种始料未及的情况两人也能一并挺过,简直是天作之合。
霖川无奈地看着银鸿一脸慈父笑的表情,道:“师叔,天作之合不是这么用的。”
银鸿“嘿嘿”笑了两声:“我自是知道!不说这个,承寺额间的印记可有展现?”
说来奇怪,这次历过三劫,按理说印记会如之前一般,在半天内完全展现,可等了两三日,直到继任仪式开始,印记也毫无动静。
霖川也曾担忧,以为是劫难未过,可又找不到办法解决,只好日复一日地焦急等待着。谢承寺反倒安慰他不必太过紧张,许是天上神仙也忙碌,一时忘记赐印也是有的。
霖川被他这个说法弄得一阵发笑,谢承寺又缠着他帮忙挑选礼服和发冠,霖川全身心沉浸到与爱人的甜蜜相处中,若不是银鸿一问,恐是渐渐地就忽略了。
“还未有动静,再等几日,不过再去一趟灵境,询问洛安娘娘是何情形?”霖川道。
一个时辰后,继任仪式正式开始。
礼乐鼓声齐响,仙山之上群鹤飞翔,仙兽们着统一服饰,由驭灵派内各自的修仙者牵领至山口处两侧列队。按历,谢承寺须着礼服、执权杖,从驭灵派仙山山脚一路走来,最后走至神殿门口的祭神台进行权杖封印,尔后请愿神灵赐福,请神灵祭神台上的三根蜡烛都点燃才算礼成。
霖川站在山口期盼着,见谢承寺出现在山脚处,一步又一步坚定地向自己迈来,路过了的仙兽们和修仙者都会接连跟在他身后,形成一队壮观的场景。
路过自己时,谢承寺朝他微微一笑,霖川抬步,跟随在他身后右侧半步远,独成一列。这是谢承寺早早就为他安排好的特殊位置,彰显着他副掌门的特殊地位。
走了半个时辰,总算到了神殿门口。众人有序散去两旁的观礼台落座,霖川也坐到了主位旁的副掌门之座上,略紧张地望着接下来的仪式。
红白相间的礼服衣摆拖地,谢承寺走到祭神台前,一甩衣袍,将手中权杖放置在台上的陈列架上。他双手捻诀,是驭灵派的请神诀,通过掌门神印代代相传。
天空随之而变化多此,时而阴云密布,时而晴空万里,如此交替轮换多次后停止下来,稳定在一片天色并不暗沉的阴天,有徐徐微风吹拂面庞,谢承寺知道神灵已降临。
他插上了三根特制的请神烛,口中念念有词,请求神灵赐福,点燃这三根蜡烛。
“倏——”第一根蜡烛很快燃了起来,在场的人皆发出小声欢呼。第二根蜡烛在一分钟后也燃了起来,众人皆屏息凝神,等待最后一根蜡烛燃起。
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谢承寺仍在不停地念着,可第三根蜡烛却迟迟未燃。观礼台上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着是否是这届掌门不得神灵满意,或者德行有亏之处,惹得神灵不快。一时压力都顶在了谢承寺头上。
霖川看得心焦,正欲起身肃静现场,却被银鸿用眼神压制住。四大长老已经起身维持秩序,有不少人也望向了坐在副掌门之座上的霖川。
霖川没有起身,面色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他似乎隐约看到了祭神台上的神灵轮廓,一共有三位,已经点燃的那两根蜡烛上方的神灵皆是一脸和蔼地低头望着谢承寺,独有第三根蜡烛上方的神灵一副淡淡的神色望着远方,好像在等待什么。
谢承寺此刻也抬起头来,疑惑不解地看着迟迟未燃的第三根蜡烛,又去看座位上的霖川。霖川眨眨眼,示意他安心,神灵都在此。
“轰隆———!”雷声由远及近,自云层中霹雳而下,霖川见那神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低头一指,第三根蜡烛应雷声燃起。
“这是天雷祝祷!天呐!多少年都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了!”春长老率先激动地大喊出声,尔后拉着其他三位长老一同振臂欢呼,霖川不太懂这其中关键,只看在场所有人皆是一副猖狂的喜色,谢承寺也难掩兴奋地朝祭神台恭敬地连磕九个响头才起身,就知此次继任仪式是难得的成功。
流水的宴席如数奉上,谢承寺喝了许多酒,喝得直用内力逼散醉意还应接不暇。霖川笑着扶他,一边挡酒:“别喝太多,小心伤身。”
谢承寺晕乎乎地点头,冬长老见状也走了过来,替他向众人敬酒,一边小声提醒霖川将人带走先行休息。
霖川掺着谢承寺从偏门离开神殿,抄小路回到了谢承寺原先的住处。因继任仪式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他还未来得及搬到掌门居住的驭灵殿。
遣散了侍从去喝酒吃席,霖川独自将人安置在床铺上坐好,可又不知从何下手脱去这繁琐的礼服。谢承寺歪头瞧他,平日里的矜贵自重全然抛之脑后,趁霖川低头研究他腰上系带时一把将人搂进怀里,细碎的吻落了满面。
“别闹,先把礼服脱了,这可是要洗净供奉起来的。”霖川被他吻得窒息,浑身都酥麻起来,尽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好...”
