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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4 ...

  •   “你刚才打晕了我。”

      “啊?”

      全程有摄像机记录,他压根不可能为了找事说谎。

      叶莳苡用手背擦掉脸上的血渍,怀抱着书,好一阵儿没反应过来,在李承略鼻血不断的刺激下,才想起带他去厕所清洗。

      正常的催眠并不是深度入睡,但叶莳苡现在的感觉跟睡了一觉没什么区别,还是那种困到极致的情况下睡的一场醒来完全想不起梦境的午觉,拼尽全力才能睁开眼,脑袋昏沉,四肢无力。

      她这种心不在焉的样子惹得李承略不满,洗鼻子的同时溅了她一脸水。

      叶莳苡惊了下,也清醒了不少,缓了缓劲儿,带他去客厅上药。

      “我怎么把你打晕的?”她没有一点儿印象。

      李承略鼻梁上贴上纱布后,说话的声音闷得自带瓮音,“我怎么知道?没听见你回应,刚抬头就被你抡了。”

      与其说他当年对叶莳苡下刀子果断,不如说现在建立起信任后,叶莳苡揍他更狠厉,不留情面。

      一天下来他被她打多少次了?

      他俊朗的脸庞上,除了鼻梁受了伤,脸颊上还带着几道伤口,应该是镜片被打碎那刻划破的。

      “不过……我站起来的时候,看见了地上的花瓶。”

      不是容易碎的那种普通玻璃花瓶,至少断掉他的鼻梁后,落到地上的花瓶没有丝毫损坏。

      李承略阴恻恻地盯着她,说话可谓是咬牙切齿。

      也是,要没有工具的辅助,她怎么可能一击打断他的鼻梁骨,还保证他晕了过去?

      叶莳苡视线飘移,躲开他的第三次控诉。

      她跟李承略算朋友吗?当然算,虽然大家的精神状态都不正常了点儿。

      但叶莳苡不想为这个过错负责,因为事情发生时,她并不清醒。

      李承略看了她一眼,拿起洗漱台上的《无人生还》,眸色蕴含深意,“冲这伤就能断定,是DID。”

      叶莳苡当然清楚这点。

      白皙的手背翻转,他将书封朝向她,“要看看录像吗?”

      他们回到房间,角落里的那台摄像机纹丝不动,维持着录影状态。

      李承略走过去关掉,回调出刚才的录影,将进度条调制催眠那段。

      “想一个你觉得放松的画面,靠近它。”

      声音从设备中传出,叶莳苡紧盯着自己的反应,她是在这句话之后,变成了李承略的提线木偶。

      大约五六秒的时间,她回答李承略,她看见了一座城市,李承略低头记录,并让她触摸一栋建筑。

      接着,他又问:“你看到了什么?”

      没有声音,李承略推了下眼镜,抬头,一只手拿过桌上的花瓶抡倒了她。

      难怪李承略反应不过来,她那时睁眼到拿花瓶的过程,可以夸张得精准到毫秒,似乎是早有计划,又似乎是临时起意。

      她从Winy chair上站起,转动脑袋,看向摄影机黑洞洞的镜头。

      这一瞬,紧盯屏幕的叶莳苡仿佛与“他”对视上,录像不是绝对清晰,这个“人”的眼神在镜头下有种失焦的感觉,但她很确定,这一眼,是“他”故意看了过来。

      对视没多久,“他”径直走向书架,从上面拿了本书下来放到Winy chair的扶手上,再躺回去,闭上眼。

      “他”的动作松弛下来,似乎是舒适地沉睡了过去。

      录像暂停,整个过程可以确定,催眠过程中,叶莳苡陷入了沉睡,另一个人出现,占据了她的身体。

      “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叶莳苡还未从混乱的情绪中出来,便听见李承略几乎癫狂地重复一句话。

      她抬眼过去,李承略单手拿着摄影机,左手的食指却抵在了唇上,错开手背的遮挡,他的唇咧出一个疯狂的笑意,牙齿发力地咬住食指。

      “喂,李承略。”

      “……我就知道。”

      他发了狠劲儿,像是在竭力让自己从兴奋中保持出清醒,食指裂出伤痕,汩汩鲜血流了下来。

      这样令人惊恐的画面反倒让叶莳苡混沌的脑子冷静了下来。

      她拉下了李承略的手,他不反抗,顺从地跟着她回了客厅,接受第二次消毒、包扎。

      在她以为他们都冷静下来后,李承略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抬高她的视线:“Sweetheart.”

