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黑醋栗与香料红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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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德沃弗拉跟着商队离开。再见面是大约一个月后，席恩照旧踏进那家酒馆，酒馆熙攘的人群里白色亚麻裙袍的女祭司相当好认，只是今天她面前桌上没有餐食，只有一袋水果。
“还没点菜？”席恩特别自来熟地挤过人往那一坐，笑得荡漾，“是在等谁还是？”
德沃弗拉听见声音，把头向席恩那偏了一下。她没有回答问题，只示意他那袋黑醋栗：“前两天沿途看见村民在卖，带过来让大家尝个新鲜。”
“大家”。席恩这下发觉酒馆里的人都在看他，特别是松散围坐在德沃弗拉桌前的几个男女。更远一些的常客看他挺面熟，猥琐地笑了笑跟他举酒杯示意，厨娘不屑地一撇嘴，抓着手里那把水果扭头回了后厨。之前那个女招待今天不在。
一个小女孩不满地抗议：“德沃弗拉在讲故事呢！”席恩认得说话者，似乎是隔壁打工的穷人家小孩。好端端的地不擦，跑到酒馆里蹭故事干什么？他再一看，原来小女孩负责的那间房的主人也在这坐着。
“也不是故事，就是我之前在厄索斯的事情，还有坐船的一些事情，”德沃弗拉说，“后面也没什么啦，我从布拉佛斯向南走了一阵子，最后去了潘托斯，在那里坐船跨过狭海，后面就是维斯特洛的事情了。”
从潘托斯出发，一般是经过黑水湾到君临。席恩记得德沃弗拉以前说自己最开始是在西境落脚，那就可能是没有进君临城，靠岸就走国王大道到兰尼斯特的地盘，再北上到的白港。
说实话，席恩上次听到这条扭曲的路线就多少有些怀疑。脑子正常的旅客，要么走水路在谷底那块的港口登陆，要么从君临直接向北，这样到北境都近一些。虽然不排除德沃弗拉是抱着游历的打算，但过了君临却没有提及，说了西境的行程却又目的性很强地略过了谷地直直跑到北境这个苦地方，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这次又听到什么……从港口贸易发达的布拉佛斯南下跑到潘托斯，从潘托斯坐船再陆路北上，真够扯淡的。
“你要不干脆说你老家是里斯呢？”席恩扯了个欠扁的笑，“在厄索斯从南跑到北再跑到南，到了维斯特洛又绕一大圈跑到白港。你是以为我不知道白港和布拉佛斯有商船航线啊？”
德沃弗拉平静地说：“我老家在雷岛。潘托斯和白港之间没有固定商船。”
“哪里？”席恩问。
“玉海的雷岛啊，”德沃弗拉说，“我从玉海是坐船去的布拉佛斯，然后去了潘托斯。没有在里斯靠岸。”
席恩想说什么，但被周围人用眼神恐吓了。人有点多，但也不是说认怂，他只是避免在镇上最好的酒馆跟人起冲突砸了东西，最后只默默闭上嘴。她也就骗骗这些完全没有地理知识的平民了。
正这么想着，墙壁的阴影里却缓缓走出来一个高大而非常削瘦的男人。挟着一股寒气，黑发、黑衣、黑披风的男人走到他们的桌前，锐利的灰蓝色眼睛冷冷盯着德沃弗拉。班杨·史塔克。
“大部分维斯特洛人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厄索斯东方的来客，”守夜人游骑兵开口，“最有经验的商人和航海家，从玉海到布拉弗斯也要接近一年。你说你是玉海雷岛人，现在你却坐在临冬城前的酒馆。告诉我，女士，你究竟是骗子、是女巫、还是布拉佛斯的刺客？”
“我是神庙的祭司，”德沃弗拉摸了摸蒙眼的布条，“前往布拉佛斯，是因为有职责在身。”
班杨凝视了她一会儿，说：“玉海的德沃弗拉，厄索斯的白女巫。你在西境有些名气，恰好我刚接手一批南方的死刑犯前往长城。”
德沃弗拉说：“这其中也许有些误会。我从登陆以来，所行之事全部合乎维斯特洛法律，也从未自称能使用魔法——我是个祭司，不是亚夏的术士。有人说我施法将钱币变多、用幻术蒙骗买主，但那只是生意对手的污蔑而已。”
“最好如你所说，”班杨说，“因为假如你在临冬城被捕，这儿不是能用钱解决问题的地方。长城可不收女人。”
“还有你，葛雷乔伊小子，”班杨走之前，最后补充，“你最好注意自己和什么人混在一起。”
席恩猛地站起来，怒视着班杨，右手摸上剑柄。班杨像是没看到，又像是毫不在意，冷着脸目不斜视地离开了酒馆。