谢承寺一甩衣袖,用法力解开身上礼服的重重关卡,衣带自己生了神智,十分麻利地自动散落。
霖川待在一旁连忙捡起一件又一件衣服,往衣架上摊平铺开,用法力洗干铺净后又拿熏香熏起,累得大半晌才收拾完备。
谢承寺靠在榻上,看着霖川:“别忙了,今日是掌门继任的大喜之日,快来休息吧。”
“休息,你自然是要好好休息的,我作为副掌门兼执事,可还是要回去敬酒的,不然会被说不遵礼数。”
“掌门不让你去,我看谁还敢造次。”
霖川见他那副得意样,也忍不住笑地敲了下他的额头:“别太得意忘形,掌门可不能随心所欲。”
正把人抱在怀里时,霖川突然咳了几声,且持续不停。谢承寺皱起眉,倒了碗茶递给他:“可是这几日太忙得了风寒?怪我,竟没有注意到。”
霖川却觉不对,他越咳越痛,直至生生咳出一摊血才算作罢。谢承寺登时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连忙赶去内室,翻找起药丸来。
“承寺,我没事的,想是上次老掌门故去之时我被那修灵法阵伤了身,又随你历劫,这才迟迟未愈。我明日去找门派里的医者看看就好。”
谢承寺却不曾停下手中动作,他外出游历降妖除魔多年,一眼就看出了霖川吐出的血中不似寻常受伤的颜色,隐隐有些乌黑,这是大病或中毒已久的征兆。
“鹊起,就是这个。”谢承寺翻了整个药柜,终于找到一葫芦瓶,拔塞倒出来两粒。
“这是?”
“鹊起是我派独有秘药,可解百毒,大大增长内力,也可消除百病。只供给长老们和掌门、副掌门使用,老掌门之前生病已久,说鹊起已对他无效,所以就留给了我。”
霖川看那葫芦瓶不大,自己只是受伤咳血,万不到用这种秘药的地步,连忙拒绝:“无妨,我只是小伤,此等秘药还是快些收起来,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谢承寺捻着药丸,盯得霖川许久:“霖川,你不必瞒我,我既说了喜欢你,就会接受你的一切。”
“我的一切...”
霖川心里苦笑,他如何能接受自己的一切,今天是谢承寺继任的大好日子,他不想过多争执,接了药丸就一饮而尽。
体内的神识魂魄已然在躁动,霖川吃了药反而觉得两股互争锋芒的势力在争斗,引得他五脏六腑都纠结万分,折磨不已。谢承寺蹲下身去察看那滩血迹,不过一刻,那血迹已全黑了。
他伸手抹了一点,血就迅速通过指尖吸收进体内,谢承寺的眼前骤然呈现一副景象,竟是前世的百伽神和这世的霖川重合,霖川从小到大经历之事,以及他是如何被莲花老人灭门,去往灵境,接下轮回任务助谢承寺渡劫成仙。
霖川见他呆滞,走上去拉他:“怎么了?”
谢承寺看着那些记忆,仿佛是自己的记忆般清晰生动,记忆结束,像给了他沉重一击。额间的三瓣莲花印缓慢地呈现,霖川看到后惊喜地喊:“承寺!印记呈现了!我们成功了!”
成功了么?刚刚自己还说会接受霖川的一切,殊不知,他的一切竟如此沉重,重到要以霖川的性命做代价。
谢承寺猛地抱住了面前人,霖川以为他也是高兴,还顺了顺他的脊背。
“不修仙了,我不会再历劫了。”
如五雷轰顶,霖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缓缓推开谢承寺,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放弃?你可知你是驭灵派最有望得道成仙者?!老掌门故去之时还特地交代我....”
谢承寺重又更用力地将人抱紧:“不,我不修了...”
他的语气里有恐惧和悔恨:“我都知道了...你的血让我知道了你所有的记忆,每一次历劫你都要轮回一次,我的印记每长一分,就会消耗你的生命。”
“我不想失去你,我不能害你死。”
霖川的双手停在空中,欲抱非抱:“原来,刚刚你都知道了....”
胸口猛然一击,霖川用了全力,直反噬得他自己也重伤五分。谢承寺的胸□□出血花,他不懂为何霖川要用这样致死的力道攻击自己,明明自己已经说了不再修仙,保他性命。
“你若放弃,你我从此就是敌人,至死方休。”
霖川失了魂魄般站起身,喃喃道,衣衫上沾染了不知是谢承寺还是自己的血迹,转身朝殿外走去,丝毫没有理会谢承寺在身后绝望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