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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有病 ...

  •   天稍稍晴朗了,冷清清的月光铺满小院儿,留下错落的影子。

      有风起,屋外传来窸窣声响。

      老狗窝在旧衣服铺成的窝里,已经安心的睡着了。

      姜西蹲在地上,一手扶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面。

      温度没有回升,他的冻疮也没好,手指像腌坏掉的萝卜。

      姜西的余光落在关鸿昀的小腿上。

      那是修长笔直的一双腿,穿着西裤,有种禁欲的美感。

      他高中时就发现自己总是看男孩子的腿,尤其是劲瘦颀长的腿,还有细直的脚踝。

      富有力量感和原始的野性。

      后知后觉,他悟出来自己喜欢男生,给自己吓了一跳。

      初见关鸿昀那天,他就注意到了那双腿。

      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从远处走过来,走路姿势很矫捷很漂亮,抬腿走动时,裤子勾勒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那天他忍不住时时看过去,却总和主人撞上视线,有种被抓包的尴尬。

      此后再也不敢多看。

      姜西把头枕在手臂上,侧过眼偷偷瞟关鸿昀的脸。

      关鸿昀正翻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他低着头,灯光在他脸上铺下错落的阴翳。

      怎么长的啊,怎么能长成这样啊,姜西想。

      他偷看了一会儿,又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臂。

      白的晃眼的皮肤,怎么晒都晒不黑,像个娘娘腔。

      关鸿昀总说他是二椅子,他后面查了这是个什么意思。

      关鸿昀没说错,自己就是个二椅子。

      长得秀气,还喜欢男人。

      是个恶心的变态。

      “蹲地上不累啊?别一会儿腿蹲麻了。”关鸿昀关掉邮件,说。

      姜西轻轻“嗯”了一声,站了起来,背着手靠在墙上。

      “你就任由它这样?”关鸿昀抬了抬下巴,“脏兮兮臭烘烘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病。”

      “我明天带它去检查。”姜西说。

      关鸿昀收起手机,“你这不没事儿找事儿吗?弄一老狗回家。你这么善良钱一定很多吧?嗯?姜老板?”

      姜西抬眼撞上关鸿昀的视线,抿了抿嘴。

      还没开口,门外传来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姜西往门口走去。

      “别不是张观星吧?”关鸿昀在他身后问了一句。

      “不会啊,他没来过。他只认得到我店的位置。”姜西探身弯腰,在猫眼上看了一眼,打开了门。

      关鸿昀还没见着人,就听到泡面头大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你家狗乱吼乱叫把我小金宝吓着了你知道吧?吃了饭我带我们家小金宝出去遛弯儿,回来就在你家门口嗅了两下,你家的狗就在门后一个劲儿叫,刚才喂狗粮也不吃了,你说怎么办吧?”

      原来那会儿叫是门外有狗啊,姜西还以为麦当当发病要咬人了。

      姜西想着。

      “你倒是说话啊,装什么死?年轻人怎么这么没道德?”大妈说。

      “诶诶诶,大姐您有事儿说事,咱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怎么整上人身攻击了还?”关鸿昀站起身往姜西这边儿走。

      “哟,房东也在,你这屋准许养狗么?别给你房子弄得又脏又臭的,回头再租就租不出去了。”大妈说。

      那老土狗听见声儿,站了起来,晃着尾巴走了出来。

      “就是这只狗?哪儿捡来的?怎么什么都往家里带?啊?垃圾男人随便往家里带,垃圾狗也随便往家里领。你这人是干什么的?”

      姜西回头看了关鸿昀一眼,看关鸿昀表情颇有深意,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骂了不太高兴。

      毕竟人家都骂他是垃圾男人了。

      可是姜西想不明白关鸿昀哪里看着垃圾了,“什么垃圾男人?”

      “就昨天下午那个男的,我都看了几回了,还有黄毛几个。哟,都不三不四的。”

      关鸿昀冰冷淡漠的眼神飞快的扫视了她一遍。

      “您这么关注您楼下,您是属摄像头的吧?可真费不着您操心,您没事儿还是回去看看您那什么……”关鸿昀刚没细听,没注意到那矮子狗叫什么名字。

      “看是怎么个不吃东西法,可别什么都赖我们家老黄身上,它一丑狗吃了就睡,不听见门口□□叫都不带起来看一眼的。隔门叫两下你家狗都这样了,那面对面叫你家狗岂不是得吓出精神分裂了?你家狗吃不下东西,别不是玩儿累了,还是什么的。”

      “是不是你家狗在外面屎吃多了。”姜西说。

      空气一下安静了下来。

      关鸿昀迅速把门关上,把大妈的咒骂声挡在了外面。

      两人站在门后,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相视一笑。

      关鸿昀笑了两下,又笑不出来了。“你……她说的是真的?就是说,黄毛那些人。”

      “嗯。”姜西点点头,“不过我们动静不大,不会影响到邻居。”

      关鸿昀噎了一下,胸口堵堵的。

      他姥爷家的床板儿确实结实,红木的,老古董,不摇晃,也不嘎吱嘎吱作响。他小时候在上面又蹦又跳都没个事儿。

      “你干这买卖多久了?”

