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君》苏黄

16、计策

　　沈黎带着两个侍从绕了半天，确定霜娘已经离开后，才将他们引到关着霜娘的那个废弃的地窖口。

　　“似乎是个山洞，”沈黎一手抓紧闻煜明的衣服，脸上充满了好奇，让一向小大人的他有了一丝孩子气，“诶，里面有什么呀？”

　　其中一个侍从看了眼，说道：“应该是个废弃的地窖。”

　　“去看看嘛，”沈黎抬了抬下巴，“去看看。”

　　那两个侍从被黄成发叫来伺候沈黎，对于这种命令一项是不违背的，也只当他孩子心性大发，再加上只是一个废弃地窖，左右不会有什么事。

　　于是一个侍从往里面走了走，另一个侍从和沈黎他们等在外面，突然，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沈黎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闻煜明说道：“我去看看。”

　　“别，别！”沈黎抓着闻煜明的手，看向剩下的那个侍从，“你，你去看看。”

　　那侍从有些为难：“要不我们去叫人……”

　　沈黎眼睛瞪起来：“去叫人？谁留在这里？你俩是黄大哥派来的，我们在这看着，里面的人要是有三长两短那我们就洗不清了！我们去叫人，那万一你在这有事儿了，别人还以为是我们对你们做了什么呢！”

　　那侍从被沈黎这一番话弄得哑口无言，他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反应不过来。

　　王虎早上处理霜娘用的是自己的人，和这两个人说的也是串个供，并没有提及霜娘被关在哪里，他们也想不到这个地窖里就在刚才还有个人。

　　“所以，”沈黎把闻煜明往后拉了拉，“只有你去看看，我们都不方便进去，那里面黑黢黢的，万一出个什么事儿，都说不清！”

　　侍从被沈黎这一副要避嫌撇清责任的态度弄得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进，进到一半，他看到面前那倒下去的黑影，正是刚才进去的那个侍从！

　　他急忙俯身要将他扶起来，却不想身后一阵风吹过，那原先大敞着的门骤然关上，发出一声重响！

　　而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一道白色的细碎光芒从他的视觉死角飞了出去。

　　“怎……怎么了？”

　　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缓缓醒了过来，他看向那唯一光源来的地方，门外白雪皑皑，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天空又飘起雪来，而他的同伴抓着那铁门晃了晃。

　　“完了，”同伴说道，“我们中计了！”

　　~

　　沈黎看了眼手掌上不断在活跃着的白色线条，和闻煜明在松软的雪地上快步走着。

　　霜娘的脚程不快，再加上她回了趟娘家取些厚衣服耽误了时间，沈黎和闻煜明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霜娘不是一个人，和她一起的还有几个妇人。

　　沈黎和闻煜明来到这个村子，黄成发短时间内没办法将人从矿里撤出来，也不想在这个快入冬的节骨眼上撤人，就找了几个男的来演这些妇人的丈夫，而沈黎他们到这个村子的时候，自然被两个侍从带着进了霜娘家的院子作为招待。

　　所以霜娘是被看管得最严的，反而是那些离她家稍远的妇人更自由些。

　　沈黎看了眼她们，她们身上都背着大包裹，看起来不是只给自己丈夫带的厚衣，应该也有其他被看管或者出不了门的妇人托带的。

　　沈黎数了数，这些村妇算上霜娘总共有六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银装素裹的深山里进。

　　山里情况复杂，再加上有王虎和那两个侍从，沈黎和闻煜明这些天只在村子附近探查，这还是第一次进到这么深的山里。

　　“跟着她们确定位置后，你打算怎么处理地窖里那两个人？”

　　“那两人今天穿得挺多，”沈黎回道，“我留了个小阵法，等傍晚的时候，王虎会找到那个地方。”

　　闻煜明眉头皱起：“你让他去救他们？那不就让黄成发知道了？”

　　“是，”沈黎点头，“所以，一会儿我们确定好地点就立刻离开这里，”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这云下午就能散，晚上应该是个晴天，下雪后的晚上会比往常亮一些，我们连夜出山。”

　　闻煜明没想到沈黎竟然还给那两个人留活口，他想的是如果那两个人死了，王虎找人还能拖延一段时间，因为从平常能看出来这两个侍从似乎比王虎更高一级，王虎有意无意地在听他们的命令，没有这两个人下令，王虎越级上报给黄成发可能会晚一些。

　　“不过，”沈黎的脚步慢了下来，“我有点担心。”

　　“什么？”

　　他们在一处山坳入口附近站定，躲在一棵白雪覆盖的松树后，侧头能看到那山坳用铁栅栏围起来，两旁还有两个小高台瞭望，那些妇人们停在了这里，那里面能看到一些废弃的挖矿的工具，其中就包括沈黎曾经在许愿的神签上看到的那个模样和平时砍树用的斧头不同的大斧头。

