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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管钱2 ...

  •   秋异行眉间凝肃,大步往后院鸡舍走去。胡先生踌躇一下,小碎步跟上。

      鸡舍里果然热火朝天,老远就听见桐翡的叫唤声:“大黄鸡!那只,那只!那只肥!按住,按住!哎呀,捆!捆!捆起来!”

      秋异行几步上前,只见鸡舍里二十几只鸡嘎嘎乱叫,到处扑腾,鸡毛漫天飞舞。桐翡猫着腰,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张妈和王喜帮着在两边包抄,三人正步步逼近一只大黄鸡。

      桐翡瞅准机会往前一扑,感觉扑了一脸热烘烘的鸡毛,喜得大叫:“抓到啦!!!”

      再一看,手上毫无分量,竟然抓了两手黄毛,又让它跑了,气得劈头盖脸骂王喜:“你怎么搞的,会不会抓鸡?”

      王喜挠一挠头,嘻嘻道:“夫人,我会吃,抓嘛,不太在行。”

      张妈的圆脸上笑出几道褶子,掸掸桐翡的后背,道:“糟践咯!这活哪要夫人亲自动手,白瞎这么漂亮的褂子。夫人你回去候着,我们抓,抓好了做好了,保准第一碗鲜鸡汤给你送过去,哦。”

      她那句十分谄媚的“哦”还没说完,忽然浑身一哆嗦,住了口。

      秋异行手里抱着那只战战兢兢的大黄鸡,冷冷看着张妈,道:“这可是你辛辛苦苦养大的鸡。”

      张妈脸色尴尬,支支吾吾,桐翡却双眼放光,指着那只鸡,大笑道:“哈!就是它!”一面上来抱鸡,一面解释道:“我让她帮我抓的,你别怪人家。”

      秋异行把大黄鸡往旁边一抛,大黄鸡就势飞出几米远,嘎嘎甩着屁股跑了。桐翡跺脚道:“你又干什么!我等着炖鸡汤呢!”

      秋异行道:“家里的鸡是用来下蛋的。不是用来喝汤的。”

      桐翡道:“鸡蛋可以上街再买。这么好的鸡,杀了给惜云麝和秋涛补补。”

      秋异行心中一热,疑惑道:“你只杀这一只?”

      桐翡道:“不啊。每天杀一只,府里其他人也要补。小玉、红袖、张妈……被那场火一吓,魂都丢了。现在我管家,我宣布,府里每天都要吃上肉,无肉不欢!”

      秋异行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听了这话,胸中一点火苗都被扑灭了,叹口气,道:“明日你和我一起上街走走吧。”

      上街?那可是求之不得。

      桐翡前被禁足,又生了灰指甲,足足两个月没出过秋府大门了。说来也巧,自从开始和胡先生学账,灰指甲好像慢慢开始愈合,不那么疼了。

      她一想,一定是琼瑰见她顺利拿到管家权,又兴冲冲一头劲准备大干一场,一高兴,上次的惩罚便取消了。

      桐翡喜道:“去干什么?”

      秋异行道:“从胡先生那儿支十两银子,你负责将府上一天的食材全部买回来。”

      桐翡:“……”

      烟州地处南北中间交接地带,又有大江流过,水产丰富。集市由几条长巷组成,每条巷子细细长长,两面摊贩相对而立,比着嗓子吆喝,摊上摆着各式米面粮油副食,应有尽有。

      桐翡瘪着嘴,一脸晦气地站在巷子入口。

      “太臭了!你闻不出来?虾都臭了!”

      秋异行没穿官府,而是换了一套极为朴素的靛青色长袍,既无纹理,也无装饰,与巷中来来往往的人群并无二致。

      桐翡跟在他身后,嘟囔道:“土死了!这么丑的衣服,也就只有他穿着好看。”

      转而一想,还是自己眼光好,嫁得好,世上美男不少,知府也有好几打,既是美男又是知府,长相俊美,穿衣有型,披个麻袋都好看的,也就只有我们家秋异行了。

      心中阴霾一扫,嘤嘤嘤嘤……开心地小跑两步跟上,并肩而行。

      两人漫步巷中,走走停停,不时被穿梭的人群挤来挤去。桐翡一声嫩绿秋衫,披一件橘粉色流苏披肩,在一群买菜的大妈中甚是抢眼,总有不知名的肩膀似是无意间撞来。

      “哎哟!你慢点,长眼睛没?”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从身边擦过,背影像一头熊,桐翡嘟囔着骂了两句,忽然手上传来一股热流。