“葛雷乔伊，”德沃弗拉摸索到装水果的布袋，将它往桌中间挪了挪，“要吃黑醋栗吗？”
席恩没有理她。一股浮躁的怒意萦绕在席恩心头，让他心烦意乱。他怒气冲冲地扫视酒馆的所有人，前一刻他们还围坐在德沃弗拉为中心的松散大圈里，或是专注地抬头倾听，或是状若无意地竖着耳朵，在班杨过来以后却一个个鹌鹑一样背对着这边，连凳子也一并拖走。
他摸着剑的手捏紧又松开，但烦躁却没法松开。要是可以，他想拿看客撒气，拿班杨撒气，更想拿德沃弗拉撒气。席恩讨厌德沃弗拉这幅息事宁人，装的好像全天下她最淡然最超然物外的死样子。
他不太知道真正不在意的反应是怎样的，但显然，德沃弗拉尴尬的转移话题技术是他更熟悉的那种。他自己在“惹不起”的大人物们——国王、养兄弟、城堡的其他人、别的什么，在冲突、讥讽与若有若无的排斥中糊弄着打圆场的样子。
女招待的归来打破了糟糕的气氛：“德沃弗拉？我买齐了你要的东西。”她将怀里抱着的东西往桌上一滚，苹果、血橙、一把干果、甚至还有一大杯蜂蜜。“真能使唤人，我跑了好几家才搞到这么多蜂蜜。找了些钱，你打算……”
“辛苦了，埃利斯，剩的你拿着就行，”德沃弗拉点点头，从她放在边上的包裹下面拖出一只箱子，席恩这才注意到她的琴和包裹是放在了她带来的木箱上。
女招待埃利斯一个箭步上去接过箱子。不，那不是箱子，是个尺寸不大的……酒桶？席恩瞠目结舌，这下连生气也顾不太上。
德沃弗拉抬手制止了女招待。就在席恩以为不会再有更奇怪的事情时，她从怀里快速掏出一个小口袋塞给埃利斯，在对方了然的目光下叮嘱：“黑醋栗记得切半放。还有苹果和血橙，苹果把核去掉，两样都要切得薄薄的。烧开之后别等太久关火。”
红酒被加热的香气充满狭窄的酒馆时，席恩终于安静地坐下跟埃利斯品尝起她极力推荐的水果。其实没什么大不了，黑醋栗本来就是北境产的水果，他在临冬城吃过更好的，还是不限量地一大盘，在晚餐时供应，比德沃弗拉这一袋要阔绰得多。
至于红酒，那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事先不知道所以惊讶而已。香料和水果煮的红酒不是什么上等货，虽然在临冬城也并不常出现，但那只是因为城堡主人并不嗜酒的取向，而不是负担不起。
他只是不明白德沃弗拉在镇上，还是刚才被领主的乌鸦弟弟威胁过的情况下，搞这么大手笔的作风是不是脑子坏了——好吧，可能她带来东西的时候还没发生班杨的事，但此事毕竟从让女招待买蜂蜜开始就匪夷所思了。席恩打包票，买蜂蜜干果剩的赏钱都够她在酒馆忙活一整天的工资。
“白港最近进来的红酒品质都普通，不过加点香料热一下应该就不会发酸了，”德沃弗拉说，像丝毫没有意识到香料比酒贵多少倍的问题、以及整件事有多么离谱，“不过码头那边只能按桶买。请大家一起喝吧，剩的就放在店里。”
酒馆内马上爆发出一阵噪杂的欢呼声。
黑醋栗个头不大，也并不是最甜，但胜在新鲜。抓一把指节大小的黑紫色果子拢在手里，上面还结着白色的霜粉。塞一把进嘴里咀嚼，新鲜柔软的果肉被牙齿挤压着爆开，酸甜的果汁充盈了口腔。连带着皮一起咀嚼着吞下，带点酸味的感觉也算得上清爽。
红酒的香气没有白白蒸腾太久，埃利斯特地还端了一个托盘，上面不凑套的成打的杯子被一个个摆到客人们桌前。德沃弗拉自己分到一只金属的粗糙酒杯，应该本来属于老板，被特地拿出来。
杯子端到面前，席恩才意识到整件事（以城堡外的标准）弄得有多么奢侈。香料大剌剌地碎着浮在略有些浑浊的酒水里，他这杯里有切碎的一截肉桂、一点碎的某种香料叶片，而对面德沃弗拉的杯子里凸出液面的血橙片上带了一点丁香。
临冬城是北境比较发达的区域不假，但北境的平均情况放在那里，任何地方都穷得要命。席恩上周才围观史塔克大人审判了一个为两颗胡椒闹出人命的案子，店里其他客人一会儿不把杯底的渣子倒出来带走他倒着姓。
“商队那帮守财奴天天吃肉干煮燕麦，要不就是淡得像水的汤菜配最便宜的旧面包，赚了钱也不会花，”德沃弗拉端起杯子深深地嗅了一下，微微抿了口，看得出勉强还算满意，“帮帮忙，我结束斋戒后在西境没吃几天人饭就来北边了。陪我喝一杯吧，葛雷乔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黑醋栗与香料红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