　　“她们应该只能进到这里，”沈黎说道，“再往深就进不去了。”

　　因为只能进到这里，所以也只能在这里看到那些用坏了的采矿工具，而看不到自己的丈夫到底在这里做什么，用的工具到底是哪个。

　　其他的用具都和农具差不多，这些不识字的妇人为了尽可能向天道表述清楚自己丈夫去做什么了，不约而同地选择画了这个看起来最大、最显眼、和平日里做农活有区别的工具。

　　但她们进不去更深的地方，而那真实存在的矿地，可能还要在更里面。

　　几个妇人到这里让门口的守卫惊诧。

　　“俺们……俺们就是来送些衣物，还劳烦官爷帮俺们送进去……”

　　“是啊，下雪了，就是一些衣物……”

　　沈黎和闻煜明都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看着和守卫交涉的妇人们，对话随着风传到他们耳中。

　　那两个守卫对看一眼，其中一个往里面跑，不一会儿，一个穿得厚实、身材魁梧、腰间别着一把剑的男人跟着他走出来，那些妇人们纷纷跪下喊章大人。

　　那男人看了眼她们手中的衣物，脸色阴翳了一瞬，但很快摆出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他给守卫使了个眼色，然后笑呵呵地让人去接了妇人们手中厚重的衣物，妇人们高兴得很，纷纷给这个章大人磕头，可在下一瞬，旁边的那个守卫赫然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沈黎一凛，手指一弹，那在他手中的白色丝线赫然飞出，刚好挡在了那马上就要砍在这些磕头村妇后颈上的长刀！

　　“铮——”地一声，巨大的长刀被那骤然亮起的白色屏障反弹，震得那守卫手一麻，长刀脱手，砸在雪地上。

　　场面静了一瞬，妇人们没反应过来，但章大人反应过来。

　　他立刻抬头，喊道：“警戒！天机阁的人在附近！”

　　守卫顿时拿出一枚哨子吹响，不一会儿，几队人马倾巢而出。

　　“把这几个妇人杀了！就是她们引了天机阁的人来！”章大人面色难看，“还有那些矿工，去把通风口堵死！他们已经追到这里了，不能让他们发现矿点！”

　　他面色狠厉：“不能让这个天机阁的人活着走出这里！”

　　妇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哭喊着一边努力躲那些守卫，一边喊着：“章大人！饶命！饶命！俺们何罪之有啊！杀人也得有个理由吧！”

　　霜娘力气比较大，她冲上去想要个说法，被守卫拦下，章大人一脚踹到她胸口。

　　“理由？！”章大人冷笑道，“你们把天机阁的人引来，这就是理由！”

　　“啊！”

　　守卫们一刀砍向一名村妇的大腿，顿时血流如注，而村妇们一看这情形，吓得脸色惨白，但也激起了求生欲，她们不再求饶，而是想办法突围，平日里干农活让她们比那些闺阁小姐有力气，还真有撞了守卫夺了武器的。

　　可这里的守卫太多了，那些妇人们如同困兽一般，章大人只留下一句格杀勿论，便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一阵卷着雪的风刮过，章大人眼前一花，只见一个全身白色的女人走向他，章大人脚步顿住，周围的一切嘈杂顿时褪去，章大人的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而等那女人走近，他才赫然发现，这女人竟然没有脸！

　　章大人眯起眼，手上用力一掐，刹那之间，女人化作漫天雪花！周围的嘈杂声再次回来。

　　他转过身，对上了一个神色有一瞬间惊诧的小孩。

　　沈黎看着章大人，手上金色丝线上的灵墨阵法被，顿时变成黑色。

　　“你……”沈黎上下打量着这个面容普通的男人，“你是天机阁内阁弟子？”

　　刚才这个章大人竟然直接破了他的迷阵？！

　　章大人看着沈黎，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是啊，我曾经是天机阁的内阁弟子。”

　　内阁弟子脱离天机阁的也有不少，那些在蹉跎在内阁，三十岁之前成为十二地支弟子无望的，就会选择自行离开，选个势力去做达官贵人们的幕僚。

　　很少有人会留在东章，因为现在的东章只不过是天机阁控制下的一个空壳。

　　章大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沈黎，他嘴角露出一个笑：“你就是沈黎。”

　　沈黎有一瞬的迟疑：“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章大人缓缓说道，他伸出手，将剑缓缓从腰间拔出，“传闻中的天机阁最年幼的十二地支弟子，也是几年前，夺走我最后一次成为十二地支弟子机会的，小屁孩。”