      秋异行拉起她的手,一言不发,与她对调一下位置,将桐翡换到靠近摊贩的那头。

      秋异行的手掌温热,被握住感觉一股暖流从指间顺流而上,连胸腔都是暖洋洋的。

      桐翡没好意思抬眼,有些慌乱有些甜蜜,下意识抬起另外一只手,胡乱捏了捏自己的耳垂遮掩。

      两人手拉手穿梭了一阵,秋异行立在一个摊面前,道:“你要买的。”

      桐翡一看,原来是个卖鸡蛋的。框里错落码着几十个圆溜溜的鸡蛋,只是不大干净,有的表皮还沾着点点鸡屎和黄土。鸡蛋后面站起一个勾背瘦削的老头,脸上皱纹深如沟壑,见来了客人,还是木呆呆的,道:“二位来点鸡蛋?”

      老头一开口,吓了桐翡一跳。他的声音沙涩得像被刀子划过,立刻显得年龄又大了几岁。桐翡心想这么大年龄了,做生意也不容易,指指鸡蛋:“来二十个。”

      老头好像没听见,反应了一下,忽然眼睛闪过一丝亮光,应道:“哎,哎!”

      秋异行干咳一声,提醒道:“你……不问问价钱?”

      桐翡一怔,心道起急了,笑一笑,作势一本正经问道:“你这鸡蛋怎么卖的?”

      老头眼中的光霎时暗淡下去,嗫喏着应道:“10颗,3文。”

      桐翡一盘算,10颗3文,100颗才30文,对手上的十两银子来说……等等,十两银子到底是多少文,胡先生那天说过的,一两银子是100文,还是1000文来着?

      她愣在那里,脑子滴溜溜乱转,眼看老头眼神越来越暗淡,重新坐了回去,而他板凳的旁边,竟然升上来一只圆乎乎的小手。

      桐翡心下好奇,探头去看,原来还有个小婴儿,躺在摇篮里,被鸡蛋筐拦住,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那小婴儿许是个女婴,穿一件破破烂烂的花衣裳,脸蛋和小手脏兮兮的,大清早没穿袜子,脚丫冻得通红,却不哭不闹,眼珠漆黑,正聚精会神地欣赏自己抬到眼前的胖脚丫。

      桐翡心想,估摸是爷爷带着孙女出摊,怪可怜的,也不知小孩的父母什么情况。她左右看看,隔壁的鸡蛋摊都是年轻夫妇,精干得很,几番吆喝,摊子前就聚起讨价还价的人。只有这一处,摊又小,鸡蛋又脏,无人无津。

      桐翡道:“10颗3文?”

      老头点点头。

      桐翡道:“1颗3文,行不行?”

      秋异行诧异地扭头看她。老头哑着嗓子道:“姑娘,你听错了,10颗3文。”

      桐翡大声道:“没听错。还不准讨价还价了?我说,1颗,3文,卖不卖?”

      老头愣在原地,隔壁摊上的人听了桐翡的话,纷纷转过头,悄悄道:“这人是不是傻?”

      “好像……这儿,有点问题的样子。哪有往贵了还的!”

      桐翡大致估摸一下,筐里的鸡蛋约有一百多颗,最多50文,索性道:“这些鸡蛋我都要了,给你一两银子,就这么着了。”

      老头缓缓站起身,不可置信地道:“一两银子?”

      桐翡道:“一两银子足够了。你就说卖不卖吧?”

      老头嘴唇哆嗦了下,哑着口说不出话,不知是震惊还是听错了。

      桐翡皱眉道:“一两不够?那就二两?”

      老头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鸡蛋:“够够够……够了。”

      秋异行双手齐上,左右各提一个沉甸甸的篮子,与桐翡离开卖鸡蛋的地方。后方远远跟上几个看热闹的人,都知道方才这两个怪人用一两银子买了一筐鸡蛋,指指点点地笑。

      桐翡拿着一只糖人,走在前面转着舔,回头看看秋异行,笑道:“秋大人,你今天很像我的小跟班啊。”

      秋异行微微一笑:“胡先生如果看到你一两银子只买了这么点鸡蛋……”

      桐翡回头做了个鬼脸,道:“他会哭成这样。”

      她笑着转正身子,秋异行在身后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轻声道:“你真的很不会买东西。”

      桐翡对两边的铺面东张西望:“我知道啊,可是这差事是你交给我的,我已经很努力地花钱了,刚才那个老头好可怜的。哇塞,有家卖衣服的。”

      桐翡拔脚就要进去,到处都是水产副食,好不容易有家像样的店。秋异行扬声道:“记住你的任务。”

      桐翡收住脚步,不情愿地转回身子,向秋异行投来一个哀怨的眼神。

      秋异行装作没看见,两人继续闲逛。忽然后面有人叫了句:“总算想起来了,前面这位不就是……不就是咱们的知府秋大人吗?”

