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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罐焖野兔 ...

  •   席恩提着野兔的耳朵走进酒馆。他随意地将兔子扔给埃利斯,让她自己想办法处理好肉,再找只罐子拿剩的红酒把兔肉炖上。

      “大人,你把我们家当私人厨房吗?”埃利斯捧着兔子,不满地倚在门框上,“店里还有其他客人要招待。”

      “怎么,我的话在这不管用了?”席恩从背上放下弓撩开一点斗篷,露出上好料子的棉布上衣和丝线刺绣,在葛雷乔伊家纹配色的衣服下挂着一把城堡里打的铁剑,“德沃弗拉使唤你时没见那么多屁事。”

      人家钱给得够你怎么不说。埃利斯一翻白眼,最终还是服从地一抹围裙转身去了后厨。至少野兔的毛皮归她了。

      店里好管闲事的熟人向他举杯:“又来见你的外国相好?隔壁村那棕发姑娘说你好久没去,怎么,看不上了?怪事。”

      席恩只笑,不多回答什么。一方面他实际上也并没有停止找姑娘寻欢作乐,红发的萝丝和木匠铺一个丰满的年轻寡妇可以证明这点,另一方面他和德沃弗拉也不算是男人所理解的关系。

      这对席恩来说确实是怪事一桩。比起开始对德沃弗拉的心思,随着女祭司固定跟着白港的商人来临冬城走动,有时间隔一个月,有时只一两周,他们会在这间酒馆吃顿午饭,喝酒聊天。德沃弗拉一开始带来的那小桶红酒早就连喝带送带店家偷喝地解决了,但她又买了些,还搞了些质量不错的麦酒放着。

      唉,德沃弗拉,去掉种种神秘传说,光是吃饭和花钱的部分,她都快在北境出名了。酒馆人来来去去,消息与故事游动着,人们茶余饭后总乐意说一嘴盲眼的厄索斯女人在避冬市镇如何挥金如土。
      她似乎没有一点攒钱的观念。白港不比西境,赚得少、进口货还更贵,有些在白港待过的酒友都说她一旦赚上钱就四处找好名声的饭店,要不就是换成酒和香料,一有条件就像个骑士老爷似的吃喝。

      德沃弗拉的通用语说得越来越好,可能是在西境时人员混杂,商行中多得是外国人、还有不少来自自由贸易城邦的银行家和奴隶主,以至于她到了北境才练起语言会话。不过根据一些不靠谱的花边新闻——也是席恩更乐于相信的,德沃弗拉和商队的人没什么聊头,说不定是只有在避冬市镇才有朋友喝酒聊天。

      朋友——微妙的形容。席恩对朋友的定义很宽松,他和罗柏·史塔克共同话题不多,只是混在一起的时间长,相互之间也算亲切,这样他与罗柏就是朋友。避冬市镇几个小有闲钱的商人、跟他在女人方面偏好一致的猎户,也算是吧,勉强。

      席恩发现自己的朋友好像真的不多。而且,不管怎么说,和一个有钱又神神秘秘的外国女人建立友谊?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承认自己挺享受听德沃弗拉讲北上的路上听见的故事、厄索斯各地有的没的神话传说、布拉佛斯海王的庭院和她搭乘的几艘大船。德沃弗拉就算还没完全克服语言关,她的讲述也足够引人入胜。她在吟游诗人这行确实有些天赋。
      他也挺享受在这个远离铁群岛的该死的北方,有另一个面容显著异于本地人,跟他一样来自大海的家伙,一起对菜色挑挑拣拣、刻薄地评价北境糟糕的食物与服装品味、在背后说所有人的坏话。

      但是朋友?算了——还是被叫做相好更方便一点。说来也挺有面子的,不是么?从神秘的玉海远道而来的“白女巫”,会唱歌、会弹琴、挥金如土,爱上了临冬城主英俊的葛雷乔伊养子,嗯。绯闻起来以后,向他暗送秋波的北境女孩都多了不少,相当划算。

      “今天卖炖肉吗?”德沃弗拉姗姗来迟,埃利斯直接熟练地接过包裹,不过德沃弗拉这次没让她拿走琴,“刚刚在市场那耽搁了一下,等炖肉好了给我上一份吧。”