      “你的身体里似乎住着一个男人。”

      “什么?”

      怎么看出来的?

      叶莳苡还没听懂他的话,就被看了录像突然疯掉的李承略拉出了门,他们回到地下车库,坐上了来时开的车。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们出门的时候,天空积了层火烧云,已经是傍晚了。

      叶莳苡后知后觉地感到饥饿。

      她坐在车上,驾驶座上的男人不再癫狂地重复一句话,但她仍然能够感受到身边的人,传递来的剧烈兴奋。

      他们还坐在车上,她的国内驾照还没办下来,只能由李承略来开车。

      早上,李承略莫名其妙地带了个目击者和律师,准备周全地进警察局,她现在也还在警察局的嫌疑名单上。

      这种情况下,李承略开车狂飙在京南市的公路上,他们必定会被带回交警大队。

      不论是哪种类型的警察,他们的关系网一定会把她再送回林奏枝面前。

      飙车?畏罪潜逃?

      叶莳苡不动脑子就能想到她会说什么话,出于幼年的经历,叶莳苡并不信任警察,更不想与之过多接触。

      好吧,李承略今天必须多受点儿伤害了。

      叶莳苡不系安全带,目视前方,压住了李承略要按下启动键的手,“李承略。”

      “嗯?”李承略转头看她,脸上的笑容温柔到让她有点恶心。

      “我们去哪儿?”

      “去你家,昨晚我找西格蒙德拿到了你的住址。”

      “为什么?”

      李承略动动手,想要甩开她的钳制,“凡事都需要为什么吗?”

      一旦进入自己的世界,他总是面上好态度,行为不讲理。

      啪。

      叶莳苡甩了他一个巴掌,她故意用了力,算上他算计她的,一并还了回去。

      李承略再次被打偏了头,同样是左脸,同一个位置。

      叶莳苡松开他,李承略用这只手摸向被扇偏的地方,看向她的视线由不可置信慢慢转向接受。

      “为什么又打我?”

      她转了转手腕,没有愧疚,“你发疯的样子,有点烦……”

      她不想死在车祸中。

      明明是嫌弃他的话,李承略听后却彻底释怀了,“那就好。”他转过头,露出右脸来,“要打这边吗?”

      “你在发什么疯?”叶莳苡烦躁地推开他的脸。

      李承略在她的手心下,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应该没从录像里看出来,你的另一个人格,是个男人。”

      “所以我在问你怎么看出来的?又为什么要去我家?”

      李承略指向自己的鼻梁:“因为这个。”

      “他不加掩饰的嫌恶,还有……你身边除了我能用之外,没有其他人存在的无奈。”

      医学检查讲究理性的逻辑,但他此番话里,全是情感上的推断。

      嫌恶?无奈?

      叶莳苡现在才是真无奈,这种说辞,经不起推敲和信任。

      李承略却笃信自己的判断。

      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与叶莳苡的副人格对上,更早的第一次,发生在沃尔夫-南巴登。

      大部分精神病态都有个不完美的童年,像被确证躁郁症、反社会人格障碍等复合病症,来到沃尔夫-南巴登的叶莳苡,他早从护士们的口中听说,这里会来一个在儿童院受尽虐待的孩子。

