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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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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谢然下了朝直接去了户部当值,没回王府,叶安宁独自用了午食,正吃着呢,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继而是“砰砰砰”三声敲门声。
房门打开,露出了方平的脸,那平时板正的脸上居然带了几分喜色,似带了什么好消息来。
红英见是他,不大高兴地说,“郡主还在用饭,有什么事儿下午再来吧。”说着就要关门。
“等一下,”方平用手撑住了半关的房门,朝里面说道,“我有重要的事儿禀报郡主。”
“那也不行,”红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都跟你说了郡主在用饭。”
叶安宁听到了门口的声音,以为方平有什么急事儿,于是将人叫了过来。
方平走近了,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木盒子来,深木色的盒子上一点花纹都没有,看起来普通极了。
叶安宁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方平献宝似的说道,“这是有人送清少爷的生辰礼,我在门口遇着了,就把东西拦了下来。”说着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
叶安宁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叶清淮要过生辰了,那这两日要备下礼物才行。
第二个念头是,方平好端端的拦人家的生辰礼做什么,还特意给她送来?
她看了一眼那个盒子,又看了一眼方平,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反问道,“给我做什么?”
红英在一旁接了一句,“你拦人家的生辰礼做什么?”语气中明显带着不赞同的质问。
方平被问的涨红了脸,后知后觉地感到他好像做了一件错事,今日他在门口听到有一个仆役说来给叶清淮送生辰礼的时候,想都没想就拦了下来,他记得叶安宁说过想要知道叶清淮平时都跟什么人接触,有没有什么女子。
他虽然无法确定这盒子是谁送的,但好歹也是一点线索,聊胜无于,他还以为叶安宁会高兴呢,结果好像办了错事。
要是让叶清淮知道他拦了他的生辰礼送到了叶安宁这儿来,那时他又该如何解释他的自作主张?
方平脸上神色变换不定,末了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叶安宁心知他还记挂着前几天的事儿,跟踪的法子是不能再用了,方平也是一片好心,不忍让他太内疚,叶安宁索性接过了盒子。
既然都拿来了,那就看看吧,一打开盒子,她瞬间傻眼了。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梅花头素银簪子,与她前世所见那支一模一样,别无二致,她将那簪子拿了起来细细地看,那末尾果然有一个小字,楷体的“霜”。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支簪子就这么被她找到了。
这送簪子的人必然是叶清淮的心上人了。
叶安宁心中涌起一阵狂喜,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握着簪子的手都微微颤抖着,她抬头直视方平,急急地问了一句,“这是谁家送来的?”
这倒是问住了方平,他不知叶安宁怎么就突然高兴起来了,但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着,也笑了起来,只是他当时只把人拦下了忘了问是谁家送来的,不过这也不难查。
他正色道,“属下这就去查,一有消息立刻回禀郡主。”
叶安宁点了点头,将簪子放回了盒子里,紧紧握在手中,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既然关键的线索有了,之后就好说了。
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方平领命走了,叶安宁心里高兴饭都多吃了半碗。
只是这高兴劲儿没持续多久,下午发生了一件事儿又让她揪起了心。
叶安宁正晒着太阳,钟信背着一个人进了院子,看清了他背上的人,叶安宁脑子里轰地一声,一颗心止不住地沉了下来。
谢然紧闭双眼趴在谢然背上,面色泛着潮红,双手无力地垂着。
叶安宁快走两步,走到钟信身侧,着急地问,“这是怎么了?”
今早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钟信累的气喘吁吁,他微微偏了偏头,断断续续地说道,“说来......话长,等我......”
叶安宁听他说得吃力,打断了他,“先将人放回屋里。”说罢又朝另一边的丫鬟喊道,“快去请大夫过来。”
小云离得最近,一听她的话,立刻像兔子一样蹿了出去,转眼间就出了院子。
叶安宁跟着钟信进了厢房,看着他将人稳稳地放在了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给谢然盖上,这才让钟信解释。
钟信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神色戚戚然,语气中带着委屈,说道,“少爷昨日淋了雨,夜里咳得厉害,本来就不大好,我劝他今日请休一日,他非不听,坚持要去上朝,下了朝身子就有些发热,又非要去户部当值,到了户部又被那去催军费的兵部尚书刁难,被罚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两个时辰,连饭都没吃,这不就晕倒了。”
他实在心疼谢然,明明身子这么不好,还不小心好好养着,又是淋雨又是发热,还要坚持当值,简直就是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儿。
叶安宁看着安静躺着的谢然,褪去了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淡,长长的睫毛覆在脸上,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感。
只觉着这一张清冷皮囊下藏着的是一颗柔软至极的心,他怕是为了宋方砚的案子焦心着,这才不顾自己的身子要去当值,只是这样折腾自己又有什么用,她暗暗叹了口气,吩咐钟信去打水来给谢然擦洗降温。
片刻功夫,大夫提着药箱子来了,坐定后捋着胡须给谢然把脉。
钟信见大夫收了手,着急地问了一句,“我家少爷怎么样了?”