      席恩说:“是我昨天打的兔子。我让厨子用红酒炖着的,随时可以吃。”

      埃利斯端来两只木碗,里面是几块浅褐色的面包切片,面包上各浇了一大勺还不太上色的兔肉块,散发着红酒和肉类的香气。

      席恩看着这色泽怎么看都不对,想要开口抱怨,德沃弗拉就说:“还要再炖一下吧。埃利斯,店里还有没有姜?加点补救一下,再放些蚕豆一起煮,到罐子里液体烧得又浓又干再盛出来。”

      等炖肉二次加工的时候,德沃弗拉让上了她存着的白港啤酒,就着吃了些淡汤汁泡过的干面包。“尝一下不成功的版本也算是一种乐趣。”她说。

      德沃弗拉和席恩聊了聊近况,也就是老一套的那些,照常的经商路途和照常的城堡生活,再下去商队几个路线和停留点情况席恩都要背熟了。
      到后面没什么话聊,席恩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昨天跟着史塔克大人出去打猎的见闻。其实也没什么,现在的气温对北境来说是暖秋,但对正常人类来说已经够冷的,除了一些零碎的兔子、狐狸,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猎物。带着年轻的罗柏和琼恩,他们没跑太远,连熊也没见到。

      于是席恩说起他的弓、队伍带的侍从和马匹、还有近似郊游的打猎路线,一路的流水账说到回城堡时被德沃弗拉打断。

      “停一下,葛雷乔伊,”德沃弗拉说,“我是个行踪不定的外国人,是临冬城的外人。城堡的侧门和守卫情况,不应让我知道,这对大家都不好。”

      席恩不满地一啧:“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队女人能做什么,带着那帮喜欢吃燕麦泡肉干的守财奴进攻临冬城吗?”

      “那万一我是布拉弗斯的刺客、西境的间谍,你们怎么办?说不定我真是个女巫,被派来打探消息,趁着来往通商的便利身份走漏临冬城防守情况呢。”

      “你是吗?”狠狠喝了一大口啤酒,席恩毫不在意,“况且,西境也就算了,临冬城有什么值得布拉弗斯惦记的?邪恶的白女巫千里迢迢来避冬市镇吃失败的炖野兔,为了地下温泉进攻临冬城?倒贴钱我也看不上这个地方。”

      “总要当心,葛雷乔伊,”德沃弗拉说,“因为凛冬将至。”

      要不是酒已见底,席恩真的会喷出来:“你听起来跟个史塔克似的。发什么神经?你从哪学来的?”

      “夏天要结束了。一两年、或者没几年。秋天很短,冬天总会来的。”

      兔肉总算好了。德沃弗拉不再言语,专心地享用避冬市镇最好的酒馆都不会处理的红酒炖菜。

      野兔肉本来就挺嫩,被处理干净后切成小块,每一块都浸透了红褐色的汤汁,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炖得酥烂的蚕豆夹杂在肉块之间,用木勺一碾就能压碎,带点清香的豆泥混在汤里。
      热乎乎地咬一口肉,不算多么肥嫩丰盈,但细骨头上滚烫滑嫩的肉块能轻易被牙齿撕下,拿手稍微一抽便能扯出骨头。咀嚼时,带着肌肉纹理的活肉,伴随着用炖煮收汁散掉所有酸涩味的红酒,肉的鲜美里混合了甘甜的果香。

      此时面包由汤汁泡软,混着同样吸饱了肉汤的蚕豆,热气腾腾不输北境有名的姐妹炖菜,席恩坐在室内,吃着竟有些出汗。此时再喝一大口啤酒,北境天然的低温让啤酒常年处于最清爽的口感,平常可能觉得冻嗓子,但和热乎乎的炖菜简直是绝配。

      德沃弗拉吃得很快,现在正慢慢啃第二份面包:“要是在放红酒以前先拿盐腌过肉,或者事先把肉煎一下,一开始就放姜,味道能更好。”席恩知道这已经算是德沃弗拉的某种认可了。不过他想象了一下德沃弗拉的描述,发现临冬城内的厨房好像就是这么处理炖肉的。

      “埃利斯,你们这有没有空的客房?”添肉的时候,德沃弗拉问,“一间就行,最好能保证一个月左右留着那间房。”

      “怎么了,女士?商队要在这留着吗?出什么事了?”