      立刻前后左右的人都被他的嚷声吓住了,纷纷住了脚,细细一看,果然是秋大人,都道:“奥哟!秋大人也出来逛街了。难得一见哦。”

      “没看见旁边那位?那是秋大人的夫人,漂亮吧?”

      “哦哦哦,怪不得,他老人家哪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老人家……

      桐翡回身笑了笑,挽起秋异行的臂膀,坏笑道:“老人家,脚下慢点,千万别摔了哦。”

      打扮得这么低调,还是被认了出来。秋异行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生怕引起进一步骚动。谁知有人偏不给机会,奉承着道:“秋大人,来我们铺子看看,这么大的橙子,新鲜的,这个头,没谁了,大人来尝尝?”

      秋异行含笑点头,道:“很好。下次吧。”

      “水灵的不得了!秋大人平日那么忙,怎么有时间出来了?”

      秋异行淡淡笑道:“陪夫人逛街。”

      “夫人真是貌美如花,百闻不如一见啊!”

      这人真会做生意,嘴又甜,桐翡眉开眼笑,刚想挤上去闲聊几句,被秋异行一拽,拉到别处去了。

      两人拉拉扯扯转到另一处巷子,桐翡几乎是被秋异行的胳膊夹着走过来的。她有意不想走,生生往秋异行怀里钻,后背怼在秋异行宽阔的胸膛上。秋异行手上拎着鸡蛋,腾不出手,只好胳膊抡圆了改成搂的姿势,论谁看,都是两个热恋期甜得发腻的新婚夫妇。

      这是一条专卖水产的巷子,两人拉拉扯扯走了几步,忽然人多了起来,吵吵嚷嚷的,秋异行立刻放开桐翡,只听一圈人中传来一声暴喝:“不买?不买摸什么鱼!就该你赔!”

      桐翡心道真好,有热闹看,急忙凑上去。一看是个鱼贩子,挽着袖子,张牙舞爪地吐着唾沫星子:“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你一摸就死了,你说怎么死的,就你摸死的!”

      他面前是个衣着朴素,但洗得干干净净的少妇,手羞得没地方放:“我……我看着不新鲜,就摸了一下……”

      鱼贩子怒道:“哪里不新鲜了?哪里不新鲜了?我告你啊,今天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我这生意没法做了!大伙看看,活蹦乱跳的一条鱼,称了,她又嫌贵,说我的鱼不新鲜,摸来摸去,果然死了,你不买瞎折腾什么?啊?!”

      众人见那少妇嗫喏着不敢说话,鱼贩子又嚣张跋扈,都知不好惹,只敢盯着看,没人乱评判。

      忽然一个饱含讽刺的女声扬声道:“你的鱼本来就不新鲜,哪有新鲜的鱼摸一摸就死的。贼喊捉贼。”

      那名鱼贩子本来得意洋洋,胜券在握,只盼讹几个好钱,谁知被人冷不丁点破了,怒火中烧,破口大骂:“哪来的多嘴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的鱼不新鲜?!”

      桐翡指着盆里:“这儿,这儿,这儿……那条,还有那条,哪个都不新鲜。喂,你这是捞上来几天的鱼啊?都快臭了。怪不得我一进巷口就闻着一股臭味。”

      话音刚落,那名鱼贩子身后,不知怎么冒出几名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头发剃光,头皮发亮,嘴唇厚厚的发出邪笑。

      看热闹的人群哗啦一下往后退了几步,留下桐翡一人站在前面。桐翡叫道:“黑店啊?强买强卖啊?还有没有王法啦!你们敢不敢和我上衙门讲理?”

      那名少妇吓得半死,哆嗦道:“不要说了妹妹。这条鱼多少钱,我买便是。”

      一名大臂上画了一条龙的大汉,双眼放光,呲着一嘴黄牙笑嘻嘻地逼近:“妞长得不错嘛。性子也烈。我喜欢,嘿嘿!”

      桐翡心下发慌,强自镇定,一边观察逃跑路线,一边挤眼示意那名少妇快跑,一边暗示道:“你别乱来啊!大家伙看见了吧?这家店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以后谁还敢在他家买鱼?”

      鱼贩子一手抱胸,一手摸须,笑道:“怕啦?哪个多管闲事,哪个就该挨打!”

      纹身大汉大叫一声,扑了上来。人群中发出一片尖叫,登时散开,秋异行一脚踢翻鱼篓,拉着桐翡的手往巷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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