这大夫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知道谢然的身体状况,抬手写了一张方子交给了钟信,幽幽说道,“只是风寒之症,他表现得严重是因为身子底子虚弱,药继续喝着,切记勿大悲大喜大怒。”
钟信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末了跟着大夫一起去抓药去了。
屋里只剩下叶安宁和谢然,空气寂静清冷。
她迈步坐到了床边,楞楞地看着谢然出神。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明明发着热还要熬着,自己的身体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吗,都快成药罐子了。
她不自觉地伸出了手,在那眉眼间描画了一遍。
褪去了锋芒的谢然,多了一分温润,精致的五官柔和了许多,竟比平常更好看了几分。
这个想法一出,叶安宁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可不是那张贪图美色之人,于是好笑地想将手拿回来。
这时床上的人突然皱眉将她的手一把抓住,那力道之大竟让人无法挣脱,叶安宁渐渐感受到了自手掌上传来的微微痛意。
她一抬眸,撞进谢然一双带着血丝的眼中,那双眼中似带着薄雾,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你醒了?”叶安宁轻声说了一句,随即眼神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微微挣了一下。
谢然眼底薄雾渐渐消散,很快恢复了清明,顺着叶安宁的眼神看了过去,有一瞬间的呆愣,一股暖意自交握的手上传了过来,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呼吸一窒。
掌中那葱白色的指尖不安分地动了动,谢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缓缓放开了手,垂眸轻声道了一句,“失礼了。”
看清眼前人的瞬间,他有种不知是在做梦还是身在现实的混沌,不知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克制住了自己,不舍地放开了叶安宁的手。
叶安宁将手收了回来,默默收紧了手指,以为他做了什么噩梦,于是安慰道,“你染了风寒,钟信已经去熬药了。”
谢然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柔和,叶安宁被看得颇不自在,好在谢然很快收回了视线,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他身子虚弱似有些使不上力,叶安宁往前倾身扶了一把,两人距离迅速拉近,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谢然带着薄汗的脸近在眼前,冷峻的眉,长长的睫毛,眼下的暗红色而小痣,挺直的鼻梁和红润的唇,顷刻间放大了。
衣料上清新的皂荚香气扑面而来,其间似乎混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男子气味,随着他身上的薄汗蒸腾起来,迷人心神。
将谢然扶起后,叶安宁立刻退了开来,脸上也带上了一丝红晕,似被他传染了一般。
谢然捂着嘴将头侧到另一边咳了两声,忽而想到了什么,微微挪动身子离叶安宁更远了一些,神色焦急地说道,“郡主还是回去吧,当心被我传染了风寒。”
生病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是风寒,头疼发热鼻子也难受的厉害,拖拖拉拉半月才能好利索。
叶安宁却是不大在意,心道,刚才离得那么近,要传染早就传染了。
盯着谢然看了片刻,她忽而又想起了那个梦,细细思量下,觉着还是委婉提醒他一下的好。
谢然看她没有走的打算,只默默又离远了一些,也不再催她了。
叶安宁斟酌了片刻,正色道,“谢然,若有一日有人要你以自己为代价做交易,万不可答应他。”
这话说得突兀,没有任何来由,任谁听了都得一头雾水,但叶安宁没了别的法子,她不知道洪庶什么时候会去找谢然,只能尽早提醒他。
谢然眼中满是疑惑,有心想问什么,但看了她认真的神情,只下意识的点头,说,“好”。
他似被蛊惑了一般,不管对方说什么,都照单全收地相信。
叶安宁本还在想着要如何说服他,见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有瞬间的惊讶。
“吱呀”一声,钟信推门进来了,手里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到了床边,叶安宁将位子让了出来。
钟信将药碗递了过去,看了一眼没走的叶安宁,说了一句,“郡主,我会好好看着少爷的,您就放心吧。”
叶安宁看谢然一口气喝了药,又抬头用一种雾蒙蒙的眼睛看她,忽然觉得自己再待不下去了,交代钟信好好照顾谢然,一转身出了屋子。
合上了门,她才觉着一颗心稍稍平复了下来。
她莫名的觉着生病的谢然好似跟平常不太一样。
屋里,谢然听见那一声关门声后,面上又恢复了一派清冷淡然的模样,冷静地朝钟信交代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