      “来这边才开始的。”姜西说。

      关鸿昀的眉头拧成个川字,“你他妈,你也不怕被抓了?”

      嗯?

      被抓?被谁抓?

      都晚上十点多了,姜西脑子已经开始转的慢了,他没想明白。

      他讷讷的摇摇头,“不会,诚信经营,明码标价。而且我有证,证都是齐全的。”

      一听这话,气血差点儿冲翻关鸿昀天灵盖,“还明码标价,我操!你个傻叉这怎么可能有证?你怕不是被谁骗了吧?”

      “没啊,你不干这个你可能不清楚。”

      “我他妈不清楚?不是,这用膝盖想也不可能啊,□□?谁他妈给办个鸭证啊?哪个部门批啊?畜牧局啊?还是禽兽部啊?啊?”关鸿昀摸着后脑勺,“你检查过身体了没?”

      姜西早已经开始犯困了,关鸿昀的话从他耳朵里过了一遍,脑子却没接受到几个有用的关键词,只抓取到“□□”什么的。

      “嗯,我有健康证,干这个比较讲究这点,客人一般不会在意,但还是要注意卫生。”

      “你就这么缺钱吗?你家欠债了?还是你欠债了?谁领你走这道儿的?”

      他妈的还是人吗,家里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这还未成年,未来路还长这呢,也不好好教,年纪轻轻的就……就在外当家禽!

      染病了怎么办?这人生说毁就毁了!

      “我爷爷。”姜西打了个呵欠,不知道关鸿昀这么气急败坏是为了什么。

      明明又不是刚刚才听到说他在卖早点。

      “你,你,你爷爷?”关鸿昀脑子里“轰”的一声,被这颗炸雷炸了个稀碎,半天拼凑不起一块完整的意识来。

      “嗯。”姜西点了下头,小鸡啄米似的,“哥,我困了。太晚了,要不你也在这睡吧?”

      “他妈的我嫌脏。”关鸿昀去拿自己的外套。

      “不脏,我今天才换了床单沙发套这些。”姜西慢悠悠眨着眼,困得不行。

      等关鸿昀穿好外套,姜西猛然想起糍粑还没拿,“哥你等会儿。”

      姜西转身往厨房跑去了,打包好糍粑刚走到厨房门口。

      就听见关鸿昀打开了门,“那糍粑别拿给我,我怕有病传染给我。”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关鸿昀走了。

      姜西拿着两袋糍粑,和老狗互相看了一眼。

      那会儿他在电话里听到关鸿昀泄气、又带着点疲倦的声音,就鬼使神差的让关鸿昀来看狗。

      狗有什么可看的呢?

      那么普通的一条土狗,和大街上其他的流浪狗没什么显而易见的分别。

      像人群中的自己一样平庸。

      有阅读障碍,学历不高,长得一般,不够机灵,也不懂人情世故,只会干些苦力活,挣点辛苦钱。

      辛苦钱也难挣,没有仓库,只能把次卧当库房用。

      送面粉送黄豆的大哥好几次出去,都碰到楼上大妈。

      被阴阳怪气了好几回了。

      不都是工作吗,怎么底层打工人就要被看不起?人家小张哥还是大公司的白领,也没有看不起自己啊?

      怎么楼上大妈就看不起他们了?又没有碍着她什么事儿。

      真讨厌啊……

      真是讨厌啊……

      明明不想被坏情绪影响的……

      “有病,有什么病?什么阅读障碍?什么抑郁?我看你就是天生的智障,真我希望没你这样的儿子。”

      “姜西啊,要不你让你爸妈送你去特殊学校吧,你这样只会拉低班级平均分,影响班级评优。”

      “高一二班那个你知道吧?听听有阅读障碍,我要有这病就好了,想不读书就不读书。”

      “你看他,明明什么都看不懂,还那么认真。我看他就是假勤奋,好装啊他。诶你说他那病会不会传染啊?”

      “啧啧,要高考了,离那胎神远点。”

      “……”

      姜西不是傻子,关鸿昀对他好,他是知道的。没几个人这么关心他。

      被碰瓷了会挺身而出,还给他买很难买到的豌豆尖。

      但是,怎么连哥也突然看不起自己了……

      明明上一秒还在帮自己跟大妈吵。

      姜西把糍粑放进冰箱,在冰箱前面默默的站了好一会儿。

      他不聪明,他想不明白。

      他很多事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阅读障碍,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看自己像看瘟丧,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男生。

      很多时候他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

      但是这次他想去想明白。

      关鸿昀从姜西那儿出来。像躺在地上,心口压了块石头。明明是胸口碎大石,但是那锤子抡了半天了也砸不碎那巨石,他都快有吐血的征兆了。

      平时冷风一吹他就冷静了,今儿冷风呼啦呼啦的,他肚子里那窝着的一团火还在熊熊烧着。

      妈的。

      真脏。

      同性恋真他妈恶心!

      看着干干净净的一个男孩儿,怎么搞py交易,到底是有他妈的多饥渴啊?

      实在不行同性交友网站上找个固定的也好啊。

      关鸿昀越想越气,坐回车里的时候看那两只坏掉的玫瑰都来气。

      他一把抓过来就扔窗外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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