      “啊,不,”德沃弗拉说,“是我打算在这留一阵子,下回他们过来我再看要不要跟着回白港。”

      席恩发誓自己看见周围人探究的眼神和猥琐暧昧的窃笑。说实话,这确实挺容易让人误解的,就算是他也难免会多想点。
      一个女人,没事就请吃饭请喝酒,品尝过他亲自猎来的兔肉后,提出要开个房间在本地住下,直接连来钱稳定的工作都扔在一边。从他的经验看,这个女人一定是被他迷得昏头转向了,但这是德沃弗拉。

      “怎么,”席恩笑得有些艰难,“厌倦了白港的水果点心和蜂蜜酒?”

      德沃弗拉说:“就是有些事要办。”

      她不再谈此事,叫来埃利斯准备一起结算房钱和饭钱,但酒是她存的、兔子是席恩带的,面包配菜的费用和小费席恩也已经提前给过。

      德沃弗拉无奈,她想了想,突然说:“年轻男子替我付钱,这让我感到羞愧。葛雷乔伊,我知道你不会接受金钱,不过你有没有想听的歌谣?”

      席恩饶有兴趣地看她抱上西塔琴。店里狭窄施展不开,她不可能像在室外那样铺地毯盘坐,只能在椅子上别扭地寻找一个合适的姿势。好在不像复杂的演奏,随便弹唱地拨动琴弦没那么多状态要求。

      “我没意见,”席恩说,“不过北方这些歌我都听烂了,你随便搞点有新意的就行。而且你会唱七国的歌谣?”

      德沃弗拉说:“我会卡斯特梅的雨季,不过不太会弹。”

      “要不还是算了吧。”有人忍不住说。

      最后德沃弗拉选了首她的家乡曲目。她纠结了挺久,大概除了祭神之外可选的项目不算太多,她最后还是介绍说这是赞美女神的歌谣。
      “盲女”来此多时,目不视物却能熟练弹琴的样子人们已见怪不怪,但数月以来,德沃弗拉的表演热度不减,如此近距离的室内观赏机会不多,店内外的人们闻声而来的不少,将酒馆给塞得铺满。

      西塔琴响起,和七国的旋律有很大的差异。音调婉转而高昂,半个字也听不懂,但能感觉到节拍与技巧。德沃弗拉调音时还可惜说没有鼓来配,不过对于非同族人来说,听个响的事没什么不一样。

      德沃弗拉的歌声与她日常说话的嗓音差别很大,看得出经过持续的训练。歌曲的调子且唱且吟,气息稳扎稳打,调子又像鸟儿一样高高低低,富于变化而轻快,但席恩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赞美女神的歌谣。德沃弗拉的咬字里有席恩不想搞明白的虔诚和严肃,他很不喜欢这点。一次更胜一次,德沃弗拉身上谜团重重,超出认知的感觉让他不太舒服。

      但此时,酒馆的醉汉们伴着听不懂的异域歌谣打着节拍,粗野的嗓子叮铃哐啷地拍着桌子、相互祝酒。德沃弗拉一曲唱毕,周围响起喧闹的吆喝,人们被她激起情绪,纷纷要求她再来一首。更多的人要求她唱些熟悉的浅薄民谣,而不是听不懂的外国玩意儿。

      德沃弗拉一点也不恼火。弹琴的手放开,将那把金贵的西塔琴横抱着低下琴颈,便跟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路人清唱着学几句。学一点,试着弹一点,然后顺着唱一点,不过无论什么歌谣,让她学会后都会被融进那股摇摇摆摆的调子,伴着风格鲜明的琴和风格鲜明的口音,再次激起厅堂内一声声洪亮的大笑。

      席恩一仰头将啤酒喝完,把弓重新背好,反身穿过人群悄悄地离开。店里气氛火热,但他多少有些心烦,又想到自己来时没有骑马,这样还是早点回城堡为妙。
      德沃弗拉会在镇上待至少一个月,吃饭喝酒随时都有机会,听腻的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罐焖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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