      他们费心巴力的准备,试图让她在这里感受到温暖。

      只有李承略不同,他生活完美,高学历、高资产的亲生父母恩爱如初,不存在背叛、出轨等违背常理的事情。

      他们似乎所有的背德都生在了李承略身上,他长大,各种恶劣的品性表露出来,他们不得已,把他送到了西格蒙德的手上。

      他们恐惧他,他们一手养育的亲生孩子,纵使如此,李承略也没多出个弟弟什么的,来跟他争家产。

      西格蒙德说,人不压抑欲望,便是茹毛饮血的野兽。

      李承略愿意当一只野兽,追逐猎物才是他活着的意义。

      说他想要通过解剖人体,来掌控一个人的情绪、生死命运,倒不如说他享受在杀戮中追逐猎物的兴奋、刺激。

      当叶莳苡带着数不清的伤疤站到他面前,眨巴她的大眼睛时,他有违人道地想,这种动物就该饱受虐待。

      这是她活下去的意义。

      所以他果断下手了,在给她喝的牛奶中下了药,纵容了她把他带到每日都会有人进出的祷告室,抒发她的警惕。

      但是当他真要动手的时候,她睁开了眼,并咬舌用疼痛保持了清醒。

      叶莳苡的记忆宫殿,必定存在这段记忆,但她肯定不知道,在真正的她“睁眼”之前,一连辗转了十几种情绪,最后定格在嫌恶上。

      李承略从未见过这样的变幻,他甚至觉得下一秒,她就会夺过他的手术刀,用它划断他脖颈上的大动脉,反杀他。

      他因此失手,西格蒙德闯进来,带走了叶莳苡,他得了更加严厉的看管。

      李承略从那时起,就认为叶莳苡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杀掉一个人,等于杀掉几个人,这样的想法在他脑中盘旋许久,因而产生了研究她的心思。

      只是后来发生了种种的事端,他想杀掉叶莳苡的心思不再那么纯粹。

      李承略伸手到叶莳苡的脑后,压住她的头贴向自己,唇瓣落在了她的眉心上,低头看她:“总之,你的副人格对我的讨厌让我明确地感知到,他是一位男性。”

      属于男人的直觉。

      叶莳苡不再反驳这点,不过她记得那本书:“你觉得他选择《无人生还》这本书有什么寓意吗?”

      她心里有个猜测。

      李承略同样也有,他按下启动键,“我想得跟你一样,但我们都需要一个验证。”

      走路十分钟左右的距离,在他加速开车的情况下,缩得更短。

      叶莳苡带着李承略上楼,进了自己家。

      她是租的房子,一室一厅一卫,不比李承略自己买的宽敞。

      李承略一进去便问她:“回忆一下,有记忆断层的地方吗?”

      叶莳苡关上大门,不太确定。

      她站在玄关处,在脑中构建出客厅的布局,然后是淋浴间、卧室……她早上回家先在玄关脱了外套和鞋,然后进浴室洗澡、洗衣服,最后回卧室睡觉……好像没有记忆断层的地方。

      “确定吗?”李承略打开浴室门,站在门口回望她,“如果不间断地想着一件事,也算记忆断层。”

      想着一件事?

      她好像一直在想……要不要给叶家的人打电话。

      叶莳苡启唇道:“浴室。”

      她大步走过去,绕过李承略,先一步踏入浴室,下秒,她愣在原地,窒息如同蟒蛇缠身,点点攀爬,慢慢收束在她脖颈处。

      那面门背后,洗漱台上的镜子中间,不知何时,被她用口红写了两个小却醒目的单词“FOUND ME.”(找到我。)

      这下《无人生还》这本书的指意就说得通了。

      阿加莎克里斯蒂最出名的密室杀人小说:八个素不相识的人被邀请到一座小岛上,一对管家夫妇招待了他们,他们在各自的房间里发现了《十个印第安小男孩儿》的儿歌,之后,恐怖的事情发生,岛上的人按照儿歌的顺序,依次以不同的方式离奇死亡。

      被邀请来的入局者们和消失不见的凶手。

      李承略在这则消息中,体会到莫大的惊喜,“你的身体中,不只有一个人。”

      叶莳苡喉咙干涩,笃定:“……而我需要找到他们。”

