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情书》淮续

73、亲爱的本

　　罗怀特震惊。一方面是晋恒妈妈离婚的消息，另一方面是这么隐私的事情，晋恒竟然说给他听。
　　从许多小事看得出，晋恒的自尊有多重，也许现在是他最脆弱的时候，所以才没忍住放下防备吧。
　　但是，罗怀特还是牢记沉默箴言，默默向前走去。

　　晋恒知道罗怀特故意躲他，还是快走几步赶上，自顾自诉说起来。
　　“本来这些年，妈妈跟着他忍气吞声，我也没说什么。他对我不好我忍着，可他不能打妈妈啊。”
　　晋恒的胸口起伏，内心显然充满着愤怒。

　　“他失业了天天酗酒，白天晚上的喝。那天放假回家早，一进门就见他在打妈妈，照死里打的劲在打。我气不过和他对着干，他拿起椅子就抡我。妈妈死死护住我，他就让我们娘俩滚。那房子是妈妈结婚前买的，辛苦了一辈子挣的，该滚的是他！我拿出汽油往他身上泼，才将他赶出家门。”

　　晋恒缓了一口气，接着说，“我让妈妈离婚，妈妈说怕影响我学习，等我高考后再说。前天一大早，他竟带他几个兄弟打上门来，说结婚了房子就有他一半。他们将家里的东西都砸了，还把我和妈妈暴打了一顿才走。”

　　罗怀特不说什么，晋恒还是照旧讲下去。也许他想要的，也只是倾吐心声，把心里话说出来。

　　“妈妈的腿划伤了，我查看伤势，才发现她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疤，她一直都没有告诉我。我说我等不到高考了离婚吧，妈妈哭着同意了。”
　　晋恒抬手抹了一下眼泪，罗怀特看见，他手上和脸上都有着紫黑色的淤青。
　　他深呼吸：“你看，我想给妈妈买点好吃的，可手里的钱买什么都不够，是不是很讽刺？”

　　虽然讲故事的是晋恒，但这样的遭遇还是让罗怀特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晋恒轻轻笑了笑，“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不要告诉别人，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给我留一点尊严，好吗？”

　　罗怀特说：“好。”
　　他的心说不出来的沉重，不是为晋恒，而是为这艰难的人生。

　　下午见到本吴晨，听他笑哈哈说着一天不见如隔三秋，听他畅想着漫长的暑假，听他把自行车铃故意拨动的一路清脆，罗怀特觉得生活又变得美好了。

　　只要和本吴晨在一起，他就很开心。
　　想要永远这么开心下去。

　　“有得就有失啊。”本吴晨和他并肩骑行，“我听简叔说，书店工作也很累。”
　　罗怀特笑：“去卖个书，又不是做体力劳动。”
　　“反正心疼你。”本吴晨说，“到时候我帮你。”
　　“我们不在书店。”
　　“到时候和你一起去。”
　　“我卖书，你做什么？”
　　“我买书。”本吴晨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一个打工的，还带个小跟班，亏不亏啊。老板赚大了。”
　　“千金难买我乐意。”

　　晚自习后回到宿舍，罗怀特和本吴晨继续做历年真题。做完数学后还不困，便继续做英语。
　　十二点整，陈天赐和刘星星睡觉了。两人又做了半个小时才结束。本来应该睡觉了，可本吴晨却越发精神。
　　“刚才你阅读理解太慢了，到楼顶我教你个方法。”到最后的冲刺阶段，他们有一说一，看到对方的不足就指出来，谁也不说谁什么。

　　他们在楼顶背风处坐下来。
　　本吴晨伸手扭亮带来的台灯，周围发出一片暖黄的光亮。罗怀特转头看他，台灯光晕下的本吴晨，有一种朦胧的美。

　　本吴晨转过头，躲过罗怀特的注视。他咦了一声，推推罗怀特。
　　前面有一个黑色身影蹲在地上。
　　“也是学习的？”本吴晨又看了一眼，“不像，半天都没动。”
　　他好奇心起来，走近几步，脚步猛地停下来。罗怀特也看见了那一头长发。

　　以为本吴晨会躲开，可他只是停顿了一下，又向前走了两步，在晋恒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晋恒。”
　　晋恒猛地站起来，却并不转过身来。

　　“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本吴晨说。
　　罗怀特有些吃惊，他竟然对自己最讨厌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显然，他也把晋恒那天的帮助放在了心上。
　　看晋恒不说话，本吴晨安慰他：“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罗怀特也劝解道：“不管怎么样，你现在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大学。为自己挣一个好前程，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吗？”
　　晋恒转过身来：“谢谢。”

　　本吴晨道谢：“清明那天的老奶奶是我家人，谢谢你。”
　　罗怀特补充说：“你告诉我她住在那一片，我才有了方向。”

　　晋恒开口说：“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本吴晨自然地理解成刚才他们的安慰，罗怀特却明白他的意思。
　　他第二次说出这样的话，似乎，也是在坚定自己的内心。

　　罗怀特说：“我没有。”
　　晋恒不再说话，向炮楼走去。经过他们身边时，没有再看他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