      认清现实和接受现实永远是毫不相干的两码事。

      李承略对杀戮的极致追求,凿开了西格蒙德为她塑造的冰面,而冰面之下并非沉静的冬海。

      水流在冰层下宣泄,仅仅凿开一个洞口,便借此掀动巨大的浪花,用波涛将冰面撞击出更多的裂痕。

      李承略是上帝之手,而她就站在冰面上,站在一根裂缝上,动弹不得。

      叶莳苡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去对待她早就有所怀疑的真相,西格蒙德不会在没治好她的前提下,给她随意下达痊愈通知书。

      只能说明,他真的以为她被医治好了,一年的病情观察期,毁在一月的社会观察期。

      记忆断层不是那么好隐瞒的事,西格蒙德必定与她的某个人格交流过,并达成了隐瞒的共识。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在她回国后出现?西格蒙德知道他成为了入局者吗?

      叶莳苡心神不定,在自己家客厅里配合李承略所做的催眠,全部失败了。

      她没办法跟着他的引导,再度进入那个空间。

      李承略解开她手腕上的束缚带,那是为了预防人格切换,避免副人格的攻击性,在催眠之前捆绑上的。

      叶莳苡皮肤细嫩,容易留下痕迹,他解开后,替她揉了揉手腕上的红痕,“今天先到这里吧。”

      他再兴奋也逼迫不了浑身是防备的她。

      叶莳苡疲惫地点了点头。

      为了方便处理突发状况,李承略提出最近同他住在一起,叶莳苡同意了,随便打包了点东西就跟着他一起回去。

      有专业人士在身边,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更有把握。

      回去的路上,李承略主动提出走路回家,反正距离不远,散步能更好的缓解叶莳苡紧绷的情绪。

      他们在楼上待了太久,下来时天早已暗沉,夜里刮着不大不小的冷风。

      走路的路线与开车的路线不同,他们需要走过一座拱桥。

      气氛偏僵硬,李承略主动开口缓和:“导致我被开除的研究项目就是‘多重人格剥离激素’。”

      叶莳苡:???

      她今天处理了太多信息,再好用的大脑也经不起他的轮番轰炸。

      她走下拱桥,停在草坪上,指向自己:“你的意思是因为我?”

      李承略不管那么多负罪心,颔首道:“当然是你,我对你的热情有多热烈,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谢,本人并不接受道德绑架。

      叶莳苡情绪放松了些,刚想反驳,一辆自行车撞了过来,她急忙躲开,没注意下脚的位置,一脚踩空在草坪的斜坡上。

      他们中间隔了辆刹停的自行车,李承略来不及拉她,叶莳苡就这么顺着惯性摔进了河里。

      正是巴南河的最深位置,叶莳苡不会游泳,接触到浑浊的河水,立马扑腾起来。

      李承略在岸边找合适的东西去捞她。

      他小时候和叶莳苡和解后,跳下水救过一次落水的叶莳苡,那次他们俩差点一起死在水里面。

      他倒是很乐意,叶莳苡不情愿。

      从那以后,但凡再有类似的情况,李承略都不会亲自跳下去救她了。

      他捡了根园林护养队修剪下的树枝,站在斜坡上,往河面伸去,“抓住这根树枝!”

      扑腾的水声太大,叶莳苡没听清。

      “叶莳苡!抓住树枝!”

      她四肢乏力,眩晕感涌上脑袋,不多时,她脱力沉了下去。

      失去意识反而更好救人,李承略扔了树枝,打算跳下去。

      在他看不见的水面之下,叶莳苡倏然睁开了眼,内里的慌乱消失,她确认环境,没做过多判断,沉着冷静地划动四肢,浮出水面。

      叶莳苡爬上去,趴在岸边剧烈咳嗽,大口呼吸。

      岸上围观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将她撞下河的自行车男孩儿早就骑车逃走了。

      李承略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他擦掉她脸上的水珠问:“还好吗?”

      叶莳苡看着他,眼里全是迷惑,她张口,瞬间昏了过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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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停更调整中,归期不定】 在写《你我皆有病》时,对本文有了新的理解和灵感,所以计划重头开始,以全新的行文形式写本篇,此坑留作纪念,后面会重新开本文的坑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